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醒來，一身的舒坦，伸一伸臂，打一個哈欠，坐了起來。

坐起來，他就想起了昨晚那個夢，然后再揉揉眼，確信了那只是一個夢。

哦，原來是一個夢呀！我還以為是真的呢！他拍一拍肚子，心中得意：我這里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

“那我不是還在這里嗎？師傅。”昨晚那個聲音又從他肚子里傳到他的耳朵。

“你、你、你、那昨晚不是夢？你是真的在呀？”他在肚子里跟神樹說話。

“你說呢？”

李重苦笑，又皮笑肉不笑。

從李重醒來，睡在他旁邊的羅漢就在密切關注他，因為還是怕他昨晚喝多了。在李重復雜的表情變化中，羅漢以為李重有可能是宿醉，也有可能是什么地方不適。

“師傅，怎么了？”他關切問道。

李重重新伸了一個懶腰，極其平靜地說：“沒什么，就是昨晚收了一個徒弟，哦，對了，以后你是大徒弟了，我給你找了個師弟?！?

“收了一個徒弟？你在說夢話吧？師傅?！绷_漢以為李重又是在逗他樂。

“不相信拉倒，師傅正煩呢?！崩钪匮劬π币曋蛏弦惶?，好似與羅漢不屑一顧。

羅漢還是被他逗樂了：“師傅，我相信，你多大能耐啊？收個徒弟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就怕昨晚師傅喝高了，然后不分青紅皂白，什么阿貓阿狗的都要來給你當徒弟，你又抹不開面子，那就不好了，我可不是誰都能當我師弟的?！?

“你說誰是阿貓阿狗？這么大把年紀，在師傅面前說話也沒大沒小的？”一股渾厚的聲音在樹洞里降臨。

這個聲音甫一出現，羅漢立即晃動身形，從他周身豎起一股真氣，將李重嚴嚴地包裹在真氣之內。

即便以他三尊的修為，他也不能不緊張。起源之樹，本身就被上古無上的法力封禁著，尋常之人根本看都看不到，就是那些修為至尊的修行者，想踏進半步也是絕難的，兩百年來，有過幾次雙尊或者三尊企圖來竊取神水的事情，但都被羅漢及時擋在外面，甚至有一次，兩個陰羅界的三尊聯合起來想打神水的主意，最后還是被羅漢劫殺于陰陽河上。兩百年來，除了他跟李重，有第三人能走進這個樹洞，這還是第一次，他能不緊張嗎？

“何方神圣？現出尊容?！币宦暣蠛龋B神樹的軀干都晃了幾晃。

“你我共處兩百多年了，你就不認識某家了？”

即聞此言，羅漢迅即裹挾著李重瞬移至樹外，立定身形。李重就覺得原來包裹壓迫自己的那股真氣消失了。繼而，一股強大至極的氣流從天而降，在方圓百十丈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氣球，將包括神樹之內的一切物事包裹在其中。羅漢自儲物袋里取出一把黑傘，向空中一拋，張開的傘立即變得比氣球還要大那么三分，撐在天上，護住了氣球。然后，一柄彎刀，握在了羅漢的手中。

“不論你是哪路神仙，今日，你也定要給我羅漢趴在這里?！?

李重是第一次看到羅漢在對敵時的滿負荷狀態，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豪邁，讓現此時與彼時后的李重都蕩氣回腸。這是李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羅漢的發威，當然，這是后話，這里暫且不表。

“徒弟，你是緊張過度了，是他?！崩钪赜檬种噶酥干駱洹?

起源之樹婆娑的樹葉搖擺起來，樹枝不規則地伸來縮去，樹干在東清河流域清晨的陽光下，像蛇一樣不停地扭來扭去。一陣狂笑發自樹身，狂笑以后，羅漢形成的強大氣球散開了，那柄黑色的傘施施然就落在了李重的手上。

羅漢剛想再結界凝氣，轉念之間，他明白了。

“原來是你個老東西啊？你會說話啊？兩百年了，你連屁都不放一個，我以為你就是一根木頭呢。”

“你看，你看，我會說話了，你就不會說人話了？”

“我還會說什么人話？兩百年你都當我是啞巴，虧我還天天守著你，你就這么當我不存在？”羅漢沒好氣地道。

“是你當我不存在好不？是你當我是啞巴好不？你什么時候要跟我說話過？”神樹也不客氣。

“好了，好了，你們都不是啞巴，師傅是啞巴好不？你們當師傅不存在？”李重看到兩個快要吵起來了，立刻出面了，師傅的身份還真的不是蓋的，原來還喋喋不休的兩個老家伙，一聽到李重的話，立馬不吱聲了。

“師傅，都是他的不對?！眱蓚€人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

然后兩個人又都同時哈哈大笑。

原本二人就是一番嬉鬧，兩百年雖然不曾交流一句，但彼此心中的那份眷顧依然緊緊地連在一起。

身邊有一個李重，兩個老家伙卻返老還童了。

“你個老東西，兩百年了，都不跟我說一句話，你等著，哪天我火大了，小心我一斧頭劈了你?！?

“你也只能在師傅面前吹吹牛，咱們倆誰打過誰還不一定呢？”

這一回，李重又插話進來了：“昨天晚上，你不是說我大徒弟厲害，你怕他嗎？”

神樹低聲對李重懇求道：“師傅，不帶這樣玩的?！?

“那要怎樣玩？兩個徒弟在那里互相不服氣，你讓師傅幫誰？他是大師兄，你要讓著他?！?

“哈哈，老東西，別看你活了幾萬年，到末了，還不是沒有我輩分大，來來來，叫一聲師兄，讓我爽一把。”

“我了個去?！?

別看李重小小年紀，也沒有什么閱歷，但他還是能分辨出兩個徒弟是假打假鬧，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但就在他享受的時候，有一種感覺上來了。

“大徒弟，昨晚我們喝酒還剩下什么好吃的，都拿出來，為師餓了，要填填肚子?！?

“師傅啊，昨晚什么也沒有剩下啊，你讓我拿什么？”羅漢苦笑道。

“什么，那么多菜都吃光了？”李重不敢相信。

“可不是咋的，你是吃不飽，我是撐不夠，還能剩下什么？”

“那為師豈不是要挨餓了？”

“師傅，要不然我們再去打只兔子來？”

李重的鬼點子又出來了。

“你昨天撒泡尿的功夫就弄那么多好吃的出來，今天你就再辛苦一趟，再給為師弄幾樣好吃的來。”

“師傅啊，你為難徒弟了?！?

“我怎么為難你了？”

“師傅是不知道啊，我雖然撒泡尿能就跑九州十八鄉，但那是相當消耗功力的，我跑一次，要調養一個月才能恢復過來，現在你讓我跑，都不一定能跑過你。”

“哦，是這樣呀，你不會騙師傅吧？”

“我哪里敢騙師傅啊，你不信問問二師弟。”

羅漢的本意就是要讓李重靠擊殺兔子來提高武功的，這個神樹當然清楚，所以他讓李重去問神樹。

“是的，師傅，他現在確實跑不動了?！鄙駱涓胶椭_漢。

李重摸摸頭，去床邊拿起那根熟鐵棍，無可奈何地說：“走吧，只有靠為師來弄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