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璇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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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死亡?還是新生?
冰冷的液體,如同細微的蛇,順著靜脈緩緩流入體內,帶來一種不容抗拒的、終結般的寒意。風奕閉上雙眼,睫毛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投下細微的陰影。他最后一次感受這個帶給過他無盡痛苦與壓抑的世界。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些只有他能聽到的、充滿惡意的竊竊私語和尖銳的嘶吼,心臟被那只無形的、名為抑郁癥的手攥緊,窒息感如影隨形。
二十八年的漫長掙扎,無數次在希望與絕望間徘徊,無數個在冰冷黑暗中蜷縮顫抖、祈求黎明卻又恐懼黎明的夜晚。昂貴的治療,繁瑣的藥物,親人從期盼到逐漸黯淡的目光,以及自己內心深處那份無法驅散的疲憊……所有這些,終于在這一刻走到了盡頭。合法,安靜,有尊嚴——這是他為自己選擇的終局。
“再見,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他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被病房內儀器的低鳴所吞噬,更像是一縷即將消散的嘆息。
意識如同退潮般逐漸模糊、遠去。那糾纏了他半生的、刻骨銘心的心理劇痛和詭異幻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如潮水般退去,不再帶有任何留戀和反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仿佛掙脫了沉重銹蝕的枷鎖,從泥潭深處浮起,飄向一片未知的虛無。他感覺自己正在融化,分解,即將歸于永恒的寂靜。
就在他以為一切即將終結,意識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的剎那,眼前并非陷入預期的黑暗,而是驀地亮起一道柔和卻不失威嚴的金光。這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洗滌靈魂的溫暖和純凈。
光芒中心,一位須發皆白、面容慈祥卻不失威嚴的老者緩緩浮現。他身著不知何種年代的古樸長袍,袍子上仿佛繡著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虛影,緩緩流轉。老者的雙眼深邃如同蘊含了宇宙誕生以來的所有智慧與滄桑,此刻正靜靜地注視著風奕那即將消散的意識體。
“孩子,你的苦難已然結束。”老者的聲音直接、清晰地傳入風奕的意識最深處,莊重而溫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然而,你的使命,卻才剛剛開始。你體內流淌著非凡而古老的血脈,不應就此湮滅于虛無。今日,便贈你幾件寶物,助你在新世界中尋得自己的道路,履行你的天命。”
老者寬大的袖袍輕輕一揮,仿佛攪動了時空。霎時間,七件散發著各異光芒、形態古拙奇特的物品憑空出現,如同受到召喚的星辰,靜靜環繞在風奕的意識體周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一件雕龍懷表,表蓋上是蜿蜒盤踞、栩栩如生的龍紋,兩根纖細卻堅韌的金色龍須巧妙地纏繞延伸,構成了奇特的表鏈,似乎正在緩緩游動;一對暗金色的護腕,材質非金非玉,上面深刻著應龍展翅翱翔的圖案,隱隱散發著來自洪荒遠古的蒼茫氣息,令人望之生畏;一條項鏈,墜子是一片閃爍著夢幻般七彩光芒的鱗片,光芒流轉間,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最深處的景象;兩枚戒指,一枚通體赤紅,如火焰般熾熱躍動,戒面上有神雀紋路若隱若現;另一枚金光璀璨流轉,隱約可見一只威嚴的三足金烏虛影在其中翱翔,散發出無盡的光與熱;兩個扳指,一個質地溫潤如白玉,上面雕著盤繞的五爪金龍,每一個鱗片都清晰可見;另一個則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刻著一只媚眼如絲、九尾搖曳的妖狐,看久了仿佛心神都要被吸攝進去;還有一串深藍色的念珠,每顆珠子都似包含著一片浩瀚無垠的海洋,仔細看去,似乎有巨鯤之影在其中悠然游弋,時而化鵬,振翅欲飛。
“此乃龍須表,可勘過去未來,微妙時空;應龍護腕,護你周全,萬邪不侵;幻麟項鏈,幻化無形,真假難辨;雀戒主生,蘊含無盡生機;金烏戒主滅,執掌太陽真火;五爪扳指御使萬獸,統率妖靈;九尾扳指惑人心智,編織幻夢;鯤鵬念珠內蘊乾坤,納藏天地。善用它們,風奕,你乃是伏羲與蚩尤血脈交融之唯一后裔,注定不凡...”
