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京市，晚上八點的鬧市區堵成了長龍，焦躁的汽車鳴笛聲此起彼伏，車燈連成串閃爍，倒像撒了滿地繁星。

豐城區公安分局的辦公大樓在街市中央拔地而起，四樓大會議室的燈剛暗下來，重案總結會散了場，指揮中心、刑偵科、技術科和特別辦事處的警員們陸續走出，腳步聲在走廊里漸次遠去。

特別辦事處的姜可揉著發沉的眼睛，落在最后頭。她獨自走出主樓，繞到后方那棟矮舊的辦公樓。

沒過十分鐘，門又被推開，刑偵科隊長段驚云拎著兩個冒著熱氣的盒飯走進來：“姜可，怎么沒去拿夜宵？剛出鍋的炒面，再晚就涼了。”

姜可手肘撐在桌面上，指尖還在揉著酸澀的眼角，打了個帶著水汽的哈欠，聲音發啞：“哦，忙忘了，謝了段哥。”

連續加班三天，還熬了兩個通宵，她早就熬得眼皮打架。

段驚云把其中一盒推到她面前，自己打開另一盒，坐在她對面吃起來。

看她幾乎閉著眼扒拉面條，忍不住失笑：“才熬兩晚就扛不住了？你看我，四天加起來也就睡了五個小時，這不照樣精神頭十足？”

姜逸看著段驚云的笑臉，臉色麻木：“自然比不上段哥。”

“這次南苑大學兇殺案，你怎么看？”

南苑大學新生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就發生了一起極為兇殘的案件。上面對案件非常重視，但案發現場除了受害人外，半點線索也沒有留下。

連續排查了幾天，毫無進展。偏偏詭異的是，死者的腹部內臟全都消失不見，弄得學校里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姜可聞言放下筷子，“這不是泛指意義的兇殺案。這案子轉到特別辦事處，后續手續我讓郭子完成。”

段驚云：“明白了，需要刑偵隊配合隨時開口。”

“沒事，我們處的加班津貼有勞段隊幫忙催催就行。”姜可神色淡淡地回道。

半小時后，姜可下班開著自己的那輛半舊越野車回家。

“藏獒，我回來了。”姜可掏出鑰匙開門，屋內漆黑一片。

開燈后，是簡陋的布藝沙發，屋內家具簡單，但很是整潔，一只普通的貍花貓窩在沙發上聽到聲響抬起頭。

“喵喵喵～”叫了一聲，貓兒嬌滴滴的回應著，搖著雞毛撣子似的大尾巴朝姜可飛撲來。

“呵呵……”姜可勾唇接住貓咪，開始擼，找出自制的小魚干喂它。

“小姜，下班了？又忙到這么晚。”房東林奶奶見姜可的屋子亮燈了，端了一盤餃子過來。

姜可連忙起身開門，迎接老太太的熱情。

“今天包的薺菜餃子，你不是很愛吃嗎？特意給你留了點。”

見到老太太慈祥的面容，姜可在單位累了一天有些淡漠的臉色也不免有幾分動容。

“奶奶，我在單位吃過晚飯了，餃子你和林爺爺留著自己吃。”

老太太不由分說地將盤子遞到姜許手上：“我們有的是，你做夜宵也好，早上煎了做早飯也行。”

盛情難卻，姜可端著盤子有些赧然，只得收下放到冰箱。

這里是京城最不起眼的老城巷區，這一片都是簡單的四合院，環境簡陋，但勝在房租便宜。

擼貓擼夠了，姜可洗漱完，吹干頭發，疲憊地爬上床睡著了。

感覺才剛睡下，姜可就從睡夢中驚醒，突然坐起。

房門在寂靜中被敲響，其中還夾雜著細細的哭聲。

“姜姐姐，姜姐姐，你在家嗎？”好像怕吵到旁人，那聲音低得像夾在喉嚨里。

姜可翻身下床，疾步走出臥室，打開門，是認識的人，林奶奶的孫子林琪，才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小臉上滿是驚慌失措。

“小琪，怎么了？是你奶奶的身體不舒服了嗎？”見到姜可，林琪哭上氣不接下氣，“姜姐姐，我姐……可能出事了，麻煩你去救救她。”

“林淼，她出什么事了？你別急，先把事說清楚。”

林琪手上還攥著一個舊手機，慌忙遞給姜可。

姜可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林淼出事了，快來皇家天地匯。”

皇家天地匯是京城富人區赫赫有名的會員制私人會所，涉及民不舉官不究的權錢灰色地帶，作為警察，姜可很知道那里情況的復雜性。

“你姐怎么會去私人會所？你奶奶不是說她在肯德基打工嗎？”姜可揉了揉太陽穴，還有些頭疼，她連續加班幾乎沒怎么睡，又遇到這事。

林琪的臉在門廊昏黃的燈光下泛著青白：“我、我下午還跟姐姐通電話……”他突然抬手抹了把臉，指縫間漏出嗚咽，“姐姐在那個會所找到一份‘禮儀兼職’，只是端端酒，一小時能掙兩百。”

姜可知道前段時間林奶奶住了一次院，花了不少錢，林淼這孩子估計心急了。

“姜姐姐，我姐不會有事吧？我知道你本事大，求你救救我姐。”林琪看著姜可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說著竟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

“起來。”姜可彎腰拽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竟奇異地穩住了少年的顫抖。

“我馬上就去。”她轉身回屋抓起搭在玄關的沖鋒衣，拉鏈拉到頂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想了想，帶上警官證和持槍證，猶豫兩秒，從床底拿出密碼小箱子，打開來，里面是一把92式舊手槍，將手槍塞在腰間。

看在林奶奶和林爺爺這兩年的照拂，姜可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關門的瞬間，貍花貓竄到窗臺上，看著主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姜可發動那輛半舊的越野車，又給特別辦事處的錢隊發了個出外勤的短信這才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子剛拐進 CBD商圈，周遭的霓虹突然變得密集起來，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著流光溢彩，把夜空染得五光十色。

皇家天地匯所在的“環球中心”鶴立雞群，頂層的旋轉餐廳像顆巨大的鉆石，在夜色里緩緩轉動，整個透著奢靡的氣氛。

姜可把車停在三個街區外的巷子里，徒步朝那棟大樓走去。

門口的景象比她記憶里更張揚，兩排穿著高開叉旗袍的姑娘漂亮得不遜于二三線明星。

姜可剛走到臺階下，就被一個旗袍姑娘攔住了。

那姑娘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抹若有似無的輕蔑：“不好意思，我們這里是會員制。”

姜可沒說話，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原本被沖鋒衣遮住的臉露了出來，在燈光下泛著冷白，鼻梁高挺，唇線清晰，尤其是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像兩口深潭，看得那姑娘莫名一窒，到了嘴邊的刻薄話竟咽了回去。

“找人。”姜可的聲音沒什么起伏，摸出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遞過去。

就在這時，旋轉門里走出個穿銀色西裝的男人，頭發梳得油亮，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