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見何深安坐如松，不禁訝然：“如此鎮定？“

何深淡然一笑，火光映照下更顯從容：“事已至此，慌也無益。何況有秦兄在此，何須憂心？“

“好兄弟！你說怎么辦？”

“毋須顧我！我馬上出去就擒，無非是被捉去內史府。待我表明身份，自可脫身。只是左國城之事，唯有勞煩秦兄獨往了。“

“既如此，我先行一步。“秦毅抱拳一禮，眼中盡是相惜之意。

何深會意一笑，這是讓他保重的意思，他懂。

話音剛落，秦毅縱身躍起，如大鵬展翅，足尖輕點案幾，腰間長劍鏗然出鞘！一道寒光沖天而起，屋頂茅草、斷木、碎瓦應聲而裂。秦毅迅捷如電，自破口處飛身而出。

守在鄰家屋頂的官兵猝不及防，未及張弓，秦毅已掠至眼前。但見他鬢發微焦，衣袂帶火，揚起手中劍鞘橫掃，五六名官兵應聲滾落。

轉瞬間，秦毅已突破重圍，踏檐疾走。即將逃離火場，忽見一道黑影橫空而至，攔住去路。

“想走？先問過沈某手中刀！“聽聲可辨，來人正是西河內史府賊曹史沈鶴，方才在客舍門前已與秦毅交手數合。

秦毅暗自思量：此人武功不俗，不宜糾纏。當即縱身躍向對面屋脊，欲拜托沈氏追擊，即便甩不掉，也可引其至僻靜處解釋。

不料沈鶴身法更快，一個閃身又截住去路。

“咄！“秦毅惱了，足下發力，緊握麟鳴劍，縱身飛起，化作一道白虹直取沈鶴咽喉——“瞬破斬·豹突“！

沈鶴急側身躲開這一劍，反手一刀劈向飛在半空中的秦毅！卻斬了個空！

月色之下，二人轉身，復歸于對峙。秦毅微微踞立，劍尖斜指，暗自調息——崢嶸劍法的招術中，惟“瞬破斬“最為凌厲強勁，一旦使用，必須要緩和片刻。

正當此時，又一道黑影自暗處襲來，直取沈鶴后心！沈鶴大喝一聲，身形騰空，刀光如輪，將來襲兵刃格開。“鏗“的一聲脆響，偷襲者被震退數步，落在梁上。

這一刀，既防備了眼前的秦毅，又于瞬間化解了來襲之人的攻擊。但秦毅并無夾擊之意，卻趁此時，向西邊疾奔而走。

“休走！“沈鶴當即棄了偷襲之人，緊追不舍。

二人踏瓦飛檐，自城東追至城西，驚得半城百姓不得安眠。

最終，秦毅落在一處僻靜院落，這里已經聽不到東門附近鼎沸的人聲，沈鶴緊隨而至。

“且慢動手！“秦毅喘息道，“我乃東嬴公府上幕士。“說著擲出那塊「東嬴幕府」玉斧。

沈鶴借住玉斧，驗看后扔回：“為何在此？“

“奉命行事，暫住客舍，不料卷入此事。“

沉默片刻，沈鶴忽然陰笑：“你的劍法從何處學來？好生霸道。“

“師門所授。“秦毅不欲多言，“客舍中那人是我副史，莫要為難。“

“想走？沒那么容易！“話音未落，沈鶴已拔刀突襲！

雙方的距離僅有八步之遙，沈鶴勢如迅雷，鋒芒剎那即至！然秦毅早有防備，劍鋒一橫，架住來刀。二人四目相對，殺氣凜然。

“你如何料到的？“沈鶴額頭沁汗。方才那一擊，若秦毅無心戒備，必死無疑。

“一個能與我對戰數合的高手，竟然屈居一小小賊曹，本就蹊蹺。何況秦某行走江湖，從不輕信于人！“秦毅猛然發力，后躍數丈。

“東嬴公府上何時多了你這等人物？“

“玉斧為證，何必多言？“

“哼！方才你犯景皇帝名諱，我也可以取你性命！“

“哈哈哈！”秦毅不禁覺得好笑，“師字可是常用字，饒是司馬師復生，也禁不住萬民之口！要戰便戰，何須找如此荒唐的借口搪塞？“

“嘿嘿嘿嘿嘿。”沈鶴又莫名地陰笑起來，“沈某許久未遇對手，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一強手，豈能輕易放過？”

說罷，沈鶴再次撲來，刀勢如蛟龍出海，卷起漫天殺氣！

秦毅眼中精光暴漲，體內氣息翻涌渾動，麟鳴劍化作麒麟一般，挾風雷之勢迎戰！

兩人戰作一團，咽喉、腹下、胸口，招招直向對方要害！他們間的距離，始終不盈于兩步，不短于一步，在這院子里周轉來回，一刀一劍的交錯聲，在這深夜里，直貫云霄!

然不出百合，沈鶴之攻勢漸入佳境，出刀之快竟如狂風驟雨，一息之間便有三五刀斬出。每一斬都似神龍揮爪，既迅且猛，刀光織成天羅地網，將秦毅逐漸困在方寸之地。

秦毅只覺四面八方皆是刀影，那刀鋒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肌膚生疼。雖勉力招架，卻已左支右絀，額前滲出細密汗珠。

這般壓制，恐不出半刻，便將殞命！

對拼之際，秦毅不禁思考：

我跟這人沒仇吧？

那為何他如此執著想殺我？

為何？

不要理由就想殺了我？

豈非視我為芻狗？

這簡直是——

“豎子辱我太甚！”秦毅暴吼一聲，剎那間天賜神力！只見右臂筋肉虬結，青筋暴起，周身真氣如火山噴發般奔涌而出。麟鳴劍通體泛起幽幽青光，劍吟之聲竟化作龍嘯，這一劍含怒而出，蘊含千鈞之力。

刀劍相擊的剎那，宛若九天雷落。整座小院為之一顫，墻頭瓦片簌簌墜落，老樹枯枝黃葉紛飛。沈鶴只覺一股洪荒巨力自刀身傳來，那力道之強，竟似五岳壓頂！他雙腳深陷青磚，卻仍止不住退勢，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

“砰！“

沈鶴后背重重撞在院墻之上，竟將三尺厚的磚墻撞出蛛網般的裂痕。他口中鮮血狂噴，鋼刀脫手墜地，砸中一塊碎石，發出清脆的錚鳴。

待塵埃落定，但見沈鶴拾刀拄地，緩緩直起身子。他抹去嘴角血跡，染血的面容上竟浮現猙獰笑意，眼中戰意更盛先前，恍若嗜血兇獸。

秦毅見對方這般模樣，知道這場硬斗尚未了結，緩緩抬腕，麟鳴劍在月光下微微顫動，閃爍著凄冷的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