老者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卻又漸行漸遠,最終消散在光芒深處。風奕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天旋地轉,仿佛整個靈魂被投入了一條奔騰咆哮的時光長河,隨后便徹底失去了所有意識。
......
溫暖。
這是一種真實、包容、浸潤到四肢百骸的溫暖,與安樂死過程中那冰冷的注入截然不同。還有眼皮上那暖橙色的光感,是陽光透過窗欞溫柔撫摸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醫院里那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而是淡淡的、清雅的馨香,像是某種不知名的花香,又混合著一種少女特有的、純凈而柔軟的體香。
手指無意識地微動,觸感是極致的柔軟與順滑——那是極高級的絲綢床單才能帶來的體驗。但比床單更柔軟的,是緊貼著他手臂和側腰的、溫熱的、帶著規律呼吸起伏的……
風奕猛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醫院那蒼白單調的天花板,而是一張精致的、散發著淡淡木香的雕花木床頂。他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幾乎停滯。
身邊,竟然躺著一個少女!
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肌膚勝雪,在透過窗簾的晨曦中泛著柔和的光澤。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卷翹,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正沉浸在恬靜的睡夢中。墨黑如瀑的長發有些凌亂地散落在枕頭上,幾縷調皮的發絲搭在她精致的鎖骨上,更添幾分嬌柔。少女呼吸均勻溫熱,那氣息輕輕拂過風奕的頸側,帶來一陣細微而清晰的癢意。
風奕的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宕機。
這是誰?我在哪里?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安樂死的程序應該萬無一失才對!
他試圖不動聲色地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被少女一條白皙纖細的手臂輕輕地環著腰肢。這個動作顯得那么自然親昵,充滿了依賴與信任,顯然絕非第一次如此同床共枕。
隨著意識的徹底清醒,更多的感覺如潮水般涌入腦海:這具身體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被病痛和藥物折磨了二十八年、虛弱而沉重的成年軀體,而是充滿了蓬勃朝氣、活力與力量的年輕身體;視野也異常清晰明亮,他甚至能看清陽光中漂浮飛舞的每一顆微小塵埃——等等,視野?
風奕猛地眨了眨眼,再用力睜開。他的雙眼看到的景象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一種奇異的差異感揮之不去。他抬起手想要揉眼,卻猛地注意到——這只手也變小了!皮膚光滑緊致,指節分明而有力,沒有任何長期注射和服藥留下的針孔與痕跡。
“嗯…”身邊的少女發出一聲軟糯的夢囈,無意識地向他的懷里又蹭了蹭,手臂收緊了些,似乎尋找著更舒適溫暖的位置。
風奕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僵硬得如同石塊。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與人如此親密接觸了?嚴重的抑郁癥讓他排斥任何肢體接觸,精神分裂讓他分不清真實與虛幻,早已習慣了絕對的孤獨。但此刻的感受太過真實,少女的體溫、輕柔的呼吸、身體的重量、發絲的觸感,所有感官都在明確無誤地嘶吼著:這不是幻覺!
