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人若有志志當(dāng)酬。

“倒酒！”李重舌頭開始卷了。

羅漢將手中的酒壺提起，倒轉(zhuǎn)，酒壺里的最后一滴酒也就滴入他的酒碗?！皫煾担瑳]有酒了，喝光了。”

“你那個破壺，哪里有30斤酒呀？明明三斤都不到，唬我，哼！”

“師傅，真的有30斤，我早上才灌的，是我們倆喝了30斤酒了。”羅漢搖頭晃腦道。顯然他已醉意朦朧。

‘喝了30斤？’猛然他就驚醒。他一拍自己的腦袋，心里道：“壞了?！?

自己喝多少都無所謂，可李重才八歲，而且是跟自己一碗一碗平端，兩個人應(yīng)該喝的一樣多，八歲的孩子喝15斤酒，那不是要命嗎？驚醒中，羅漢立即站起，他迅速打量李重的情況。

李重除了說話有些卷舌，其他并無二樣。羅漢用三根手指捏住李重的左腕，然后仔細(xì)聽聞李重的脈象，還好，脈象四平八穩(wěn)。羅漢有些詫異：這個孩子喝了這么多酒，居然沒事人一樣，難道他天生就是酒桶？

其實，那還是要拜起源之水所賜，李重肚子里的那一碗起源之水，那是能吞噬萬千江河湖海的，整個極北之海的海水也不過如此。以極北之海之能容，15斤酒倒進去，還會放倒極北之海？就是把天下的釀酒都倒入去了，也如泥牛入海。

所以李重脈象平穩(wěn)，毫發(fā)無損。

只是頭有些大了，說話不聽使喚了，肚子有些漲了。起源之水能護住經(jīng)脈，護住內(nèi)臟，但萬能的如起源之水一般的神物，還是護不住李重弱小的心智，在酒精持續(xù)的刺激下，李重心上還是醉了。

心醉不似體醉，體醉傷人傷身，心醉就只能傷神。

被傷神的李重，雖然看著羅漢的眼神還是那么明亮，但一份倦怠還是透過明亮讓羅漢察覺了出來。李重在羅漢過來搭手把脈的時候心里就知道羅漢擔(dān)心自己喝多了，他現(xiàn)在自己也擔(dān)心自己喝多了，從來沒有喝過酒的他不清楚能喝多少是衡量的標(biāo)準(zhǔn)，但肚子漲起來，他自己還是最清楚的。

喝多了的李重依然還是那么頑皮：“30斤酒也不過如此嘛？只是為師肚子漲了，你扶我出去撒泡尿，撒完尿，放放水，我再與你喝個痛快?！?

羅漢心里那個苦哦：我哪里還有酒給你喝??？我哪里還敢給你喝?。啃纳舷胫@些，他就抱起李重，健步來到樹外。到得樹外，李重那個暢快淋漓，那個一泄如注。

就在還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李重歪頭倒在羅漢的懷里，酣然入睡了。羅漢輕輕將他抱回樹屋，放在石床的中央，拿來一塊毯子，蓋在他的身上，深情地端詳著李重睡夢中的笑容。

睡夢中，李重的確是在睡夢中看到了一片藍色的海。

那片海，湛藍；那片海，一望無際。

在湛藍的一望無際的海的中央，李重看到了一束閃爍的光芒，閃爍的光芒中，端坐一人。

“歡迎來到我的領(lǐng)地，我的小友?！甭曇羰菑哪枪饷⒅袀鬟^來的。

“你是誰呀？這里是什么地方？誰是你的小友呀？”李重也向那光芒之地發(fā)出疑問。

“你就是我的小友啊?！惫饷⒅睾孟窈雎粤死钪厍懊鎯蓚€問題，直接回答最后一個問題。

“我不認(rèn)識你耶?！崩钪氐?。

“現(xiàn)在不就認(rèn)識了？現(xiàn)在認(rèn)識了，咱們倆不就是朋友了？”

“那你告訴我這里是什么地方？”李重聽出這聲音沒有任何的惡意，不禁還是要詢問剛才問過的問題。

“這里是你的肚子里啊?！?

