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正亦邪,這人究竟是何來歷?”風沙嗚咽,張良收劍入鞘,眉頭有絲絲沉重。
嘶.....
風夜無語,這荒漠大道之上掀起短暫的波瀾之后,又陷入了平靜,枯木老樹昏鴉,星河高懸,皎月漸漸的沉下,又一天的清晨即將來臨。
“罷了,我走我的陽關道,又何必去計較那么多呢!”天際微亮,彩霞映照,荒漠黃沙飛揚,晨曦灑下,猶如金黃色的麥田波浪迭起,張良收拾好了幾份卷軸,束在了烏騅馬側,拍了拍身上的黃沙,拉著馬繩慢慢向玉門關走去。
------------------------------------------------------------------------------------------------玉門關。
神州大地天下有九關,而玉門關作為連接西域的往來通道,其外有大月氏一國,民風淳樸,傳聞當年道家祖師老子騎青牛西出函谷關成仙之時,曾到達過大月氏一族,傳授道義。
而他張良,獨辟黃老道學與老子道學的異同之妙,這第一站就是這玉門關之外的大月氏一族。
炎陽烈日時分,一人一騎總算是穿過了茫茫的沙漠到達這漠北小鎮,時值夏日,這邊塞小鎮卻也是商旅來往,一片繁榮的景象。
土石堆砌的城墻,大門之上的幾個大字雖是經過了風沙的侵蝕,仍是那么的蒼勁有力。
“河倉古城,烏騅,咱們總算是到了!”
嘶!
張良拂去發端上的黃沙,牽著烏騅馬慢慢的向城內走去,或許是這邊塞之城往來客旅本就著裝各異,因此周遭的人并沒有覺得張良的穿著有何稀罕。
河倉城的街道上,吆喝聲,討價之聲,各種語言的人們匯集,好一片繁榮的景象。
“哎,客官,住店嗎?”路過一段旗錦招搖的街市,幾家客棧的老板都熱情的招呼著。
大月氏一族之行倒是并不著急,張良停駐思量,索性在這邊塞小鎮停留一晚,也好讓烏騅休息一下。
“老板,給我來間上房!”張良下定了心,轉過了身來。
......
“人呢!”待張良轉過身來,卻是發現這一條街的客棧瞬間都關上了門!
本是吆喝聲不斷的街道此時那里還見到一個人影。
嘶......
“嗯......妖氣!”張良凝眉,手間玄術漸起。
嗚嗚...轟轟...
街道的盡頭的,黃沙飛揚,似乎有什么怪物來臨。
“喂,兀那小子,有妖怪要來了,還不逃?”黃沙嗚咽,張良抬頭,只見那城墻的樹梢之上,坐立著一個眉目清秀,眼如碧波的男子,此時正翹著雙腿,懷抱著一把寶劍,愜意的喝道。
“光天化日,道存心間,又何懼妖邪!”張良回應,瞬而從腰袋之中拿出了一個羅盤。
“嘻嘻,子房哥哥幾月不見,道術又見精進。”
“下來吧,小心等會黃沙刮過,一不小心閃了你的腰!”張良回應,手間結術,羅盤玄光四起,結成一幅太極八卦之圖,向風沙迎了上去。
嗷嗚!嗷嗚...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沙漠狼主,爾等今后不得侵犯此界,否則,必自食后果。”太極八卦圖迎上風沙,那風沙之中的似乎傳來了幾聲不甘的哀鳴,轉而風沙消弭,刺耳之聲漸逝。
“哇,子房哥哥,真乃神人,窺探之術直穿風沙,把沙漠狼之身窺探得一丁點都不剩。”
......
“此乃道家清心訣,心若冰清,天塌不驚,不為外物所累,自可穿透妖邪之物,又何為窺探呢?”張良收盤入懷,看著眼前的人,眉目間有些凝重。
“哇,這么厲害,子房哥哥可否教我?”眼前之人精靈卻不失風骨,滿目小星星,一臉崇拜之意。
張良忽而一笑回道:“蕭小姐師從墨家奇術,更是得蕭丞相的親傳,又為何想起學我這道門之學呢?”