他極其小心翼翼地、用盡了前世所有的克制力,才一點點挪開少女環抱的手臂,輕手輕腳地坐起身。絲綢薄被從身上滑落,露出少年略顯單薄卻線條流暢、充滿生命力的上半身。他低頭看著這具完全陌生的、年輕健康的軀體,心中涌起驚濤駭浪,荒謬感與茫然感交織在一起。
房間很寬敞,布置得典雅而溫馨。墻上掛著意境悠遠的山水畫,靠窗的書桌上整齊地堆放著課本和參考書,一本攤開的習題集放在中央,上面還有娟秀的筆記。衣柜半開著,能看到里面掛著幾套藍白相間的校服和幾件日常服裝。整體風格像是中國現代富裕家庭的擺設,但細節處又有些說不出的不同,比如空氣中那極其微弱、卻確實存在的能量波動。
風奕輕輕下床,赤腳踩在光滑微涼的木地板上,走到穿衣鏡前。
鏡中映出的少年讓他徹底愣住了。
酒紅色的頭發,三七分開,略顯凌亂卻別有風格,發質柔韌健康。面孔約莫十五六歲,線條分明,鼻梁高挺,唇形薄而清晰,雖還帶著少年的青澀,卻已可見日后棱角分明的硬朗輪廓。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漂亮的丹鳳眼眼型,但左瞳是璀璨耀眼、如同熔金般的金色,右瞳是深邃神秘、如同幽潭般的墨綠色。這異色雙瞳非但沒有顯得妖異可怖,反而為這張本就出色的臉增添了一種極其獨特的、攝人心魄的神秘魅力。
風奕下意識地抬手觸摸自己的臉頰,鏡中的少年也做出完全同步的動作。指尖傳來的觸感真實無比。這確實是他,卻又絕對不是他。像是少年時代自己可能有的模樣,但又有諸多根本性的不同:發色、瞳色,還有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的健康、自信的氣場,都是前世那個枯槁絕望的他從未擁有過的。
“奕哥哥,你怎么起來了?”身后傳來慵懶軟糯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撒嬌的意味。
風奕猛地轉身,看見床上的少女已經坐起身來,揉著一雙惺忪的睡眼看他。被子滑落到她腰間,露出穿著的絲質吊帶睡裙,勾勒出剛剛開始發育、略顯青澀卻已然動人的曲線。
少女見他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卻不回答,歪了歪頭,甜甜地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巧的梨渦:“今天是假期第一天哦,不用上學,不多睡會兒嗎?昨晚我們復習到那么晚,好累的呢。”
風奕張了張嘴,喉嚨有些干澀,卻不知該說什么。他的記憶中還無比清晰地殘留著安樂死程序的每一個細節,那個神秘老者的影像,以及那些環繞著他、散發著非凡力量的物品……
物品?
他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指尖立刻觸到一個溫潤微涼、鱗片狀的墜子——幻麟項鏈!抬起手腕,一對古樸厚重、刻著應龍圖案的護腕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戴在那里,貼合無比——應龍護腕!手指上,兩枚戒指在透過窗簾的晨光中閃爍著非凡的光澤——左手無名指上赤紅熾熱的雀戒,右手食指上金光流轉的金烏戒!大拇指上,兩個扳指觸感各異——左拇指是溫潤白玉般的五爪扳指,右拇指是詭異紫黑色的九尾扳指!另一只手腕上,則繞著一串深藍色、觸感冰涼沉重的念珠——鯤鵬念珠!最后,他下意識地探手進入睡衣口袋,立刻摸到了那個冰冷而精致的金屬物體——龍須表,表蓋上的龍紋在掌心仿佛活了過來,微微發熱!
這一切都不是夢!那位老者,那些神器,連同他的穿越,都是真實發生的!
“奕哥哥?”秦冰兒見他一直不回答,只是低頭盯著那些自己從未見過的奇特飾品發愣,臉上的笑容收斂,轉為真切的擔憂。她掀開被子下床,赤著腳快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柔軟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不舒服嗎?是不是昨晚著涼了?你的臉色好像有點白。”
少女的手柔軟而溫暖,帶著剛離開被窩的暖意。風奕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而身體一顫,幾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這個細微的、抗拒般的動作讓冰兒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一瞬,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和委屈,但很快又被更濃的關切所覆蓋。
“我…沒事。”風奕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開口回應,卻被自己發出的聲音驚住了。那是一種極為悅耳的少年音色,清亮透徹如山澗清泉,卻又在尾音處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磁性,堪稱完美的“美人聲”,與他前世那因長期抑郁而沉悶沙啞的嗓音判若云泥。
冰兒似乎稍稍松了口氣,但眼中的疑慮并未完全消散:“你的聲音好像也有點不一樣了…感覺更…沉穩了?還有這些首飾,”她好奇地指了指風奕身上的種種神器,“以前從來沒見你戴過呀?好特別,看起來不像普通的飾品…從哪里來的?是叔叔阿姨送的禮物嗎?”