“我的肚子里？”李重下意識看看自己的肚子，然后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在這里耶?！?

“現(xiàn)在的你是你睡夢中的幻覺，其實我們倆現(xiàn)在就在你的肚子里?！?

“那你是誰呀？你跑到我肚子里干什么？”李重不免警惕起來。

“你能跑到我肚子里，為什么我不能跑到你肚子里？”那個聲音很和藹。

“我跑到你肚子里？你又跑到我肚子里？等等、等等，這個有點亂?！崩钪赜檬謸蠐项^，努力在回味他這句話的意思。

終于他明白了：“你是那顆大樹？”

“小友果然聰慧過人，一點就通?！?

“不對呀，你的肚子那么大，我在里面才那么小，你不會有事的；我的肚子才那么小，你那么大，跑進來還不把我肚子撐破了？”

“我能小能大啊，想有多小就有多小，想多大就有多大?！?

“哦，你這么有本事呀？比我徒弟還有本事？我徒弟可會飛耶?！痹诶钪噩F(xiàn)在的認(rèn)知里，會飛就是最有本事的了。

“哈哈，小友，你們倆倒般配，師傅、徒弟，整好顛倒過來了，佩服佩服?！?

“什么顛倒過來呀？他本來就是我徒弟，你不要瞎說?！崩钪睾孟窈茉诤鯉熗疥P(guān)系。

“那你應(yīng)該明白他其實是你真正的師傅啊！”這個時候，那個和藹的聲音里透射出一分無上的威嚴(yán)。

李重顯然被這份威嚴(yán)威懾到了。

“我是明白呀，就是師傅都會打徒弟，我怕他打我耶，所以我才搶先做了師傅，我做了師傅，他就只好做徒弟了，他做了徒弟，就不能打我了?！?

“哈哈哈，小友倒有一分機靈啊，難得難得?！?

“不過，你不要告訴他耶，你告訴他，他就會讓我做徒弟了，那他就能打我了?！?

“好好好，我不告訴他就是了。”

李重很在乎他的這個承諾：“說話要算數(shù)哦，你要是說話不算數(shù)，我以后不讓你到我肚子里來。”

“算數(shù)，算數(shù)。”

一下子，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因為一句承諾拉近了許多。

“你真是神樹呀？我徒弟說你是神樹，又是什么起源之樹，又是什么本源之樹，可我徒弟又說城堡里的人都叫你萬惡之樹，怎么回事？”

“那只能說明你徒弟有眼光，城堡里的人都是鼠目寸光。”

“沒有眼光能當(dāng)我徒弟嘛？”李重不屑一顧道。

“當(dāng)然，想當(dāng)你徒弟沒有那么簡單，沒眼光、沒本事肯定不行?！?

“那是！”李重自得滿滿。

“起源之樹是仙游界朋友給的稱呼，本源之樹是人類的稱呼，萬惡之樹是城堡對我的玷污。小友，還有什么盡管問?！?

“那仙游界在什么地方呀？我徒弟好像也跟我說過，我沒有弄懂?！?

“仙游界是超凡脫俗的所在，在天應(yīng)為天之靈，在地應(yīng)為地之魂；仙游之界，靈魂歸位；勝山勝水之境，仙人仙態(tài)之修。你徒弟都說了，你還小，有些東西你現(xiàn)在不會明白，等你明白了，你就能找到仙游界的真諦，說不定，你也能去往仙游界?！?

“我能去仙游界？不會吧？我徒弟那么大本事都沒有去過，我怎么能去？不要騙小孩子耶?！崩钪夭恢每煞瘛?

