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冰冷的雨水混著泥漿，糊了楚風一臉，腥咸的味道滲進嘴角，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腦袋剛被按進積水坑里時磕破牙床淌出的血。

他蜷縮在訓練館后巷的污穢角落里，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訓練服早已濕透，緊緊貼著皮膚，又冷又沉。耳邊是王浩那伙人囂張又夾雜著惡意的哄笑，還有他們踩著積水噼里啪啦遠去的腳步聲。

“廢物就是廢物，淬體三重？我看是淬體三殘吧！”

“下個月的武考名額趁早自己讓出來，別浪費我們南風武高的資源！”

“呸！”

一口唾沫混著雨水，精準地啐在他旁邊的水洼里。

楚風沒動，牙關咬得死緊，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悶痛。意識有些模糊，穿越過來這半個月的記憶碎片和原身積壓了十幾年的屈辱不甘攪和在一起，幾乎要把他淹沒。

這是個能拳碎山河、腳裂大地的恐怖世界，武者高高在上，決定一切。原身是個卡在淬體三重幾年不得寸進的廢柴，父母早亡，留下點微薄的撫恤金和這套老舊訓練服，在學校里是人盡可欺的沙包。

而他，一個地球來的普通靈魂，占了這具身體，本以為能有什么轉機，結果……只是延續了這種絕望。

“操蛋的世界……”他喉嚨里滾出一聲模糊的咒罵，試圖用手撐起身體，手臂卻一陣劇痛，軟軟地摔回泥水里。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連冰冷的雨水都感覺不到的時候。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的不甘怨念與作死潛能……契合度100%……眾志成城（反向）系統綁定中……】

一個毫無感情，甚至帶著點詭異機械音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楚風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

雨水依舊嘩嘩落下，巷子依舊陰暗骯臟，身上的疼痛絲毫未減。

幻覺？瀕死體驗？

【綁定成功！宿主楚風，歡迎使用本系統。本系統旨在通過激發他人對宿主的‘真摯情感反饋’（包括但不限于憤怒、憎惡、殺意等），凝聚眾生‘愿力’，反向錘煉宿主，達成另類巔峰！】

【新手禮包已發放，請查收。】

一個半透明的、科技感十足的藍色光屏突兀地懸浮在他意識里，完全無視了物理規則。

系統？金手指？！

楚風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血液似乎都重新開始奔流。穿越者的標配！逆天改命的契機！果然來了！

他激動得差點忘了疼痛，意識集中向那個光屏。

光屏最上方是幾個猙獰的大字：【眾志成城（反向）系統】，下面是小字簡介：【你的痛苦，我的快樂！你的憎恨，我的食糧！集眾生之怨，成不滅之軀！】

楚風：“……”

這簡介怎么看著這么不靠譜？

下方是個人面板：

【宿主：楚風】

【境界：淬體三重（瀕臨破碎）】

【功法：基礎鍛體訣（殘缺）】

【武技：無】

【體質：5（重傷虛弱，凡人水準）】

【精神：12（意志頑強，怨念深重）】

【可用‘愿力’：0】

【系統評價：路邊的野狗踹你一腳，可能都需要考慮一下會不會硌到它的爪子。加油，宿主，至少你的精神很耐揍！】

楚風嘴角抽搐，這系統嘴真賤。

他目光下移，看到【物品欄】里有個閃著微光的包裹圖標，意念集中。

【新手禮包：開啟】

【獲得：臨時技能‘嘲諷臉’（初級）x1（使用后持續時間十分鐘，大幅提升被攻擊優先級及對手憤怒值獲取效率）；愿力療傷包x1（使用后快速恢復非致死性傷勢）；系統使用指南（意念版）x1。】

【發布初始任務：立威！】

【任務描述：強者的道路始于足下，作死的征程需要開幕！請返回南風武高第三訓練館，尋找一名淬體四重以上的同學，對其使用技能‘嘲諷臉’，并成功挑釁使其對你發動全力攻擊至少一次。】

【任務獎勵：愿力100點，體質永久+1，‘初級淬體丹’x1。】

【任務失敗懲罰：剝奪宿主三年壽命（系統溫馨提示：根據檢測，您可能沒有那么多壽命可供剝奪，失敗即大概率直接死亡）。】

【任務時限：30分鐘。】

楚風看著那任務描述和失敗懲罰，剛剛火熱起來的心瞬間涼了半截，甚至感覺身上的傷更疼了。

返回訓練館？挑釁淬體四重以上的？還特么要對方全力攻擊一次？

他現在這狀態，淬體一重的給他一拳估計都能送他歸西！這系統是嫌他死得不夠快？這哪是眾志成城，這分明是趕著去投胎！

“解除綁定！我要解除綁定！”楚風在內心咆哮。

【綁定不可解除，檢測到宿主消極情緒，警告一次。任務倒計時：29分47秒……】

系統的機械音冰冷無情。

楚風躺在泥水里，雨水無情地敲打著他。幾分鐘后，他猛地咳出一口帶血的雨水，眼睛里爆發出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血絲。

橫豎都是死！拼了！

他咬緊牙關，用意念點擊使用了那個【愿力療傷包】。

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流突兀地從身體深處涌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腦袋的暈眩和身上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手腳恢復了力氣。

他掙扎著，搖搖晃晃地從泥水里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水，眼神死死盯著訓練館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

第三訓練館內，氣氛火熱。

各種擊打測力器的悶響、修煉時的呼喝聲、還有學員之間的交談聲混雜在一起，空氣里彌漫著汗水和一種名為“青春奮斗”的氣息。

當楚風拖著依舊有些虛浮的腳步，濕漉漉、臟兮兮地出現在門口時，這火熱的氣氛瞬間凝滯了一下。

所有的聲音都小了許多，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驚訝、疑惑、厭惡、還有毫不掩飾的鄙夷。