風奕的大腦飛速運轉。從現狀來看,他顯然是穿越了,而且是魂穿,附身在了這個與自己同名的少年身上。眼前的少女與他關系極為親密,不僅能同床共枕,言語行動間更是充滿了親昵與依賴,很可能是青梅竹馬的女友甚至未婚妻。他必須小心應對,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先收集信息,了解這個世界和環境再說。
“沒什么,只是…”風奕斟酌著詞句,盡量模仿著少年人可能有的語氣,卻因不熟練而顯得有些平淡,“做了個很長、很奇怪的夢而已。”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冰兒聞言,眼睛立刻又亮了起來,好奇地追問道:“噩夢嗎?要不要跟我說說?是什么樣的夢?”她很自然地拉起風奕的手,引著他走向床邊坐下,一副準備傾聽的姿態,“媽媽以前說過,噩夢說出來,被陽光一照,就不會成真了。”
風奕感受著手中那柔軟微涼的觸感,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這不是因為情欲,而是因為一個長期孤獨、封閉自我的人,突然接受到毫無保留的親密關懷時的那種手足無措和不適應。在他的原世界,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與人這樣自然而然地牽手了?十年?十五年?
“我夢到…我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風奕半真半假地說道,目光微微低垂,避開冰兒清澈的注視,“誰也不認識,什么也不懂,一切都很奇怪…很迷茫。”
少女聽后,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哎呀!奕哥哥你肯定是太擔心中考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她用力握了握風奕的手,語氣充滿了鼓勵,“放心吧!你成績那么好,文化課和魔法理論都是全校第一,肯定能考上重點魔法高中的!就連安城一中的提前招生考核,你不是也通過了嗎?放輕松啦!”
魔法高中?魔法理論?安城一中?風奕敏銳地捕捉到這幾個極其關鍵的詞語,心中巨震,但臉上卻強行維持著平靜,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看來這個世界,與他原來的世界有著根本性的不同!魔法,似乎是這里真實存在的一部分,甚至是教育體系的重要一環!
“可能是吧。”風奕含糊地回應道,不敢多說,怕言多必失。
冰兒順勢親昵地靠在他肩上,發絲間淡淡的清香飄入風奕的鼻腔,讓他身體又是一僵。“不管你去哪里讀高中,我都會跟你一起的。”少女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說好了的,要上同一所高中,將來還要上同一所大學,一直一直在一起。”
風奕身體僵硬,脊柱挺得筆直,完全不習慣這樣的親密接觸。冰兒清晰地察覺到了他的不自然,抬起頭來看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失落更加明顯了:“奕哥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嘛?好像一直在躲著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不是你的問題。”風奕急忙否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自然些,“真的只是…那個夢太真實了,太累了,我還有點沒完全緩過來,腦子有點亂。”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做出疲憊的樣子。
少女似乎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重新展露笑顏,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那好吧…那今天我就陪著你,哪兒也不去,直到你完全忘記那個糟糕的噩夢為止!反正假期才剛剛開始,我們有的是時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幾聲輕柔的敲門聲,一個溫柔慈愛的女聲問道:“小奕,冰兒,你們醒了嗎?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哦。”