“騙不騙你，以后自有分曉。你徒弟三尊修行，便是放眼整個華陽界和陰羅界，少有與他齊肩的，而最重要的我告訴你，陰陽兩界之內(nèi)，德高者非羅漢不屬，羅漢若稱二德，陰陽兩界，無有一德。羅漢之所以現(xiàn)在還不能去往仙游界，是因為有你，你是他的傳承，這種傳承非香火血脈之類的傳承，而是德修與濟世的傳承。小友記住了，盡管你們兩個之間，顛倒師徒，但羅漢一身修為、德行，你一生享用?！?

“羅漢最終的歸宿便是仙游界，這一點，連我這個頑固不化的老樹都羨慕不已。你從今往后，要隨他修習(xí)一切，特別是德行，修為固然重要，但德行比修為更重要。修為可以日日進境，德行未必，修德必除心魔，好在你才八歲，無有心魔，羅漢的**會讓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那我不喊他師傅，而讓他喊我?guī)煾?，是不是不好呀？”李重的心智在與平輩之間的交往中，可能不會有什么大的進步，而與德高望重之輩，如羅漢，如神樹的交流中，那是一種突飛猛進。其實尊師之道，李重非不懂，只是少年的心性讓他有所顧忌。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羅漢不拘小節(jié)，也正好你頑皮，還有點玩世不恭，正對他的胃口，你們兩個相得益彰?！?

“我來你這里，是來幫助羅漢的，羅漢不知道那一碗起源之水在你肚子里對你的萬般好處，而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是耶，我徒弟知道我喝了一碗以后，臉都嚇白了，他還以為我會死耶，那碗水對我真的有那么多好處？”

“起源之水對你修行的好處，你以后慢慢會明白，我也會慢慢告訴你。今天我還告訴你一件事，那石缸里的起源之水，普天之下，凡修行之人，無人不知它的萬般能耐，羅漢守著這起源之水，已經(jīng)兩百多年，兩百年來，他不要說喝，連一丁點心思都沒有動過，而且他知道，他現(xiàn)在的修行已經(jīng)到了一個瓶頸，這個瓶頸要突破，非起源之水不可，但他仍然不為所動，一貫地堅持自己的意念；他也知道，他留在華陽界的時間不多了，一旦他不能突破瓶頸，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修為散盡、尸骨入泥。我說他德高，就是因為他能面對**悍然不動，甚至不把這個看成**?！?

“他會死嗎？”一天的相處，李重已經(jīng)把羅漢看成最親近的人了，所以他急切地問道。

“是人都會死，羅漢也不例外，像我這個萬年不倒的，那是天地?zé)o極的造化，是個怪胎，小友不要見笑哦?！?

“他那么大本事。怎么會死呢？你瞎說的吧？”李重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

“生死只是一個概念，輪回往復(fù)是自然之道，有的人雖然存活于世間，卻如同行尸走肉；有的人雖然離開人世，卻仙游世外。生不脫死，死不枉生，仙游一界，生死幾個輪回的比比皆是，凡大能者，無不涅槃重生，羅漢的死可能是輪回，也可能是泯滅，那要看他的造化。”

李重依然是似懂非懂，但他沒有繼續(xù)再問。

“那是不是你們不讓他喝起源之水呀？”李重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沒有人說他可以喝，也沒有人說他不可以喝，他自己不喝，不能怪到我們頭上哦，小友?！?

“我這個徒弟就是一個木頭，我都喝了，他為什么不喝呀？”李重故意裝作很氣憤，其實他是在心里鄙視羅漢：呆子，這么好的東西，你不要，回頭我打你兩屁股。

“人家可不是什么呆子，那是他的德行，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

“咦！你是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呀？”李重詫異萬分，自己剛才在心里想著羅漢是呆子，他怎么就馬上知道了？

“我在你肚子里，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小友，你太小看我了。”

壞了壞了，這個家伙跑到我肚子里，那我以后想什么他不是全部知道嗎？那還不完蛋耶，那我以后不就是透明人了？我不能做透明人。

李重小孩子家的心性出來了，他在想著怎樣能讓這個人從他肚子里出來。

“小友，不要想了，我既然來了，我就不走了，你做不做透明人，對于我，你都是透明的?！?

