按律例,夜幕下,眾人歸家,除巡兵外,應無人在街中逗留,若有,定然有武侯查牒文。
風,穿過居住的街道,風函憑欄施法,聽從圣旨的吩咐。
身沒動,靈力動,直感是一陣劇寒。
太容易辯認,那是八殿下的靈力,他今日又亂鬧什么?
“張四兒屠城再多,不也是與你并肩?所得奇珍,不是盡搬回彼此族中?你張三兒敢說未曾獲得一絲一毫得益?幫兇者豈能因為分贓少,就將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風,席卷是平康坊聚居之地,此時蠟燭晃了晃,吹過葡萄酒的香,也吹過殘留的脂粉……
不僅僅是香,還有血污的臭,而最搶眼的信息,莫過于八殿下的義憤填膺。
細聽,字字申訴,邏輯慎密,不像是一個8歲小童的思維,但勘定許久,確定是真的八殿下。
他是使風的人,年幼就與風性獸定下契約,聲音,氣味,氣候,傳染性疾病,無一不是透過風傳播的,這使他早一步感知每一個曾經接觸過的味道。
殺氣,污垢,充溢在名第官庭,他身為世家很早就摸索其中門道,趨吉避兇,讓他們一門慢慢發展壯大。
“對不起……但我……我們這個族裔行動在三不管的地帶,艱難的生存空間,想要獨立在天地之間,需要更滿足的資源分配……也沒有什么組織能夠給我們族裔帶來協作,”
“左言然右顧它!簽下你的誠意……為了你這件事!我甘心讓小娃娃淪陷到詹姆的手上,如果不是你!那遠古的幽靈怎么會恢復?——!”
八殿下的咆哮,似乎在哭訴著無望的努力,那是聲嘶力竭的追尋感,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勾動他內心一點活動,一直以來,他盡可能與其他人保持警戒,卻默默嗅著權貴的氣息,分辨著可靠近,或者不可攀,一切都是為了維系著家族的平衡。
其實眾位王子,也是這樣的。
五殿下雖然說自己**異常,但在他經常接觸整木刨板的琴中,僅有焦尾與凝膠味,并沒有常說的脂粉氣,他只是用著自己的板子,笑謔著人生,卻打發當和尚。
七殿下本身有一股冷然清氣,時而瘋魔時而呆滯的他,早成了世家眼中難懂的一道暗影,這何嘗不是他的保護色呢?在他看來,七殿下與長公主及夫婿的氣息極為相似,但長公主夫妻隱隱有田園火木之氣,七殿下的氣息有時不像生魂……圣上卻效仿早前對待長女的辦法,打發當道士。
八殿下的個性,像個小大人,不知圣上是否迎合外使,將他遠遠逐走,索性眼不見為凈?然而,他卻是最樸實的,最坦誠地申訴他的想要的,包括加強海外通商,加強自己下人的文化教育,在四面是質疑的眼珠中,他還能堅強地說,憑借自己的實力,讓代表至高無上的政權的龍神見他……
雖然嘴角上,還是忍不住認為他還小,所以才會這般坦率,事實上,他也膩了步步為營,不敢邁向雷池一步,唯恐傷害世家利益的設定,他能夠打破那扇永遠高度的墻,漏那么一陣清風來這里嗎?
未知,未知。
正是當下,風力弱了,靈獸與他道別:
“龍神,鳳鳥聯名,說人世府第貪圖強大的靈力,妄動殺機,致孽債盤虬,除修成仙神之身者,不可再動靈力,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你們也自為之。”
空氣稀薄,斷斷續續是八殿下不知意義的對白:
“約費雷沒有死……正式員工……欺負我小精靈!詹姆……他是個大邪神……”
時間,鎖在指尖,
看著,從長句,到三三二二,到一個字一個字地接收。
“礦產……給……”
似乎是張三兒不肯,一揚手,有爭執聲,在滿紙翻飛的節奏下,門被踹開了,封印齊哄而下!靈力,四溢!
京城的術法大家都感受到一股濃濃的靈力,或者登臺,或者奔跑,或者趕赴現場,都連忙收集之前曾經缺乏的靈力,一瞬間養精蓄銳,變得神采奕奕。
下一刻,聲音從沙啞變得清晰,一個人冷冷叱責說:
“禁!”
等到術法大師們趕赴現場,發覺街道與往常一般,輕悄悄的,夜空,不再聞到濃重的靈力,月兒掛著天上,什么事都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唯有一條巨龍盤旋而上,竟又幾分似真似幻!
風函感受著風的匯報:
“……不要插手這件事!跟蹤貴公子沒有好果子吃!”
風聚而又散,在夜空中消沉。
徹底的,延衍百年以上的名第風氣,在失去靈力的夜晚土崩瓦解,此后,他再也聽不到風的呢喃。
而那一晚,神龍的封禁咒,八殿下的哭訴,不知所謂的句子,不知為何,深深拓在他腦海中,人生的意義似乎碎了,等待,是新一輪的重新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