被稱作冰兒的少女立刻應聲道:“李姨,我們醒啦!這就下來!”她聲音里的雀躍恢復了不少。
風奕心中一動。李姨?這聽起來像是長輩的稱呼,但又不像是母親。應該是這個家庭的成員之一。
冰兒再次拉起風奕的手,腳步輕快地走向門口:“走吧,奕哥哥,李姨今天肯定又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她最疼我們了~”走到門口,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腳步,指了指風奕身上的項鏈和護腕,“對了,你這些新首飾要不要先收起來?看起來挺貴重別致的,吃早餐的時候萬一不小心弄臟或者弄丟了就不好了。”
風奕點點頭,覺得有理。他走到床頭柜前,小心地將龍須表、雀戒、金烏戒、兩個扳指以及鯤鵬念珠逐一摘下。這些神器看起來太過非凡,確實不適合日常佩戴。他只留下了幻麟項鏈和應龍護腕,因為它們看起來相對低調,更像是一件普通的飾品和運動護腕。
隨著冰兒走出房間,風奕刻意放慢腳步,打量著這棟房子內部的細節。走廊很寬敞,鋪著柔軟的地毯,墻壁是暖色調,掛著一些意境優美的風景畫和幾張家庭合影。他仔細地觀察著那些照片,從中努力尋找線索。
最大的那張合影里,有一對氣質出眾的中年男女并肩坐著,男子面容威嚴中帶著慈祥,女子溫柔秀美——這應該就是他現在這個身體的父母;站在父母身后的少年,穿著合身的校服,面容俊朗,眼神明亮,酒紅色頭發和異色瞳尤為醒目——毫無疑問就是他本人,風奕;緊挨著少年站著的,正是身邊這位笑靨如花的少女——秦冰兒;照片最邊上,還有一個年紀稍小一些、約莫十二三歲、扎著馬尾辮、笑容極其燦爛活潑的女孩,正調皮地比著剪刀手。
看來這是一個關系融洽的五口之家。風奕默默記下了這些信息。
下樓來到餐廳,一股溫暖的食物香氣撲面而來。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中式早餐:金黃的煎餅、熱氣騰騰的豆漿、小巧的包子、幾碟清爽的小菜。一位系著圍裙、面容和善、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正在擺放碗筷,她抬頭看見風奕和冰兒,臉上立刻綻放出溫暖而由衷的笑容:“快來快來,坐下坐下,今天做了你們最愛吃的鮮蝦餡煎餅和甜豆漿,快趁熱吃。”
風奕根據照片和感覺判斷,這位應該就是剛才敲門、被冰兒稱為“李姨”的繼母——李英。
“媽,爸爸和婉情呢?”冰兒非常自然地問道,一邊拉著風奕在餐桌旁坐下,一邊順手就給風奕盛了滿滿一碗豆漿。
風奕注意到冰兒對李英的稱呼是極其自然的“媽”,而非疏遠的“李姨”或“阿姨”,看來她們之間的關系非常親密融洽,早已情同母女。
“你爸公司有點急事,一早就趕過去了,說有個緊急會議。婉情那丫頭,”李英笑著搖搖頭,語氣里滿是寵溺,“還在睡懶覺呢,雷打不動的小懶豬。你們先吃,我這就去叫她。”說著,她解下圍裙,朝樓上走去。
風奕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冰兒已經熟練地給他夾了好幾塊煎餅放到他面前的盤子里,又遞過筷子:“多吃點,奕哥哥,你最近為了復習備考,人都瘦了一圈了。”
就在這時,李英帶著一個穿著卡通睡衣、睡眼惺忪、不停打著哈欠的女孩走下樓梯。女孩年齡看起來和照片上那個活潑的小女孩一致,約莫十三四歲。她揉著眼睛,看到風奕后立刻精神了不少,小跑著沖過來,像顆小炮彈似的撲向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哥!早上好!假期快樂!終于可以不用早起了!”
風奕本能地接住這個應該是他妹妹姜婉情的女孩,身體再次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瞬。原世界的他是獨生子,從未體驗過有兄弟姐妹的感覺,更別提如此熱情直接的肢體接觸了。
婉情似乎早已習慣了她哥哥這種表面冷淡、不動聲色的樣子,并不在意,自顧自地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然后立刻扭頭看向冰兒,大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冰兒姐,冰兒姐!今天我們去哪里玩?假期終于開始了,不能再天天窩在家里復習了吧?我們出去嗨皮呀!”