徹底完蛋！自己連想都不能想，它還賴著不走了，必須想法子。李重在轉(zhuǎn)瞬之間，有了主張。

“跑到人家肚子里，賴著不走，還知道人家想什么，你沒有我徒弟好?！?

“那你跑到我肚子里，我也沒有說你什么??？”

“那是我徒弟在你這里，我才來的耶，我徒弟不在，想我來我都不會來。明天我就讓我徒弟給我們搬出去，不跟你來往了，你小氣?！?

“我怎么就小氣了？”

“我在你肚子里，我從來不想知道你想什么，你跑到我肚子里，就知道我想什么，你不是小氣是什么？”

“你以為你徒弟會聽你話搬出去？你要明白他在這里是干什么的？他是來守護我的，他會搬出去？他敢搬出去？”

這么一說，李重泄氣了。但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你要是不把我想的說出去，我可以考慮讓你在我肚子里?！?

“我不說可以，但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說?！崩钪仄炔患按?。

“那你做我徒弟，反正我以后教你的時候多著呢，做我徒弟你也不吃虧。”

“我吃虧，吃大方了?！崩钪卮蠼小?

“怎么吃虧了？”

“我有自己的徒弟耶，就不能再做別人的徒弟，做了別人的徒弟，我以后還怎么在自己的徒弟面前揚威耀武了？這個我不吃虧嗎？再說，你做了我?guī)煾?，我想什么你也知道，那以后我想什么不好的事了，你不打我呀？我不干?！?

“這個，好像是這樣啊，那你說怎么辦？”

“那你不如也做我徒弟吧？反正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徒弟，再多帶一個也不多，你看怎么樣？”

“我暈！我?guī)煾禌]有做成，反倒給你當(dāng)徒弟了，劃不來，劃不來?！?

“劃得來的，有我這個師傅多好呀，我能陪你說話，能讓你在我肚子里，還能、還能、還能········”

李重也想不起來還能干什么了。

“小友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做你徒弟吧?！?

李重沒有想到他好這么快就答應(yīng)下來，立刻就說：“既然你都說了做我徒弟，那就不能反悔了，那以后你什么都要聽師傅的，不然？？？？”

李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不說了。

“那我以后就叫你師傅了，不過你有兩個徒弟，你怎么分啊？”

“這個好辦，你是后來才當(dāng)我徒弟的，自然是我的二徒弟了，他就是大徒弟了。”

“那羅漢就是我大師兄了？這個我好像吃虧哦?！?

“什么吃虧不吃虧的？說話算數(shù)喲，你都當(dāng)了我徒弟了，就要聽師傅的，你要是耍賴，我大徒弟可是不好惹的喲?！?

“啊呀，你怎么能這樣?。磕忝髅髦牢遗履愦笸降?，還要拿他來嚇唬我?！?

“做不做我二徒弟？不做，我馬上叫我大徒弟來收拾你。”李重得意洋洋。

“好了好了，師傅，我怕你了，我做你二徒弟還不行嗎？”

其實，神樹一直是在跟李重這么玩耍一番，他知道，以李重的個性，再加上他已經(jīng)讓羅漢成為他的徒弟了，他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成為他的師傅的，畢竟小孩子，心胸不是那么開闊，狹隘的思維里有太多的主觀臆斷左右著，目前他還跳不出功利主義這個范疇。

“好了，師傅也累了，你就睡覺吧，我也要睡覺了，明天我還要去你的神識之海去看看，你那里到底怎么樣，我要好好看看?！?

“你還要去我別的地方？我暈！那神識之海在什么地方呀？”

“神識之海在你的大腦里，人類和城堡都叫它為‘腦海’修為之人稱之為‘神識之?！?。”

“你不能不這么折磨我嗎？我才八歲耶，你們這兩個徒弟，我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