“那子房哥哥本是儒家弟子,又為何走上了道門之路呢?”蕭小姐不回反問,一臉嬌笑。
“呵呵!”面對這個相同的問題,張良竟是無法回答了,這蕭小姐乃是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蕭何丞相的女兒,與張良年齡相差七八歲,閨名:蕭寂桐,卻是活潑無比,師從墨家奇人,在戰場之上更是有過縱橫千里的經驗。
“子房哥哥這一出漢中,神出鬼沒,讓我一陣好找哇,幸好師傅告知我,子房哥哥必會北出玉門關,我這才快馬加鞭,趕在你之前到了這河倉小城。”
“風塵往事已如沙,如今,我乃方外之士,蕭丞相尋我可有何事吩咐呢?”黃沙嗚咽之聲已遠去,街道之上的客棧之門都一一的打開,張良輕輕的嘆了口氣向一家客棧走去。
“哼,我只是想學學道家之術嘛,又沒捉你回去見皇帝叔叔,再說了,我又打不過你!”蕭寂桐看著張良的背影有絲絲嗔怪的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姑娘,住店嗎?”客棧老板接過了張良遞過的馬繩之后,又轉身向蕭寂桐詢問道。
“蕭小姐的墨家奇術,殺人于無形,當年,秦兵那虎賁軍三日如廁不得參戰之舉,那可是世人皆知啊!”張良入門內,坐立在桌前,放下腰袋,似是無意說道。
“哼!”蕭寂桐撇了撇嘴。
“姑...娘!住...住店嗎?”牽著馬繩的客棧老板身軀一顫,眉頭一皺有點不太自然的再一次問道。
“住,怎么不住,喏,給我來一間跟他房間挨著的上房。”蕭寂桐丟過一錠銀子,轉而向屋內走去。
“好勒!”見眼前被稱作小姐的男子如此大方豪爽,客棧老板瞬間忘記了張良的話語,樂呵呵的牽著馬繩向后院張羅去了。
面對蕭寂桐的這一切,張良并沒有感到意外,只是,沒想到,這來的人,竟只是一個女子,這其中究為何事,或許,也不必去考究了。
午時過后,整座河倉城炎熱之氣漸漸散去,街道之上往來的人更多了,三三兩兩的商客往來穿梭,如今,大漢初立,這邊塞之城還未及派重兵駐守,城鎮的歸宿也莫衷一是。
只是就是這樣的狀態卻也是讓這邊塞之城繁榮起來的原因,抱樸守善,逍遙于世,想必當初老子閑游這玉門關之時,或有如今心境吧。
站立在窗口,看著這沙塵堆砌的城鎮,酌一口小酒,張良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曾經一手《兵略》帶領千軍萬馬縱橫天下的畫面在腦海里漸漸湮滅。
“砰砰...砰砰砰...”短暫的寧靜一晃而過,張良嘆了口氣,轉身放下了酒壺。
“進來。”
門扉輕啟,一個黃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膚光似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抬目向張良看了幾眼,這才踏步走進了屋來。
“聽聞這大漠,夜晚孤月天懸,會有奇景浮現,你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蕭寂桐背負雙手,扮相可憐的問道。
張良并沒有抬頭,拿起了桌上的竹簡,似乎仍在思量著什么。
“大漠之上,異數太多,夜晚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張良也從一本奇文紀事的殘卷之上得聞,這天下有九關,四景,而這大漠天月懸,乃是四景之一,只是傳聞之事,需參破玄機得觀。
“我要是能得見那奇文四景,該有多好!”蕭寂桐眼見張良并不應允,只得輕語感嘆,轉而,慢慢的退出身去。
“大漠天月懸,想必老子仙師當年來此,實為此景而來吧,此中蹊蹺,還真是頗為難解啊!”蕭寂桐離去,張良放下了竹簡,悠然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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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這河倉小城陷入了夜色,嘈雜的吆喝聲也漸漸的寂靜了,各個客棧點上了燈籠,昏黃的光芒映照著城墻,反射出金黃的色彩。
