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羽衣忽然有些激動。一個人在黑暗里呆的時間太長了，她的內(nèi)心里涌滿了寂寞，這時候能夠聽到人聲，哪怕是個不相識沒見過的人，她還是覺得欣喜的，忽然想到：“也許他（她）不是壞人，和我一樣，也被魔教的人關(guān)押在這深山洞里，不見天日，無聊之時才跟著學(xué)我說話，和我搭訕。說不定，他（她）和我有著一樣的遭遇呢？只是不知道他（她）被關(guān)了多久，要是比我長，那么一定悶壞了，想找個人說說話兒，也是解悶的一個好辦法。”

這念頭一產(chǎn)生，羽衣忽然對這個神秘人有了興趣，她不再刻意尋找聲音的來源，提高了聲音面對著虛空說：“老頭兒你不用藏啦，我已經(jīng)知道你是誰啦！”清亮的女聲在黑洞洞的石屋里流竄，碰上四壁被反彈回來，聲音便有了回音，嗡嗡響著。

那個聲音“咦？”了一聲，沒有再吭聲，似乎在思考什么。

過一會兒哈哈笑起來說：“小女娃子又胡說啦，差點騙得我老頭子上了大當(dāng)，你才多大，乳牙還沒換掉呢吧，就敢說知道我是誰，哈哈，小丫頭片子真是膽大包天。”蒼涼的聲音在虛空里久久回蕩，給人說不出的詭異、神秘，但是羽衣并不害怕，她感覺這一定是個五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兒，愛說愛笑，風(fēng)趣得緊，和她的爺爺有點相像。

這么一想羽衣心里更加不怕了，提高聲音回應(yīng)：“小老頭兒別倚老賣老以大欺小啦，我才不害怕呢，魔教的月狐那么兇狠，我不一樣從她手底下活著來到了西域。我無牽無掛，在這世上赤條條一個人，有什么好怕的！”本來她只是想和這個神秘人唱個反調(diào)，氣氣他（她），但說到這里，頓時想起自己在這世上的遭遇，親人們相繼死去，有家不能回去，父親唯一的遺物追風(fēng)刀也早就落入他人之手，現(xiàn)在又不分黑夜與白天被關(guān)在這地方，真是心里苦得緊，卻好歹找不著一個能夠訴說衷腸的人，便心里無限地悲苦起來，聲音哽咽了。

出乎她意外的是，神秘人聽了她的話沉默了，過一陣子忽然嗚嗚地叫起來，竟然是在嚎啕大哭。

這太出人意料了，羽衣呆呆聽著，不敢再對他胡說八道了。

“嗚，沒想到小丫頭和老頭子一般的遭遇，嗚嗚，我也是赤條條無牽無掛啊，嗚嗚這世上的命苦之人怎么會這么多呢？嗚嗚……”哭聲像個女人，邊哭邊訴說著。

羽衣卻撲哧一聲笑了，說：“老頭兒你好好的哭什么呢？像個女人一樣多丟人，再哭我就笑話啦，笑你還不及我一個小小女子。”

老頭子慌了，喊道：“別別別，小丫頭千萬別笑話，我不哭了還不行嗎？”果然收了聲。

羽衣看著繚繞在眼前的無盡黑暗，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這個人就站在自己眼前，是一個笑瞇瞇的老頭兒，慈眉善目，愛說愛笑，性格像小孩一樣率真赤誠。

這想法令她多日來孤單的心感到了溫暖，她覺得在這黑暗世界里不那么刻骨地孤獨(dú)了，距離自己不遠(yuǎn)處，或者就在隔壁的另一個石屋里，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也被關(guān)住了，此刻兩個人兩顆心是一樣的感覺，她長長嘆一口氣。忽然感覺以這樣的玩笑口吻和一個老人說話是不禮貌的，便將聲音放得輕柔下來，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嗎？和我一樣也被套上了手鐐腳鐐嗎？魔教的人為什么要將你關(guān)押起來？”

老頭子沒有回應(yīng)。

羽衣一愣，恍然明白過來，趕緊說：“我叫梅羽衣，十五歲，是魔教里一個叫月狐的女人抓來的，一來就把我關(guān)在了這里。我把自己的情況都說出來了，這下你愿意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意外的是這個饒舌的老頭兒好像沒聽到羽衣的自我介紹，繼續(xù)沉默著。

羽衣心頭一沉，有種上當(dāng)?shù)母杏X，便笑嘻嘻罵道：“死老頭兒，破老頭兒，專門耍心眼騙小孩子！我都把名字告訴你了，你竟然不愿意理我了，好，我也不理你了，永遠(yuǎn)也不理你了。”

她這樣罵出來的時候感覺就像對著爺爺撒嬌，心頭竟然暖烘烘的。

老頭兒果然沉不住氣了，“哦”了一聲，說：“小丫頭跟我耍心眼兒呢當(dāng)我不知道啊，魔教的人為什么抓你你怎地沒告訴我呢？區(qū)央君我還不知道嗎，他不會無緣無故將一個小姑娘關(guān)起來的，況且又是在這樣的地方！”

羽衣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倒是難住了，魔教抓她繼而關(guān)押她，為了什么她怎能不知道呢，心里清清楚楚的，自然是為著爹爹的刀還有刀譜，只是這原因能隨便告訴人嗎？一路上的遭遇早就將她教訓(xùn)了個夠，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隨便告訴不知底細(xì)的人。

這個老人自然也屬于不知底細(xì)之列。。

羽衣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是啊，差點就告訴他了，而她連這個人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是正是邪更是不得而知。

她閉上嘴再也不愿意說話了，很慶幸剛才反應(yīng)快，要是一激動把什么都說出來，豈不是更壞。

兩個人在不同的空間里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擊石壁的聲音隔空傳過來，這一回不再到處流竄，羽衣凝神停了一會兒，斷定是從右邊的墻壁里傳過來了，很有可能老人就關(guān)在隔壁的另一個石屋內(nèi)。

老頭敲一會兒，歇一會兒，接著敲。

羽衣始終不吭聲。

這天羽衣練了一遍追風(fēng)刀法，坐著無聊，干脆學(xué)著練習(xí)起憐月劍法來。只是這劍法她從未見過，只能依照劍譜所描述的情形慢慢地比劃，很久才比劃出一個招式，也不知道對與不對。這樣邊思索邊練習(xí)，直到晚飯送來，她才練出了三招。可是一招一式比劃出來，感覺像小孩子家在玩耍，沒一點武林絕學(xué)的味道。她便知道自己練得不對，心里很不愉快，趴在石床上喃喃地念叨起劍訣來，邊念邊琢磨，試圖從中悟出點心得來。

就在羽衣一個人正忘乎所以地念叨時，忽然老人的聲音傳進(jìn)耳內(nèi)：“小娃兒你在念叨什么？你倒提醒我叫我想起一門絕世武學(xué)來，你大點聲，叫老頭子聽一聽是不是那門武學(xué)？”

羽衣嚇了一跳，立即閉了嘴，心里說：“我又不認(rèn)識你怎么能隨便將憐月劍譜背誦給你。”便不理睬他，合上眼裝睡。

“這是一門什么武學(xué)呢，我這么熟悉？可就是記不起來了，唉，老嘍老嘍記性遠(yuǎn)不及年輕那會兒嘍……”老頭子還在嘮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