“這廢物怎么又回來了？”

“還沒被打夠？瞧他那樣子，真晦氣。”

“離遠點，別沾上窮酸氣和霉運。”

楚風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場館里掃視，快速過濾著目標。淬體四重以上……不能找太強的，比如王浩那種淬體五重的，不然可能一拳真就沒了……

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個正在練習臂力的壯實男生身上。

劉莽，淬體四重中期，以脾氣火爆、腦子不太靈光著稱，是王浩的跟班之一，剛才在巷子里，就屬他下手最黑。

就他了！

楚風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默念：“使用‘嘲諷臉’！”

沒有任何光效，但楚風感覺自己的面部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動了一下，組合成一個極其欠揍的表情——三分漠然，三分不屑，還有四分仿佛看垃圾一樣的嘲諷。

他朝著劉莽走了過去。

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預感有熱鬧要看。

劉莽剛放下沉重的杠鈴，擦著汗，一回頭就看到了堵在他面前的楚風，以及那張讓他火氣“噌”一下就上來的臉。

“滾開，廢物！擋你爺爺的道了！”劉莽不耐煩地揮手，像驅趕蒼蠅。

楚風開口了，聲音因為受傷有些沙啞，但那種刻意拉長的、帶著濃濃鄙夷的語調，配合他那張“嘲諷臉”，效果拔群：“喲，這不是劉莽嗎？練這死力氣有什么用？掄王浩的掄完了，改掄鐵疙瘩了？也是，畢竟腦子跟這鐵疙瘩差不多，也就配干點這個了。”

場館里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用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看著楚風。這廢物今天吃錯藥了？敢這么跟劉莽說話？

劉莽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額頭青筋暴起：“你他媽說什么？！找死是不是！”他一把揪住楚風濕漉漉的衣領，巨大的力量勒得楚風呼吸一窒。

成了！憤怒值獲取效率大幅提升！

楚風心里一緊，但臉上那嘲諷的表情卻紋絲不動，甚至更加欠揍，他艱難地繼續輸出：“怎么？我說錯了？除了會給人當狗腿子，你還會點什么？淬體四重？我看是淬體四重的水分吧？力氣是不是都用在給王浩舔鞋底上了？”

“我操你媽！！”

劉莽徹底爆炸了！理智被狂怒燒得干干凈凈！他狂吼一聲，淬體四重的氣血轟然爆發，右拳攥緊，肌肉虬結，帶著明顯的破空聲，毫無花假地、結結實實地轟向楚風的腹部！

這一拳，絕對是全力！

周圍甚至響起幾聲低低的驚呼。

楚風瞳孔驟縮，根本來不及做任何防御動作，甚至連恐懼都只升起一半——

“嘭！”

沉重的悶響。

楚風感覺像是被一頭發狂的蠻牛正面撞上，五臟六腑瞬間移位，劇痛海嘯般席卷了每一根神經！他整個人雙腳離地，向后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四五米外的墻壁上，才軟軟滑落下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嘩——！”訓練館里一片嘩然。

“劉莽你下手太重了吧！”

“會不會出人命啊？”

劉莽喘著粗氣，拳頭還保持著擊出的姿勢，看著楚風癱軟如泥的樣子，眼中的怒火迅速褪去，閃過一絲后怕和慌亂。打傷人和打死人，性質完全不同！

【叮——初始任務：立威！完成。】

【任務獎勵發放：愿力100點，體質永久+1，‘初級淬體丹’x1。】

【檢測到宿主遭受淬體四重武者全力一擊，觸發‘反向錘煉’功能，開始轉化此次傷害……】

【轉化成功！體質+3，筋骨強度微弱提升！】

一連串的系統提示音在楚風幾乎昏迷的意識里響起。

與此同時，一股遠比之前療傷包強大、精純無數倍的熱流，狂暴地在他體內炸開！如同久旱甘霖，瘋狂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那被一拳幾乎打散的生機被強行拽回，斷裂的筋骨被粗暴續接、強化，干涸的氣血如同注入新的源泉般奔騰起來！破碎的淬體三重壁壘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轟然洞開，并且勢頭不止，一路攀升直至三重巔峰，只差一線便可踏入四重！

劇烈的痛苦被一種難以形容的酸麻癢熱所取代，破碎的身軀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重塑、變強！

這種極致痛苦與極致舒爽交織的感覺，幾乎讓楚風呻吟出聲。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利用身體和墻壁的夾角掩飾著自己臉上的表情變化和體內正在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蛻變。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涌出來！比過去十幾年修煉出來的總和還要多！

這系統……居然是真的！越挨打越變強？！

“喂……喂……楚風？你……你別裝死啊！”劉莽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慢慢靠近。

周圍的學員也都圍了過來，神色緊張。

就在劉莽的手快要碰到楚風肩膀時——

楚風的手指動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活見鬼一樣的目光注視下，他用手撐著她面，搖搖晃晃地，竟然……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泥水還在往下滴落，衣服上還留著劉莽的拳印，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但！他的腰桿是直的！眼神是亮的！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極其詭異的弧度！

他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輕微的“咔噠”聲，感受著體內那股前所未有、澎湃欲出的力量，目光落在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的劉莽臉上。

楚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意猶未盡般地，用一種混合著疑惑和極度欠揍的語氣輕聲問道：

“嗯……”

“你剛才那一下，是沒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