嘶!一聲馬兒的嘶嘯。
“唉,客官,這都入夜了,你還要去哪?唉,那可是張客官的馬!”張良正站在窗前觀望這大漠的星象,忽聞烏騅馬的嘯聲,不禁有絲絲凝眉。
這烏騅馬降下之初,也就蕭寂桐跟張良能伏之鞍上,不然常人是無法騎之奔馳的。
正自思量間,客棧老板卻是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
“張...張客官,今日你那朋友騎著你的馬兒徑奔那城門而去了,看樣子或可是要出關!”老板有些慌神,看這客官一身打扮,非富即貴,而那馬兒一看就知乃是不世名駒。
“無妨,煩請老板給我找來一匹快馬,我自去追趕。”張良不緊不慢的收拾好了布袋,掏出了一錠銀子向老板遞了過去。
“好,好!”客棧老板不曾想這客官并沒有責備,卻還有生意上門,點頭哈腰著快步下了樓去。
“她還是,一如當年那般莽撞,蕭丞相,不知你為何會舍得讓她淌此般差事。”張良嘆息,手提寶劍關上了房門。
客棧門口,客棧老板早已牽著一匹精壯的馬兒等候在那,眼見張良走下,客棧老板呵笑著遞過了馬繩。
“這馬匹雖不如客官的馬匹神速,卻也是擅于沙地行走,客官騎此馬匹,想必很快能趕上客官的朋友。”
張良點頭,接過馬繩,束好了行囊,看了看星河天懸的夜空,一鞭拍下,奔馳著向玉門關外馳去。
這玉門關并沒設立邊捱,只是簡單的城墻阻擋一下風沙,張良跨著馬出了玉門關,茫茫沙海,卻是不知蕭寂桐的去向。
“蕭丞相,你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明知我奈何她不得,卻又得顧忌情誼,保她周全,唉!”張良嘆息,翻身下馬,從袋中拿出了羅盤。
“迷蹤追影,道衍萬千。”羅盤在張良的玄術之下,耀耀發光,轉而倒映出一道身影。
大漠之上,一簇小火堆忽明忽暗,一個孤單的身影伴隨著一匹馬兒盤腿而坐,星河天懸,那人兒似乎看著天際入了神。
“唉!”張良嘆息,收術翻身上馬,向一個地方馳騁而去。
不時。
“你來了?”蕭寂桐似乎并沒有怎么驚訝。
片刻之后,張良牽著馬兒出現在了這個小火堆的地方,道家羅盤,撥算天地,這地兒距離玉門關也不是很遠。
張良把馬的繩子與烏騅馬的繩子拴在一起,慢慢的走到小火堆旁,盤腿坐了下去。
“你說,若不是黃帝叔叔的猜疑,我們,是不是已經成親了?”蕭寂桐看著天際的星辰,抱著雙腿輕聲的問道。
風聲嗚咽,星辰旋轉,張良看著火堆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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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微亮,大地回復一片光明,那奇文之中的大漠天月懸的奇景并沒有出現,就那么靜靜的坐著,兩人坐到了天明。
嘶......一夜的消耗,張良騎來的馬兒似乎有些急躁了。
“你,還去大月氏嗎?”蕭寂桐攏了攏有些亂的發絲,輕聲問道。
張良起身,束手看著這茫茫黃沙,沉默了。
“你即是平湖之心,又何懼黃帝叔叔猜忌呢?”
“見素抱撲,守柔少私,又何以為物累呢!我或許明白了。”張良悠然一嘆,翻身上馬,揮鞭馳去。
“哎,等等我,你去哪?”蕭寂桐急忙起身,還好,張良把烏騅馬讓給了她騎,也就意味著默許了自己的跟隨了。
“黃老仙師當年隱居之地—黃袍山!”大漠之上傳來了一聲暢快的回應,轉而,只剩下了風沙嗚咽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