冰兒笑著搖搖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風奕:“你得問你哥,他今天最大,他說了算。”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調侃和親近。
婉情立刻轉向風奕,雙手合十,睜大了一雙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做出極度夸張的懇求表情,聲音拖得又長又軟:“哥~親愛的好哥哥~帶我們去新城區那家新開的魔法主題樂園玩好不好?就那個‘奇幻秘境’!我同學好多都去過了,說里面超級~超級~好玩!有真正的魔法互動體驗呢!求求你啦!帶我們去嘛!”她一邊說一邊搖晃著風奕的胳膊。
又是“魔法”這個詞!而且這次是更加確切的“魔法主題樂園”、“魔法互動體驗”!風奕心中的疑問和好奇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但表面上仍努力維持著平靜,只是微微頷首:“嗯…我先想想。”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李英坐下后,關切的目光落在風奕臉上,仔細端詳著:“小奕,臉色好像是不太紅潤啊,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我知道中考壓力大,但身體才是根本,千萬別太拼命了。假期就該好好放松一下。”她的關心細致入微,是真正母親般的嘮叨。
風奕點點頭,感受著這份陌生的溫暖:“知道了,媽。”這個稱呼說出口時,他感到一絲細微的不自然和生澀,但李英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只是欣慰地笑了笑。
早餐在一種溫馨家常的氛圍中進行。風奕盡量沉默地吃著食物,實則豎起耳朵,從家人零散的對話中拼命收集一切可能的信息碎片:
他現在十六歲,正準備參加不久后的高中招生考試(中考);冰兒全名秦冰兒,與他同歲,不僅是同班同學,似乎還是戀人關系,且同樣成績優異;婉情是他的妹妹姜婉情,十三歲,還在上初中二年級;父親姜振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業務似乎很繁忙,經常早出晚歸;母親李英是典型的家庭主婦,溫柔賢惠,全心全意照顧著全家人的起居生活。
而最關鍵的是,這個世界似乎科技水平與他原世界相近,但“魔法”是真實存在的,并且似乎已經深度融入了社會生活,甚至成為了教育體系和娛樂產業的核心部分!
早餐后,婉情依舊纏著風奕,嘰嘰喳喳地想要說服他一起出去玩耍,但李英溫和地阻止了:“婉情,別鬧你哥哥了。讓他好好休息一天吧,他看起來需要安靜地待一會兒。冰兒,”她轉向冰兒,語氣柔和,“你能幫我看看婉情的魔法基礎理論作業嗎?她那幾道空間幾何模型構建題一直沒搞明白,我又不懂這些。”
冰兒立刻欣然答應,笑容溫柔:“好的,媽。婉情,走吧,我們去你房間,我慢慢講給你聽。”她拉著雖然有些不情愿、嘟著嘴但還是乖乖聽話的婉情上樓去了。
李英這才轉向風奕,語氣更加柔和:“小奕,回房間再休息一下吧,或者去院子里散散步,呼吸點新鮮空氣。花園里你爸新栽的那幾株靜心草開花了,聞著很舒服。你爸爸晚上回來,說有個很重要的好消息要宣布呢。”
風奕點點頭,順從地獨自走出客廳,來到屋后的院子中。
這是一棟相當寬敞的獨棟住宅,帶著一個精心打理過、綠意盎然的花園。風奕在花園角落的秋千長椅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青草、泥土和淡淡的花香,以及一種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能量氣息,讓他因為穿越而一直緊繃的精神稍稍舒緩了一些。
他需要時間,迫切需要理清這紛亂如麻的思緒。
他確實穿越了。從一個二十八歲、飽受精神疾病折磨、最終選擇安樂死的絕望靈魂,穿越到了一個十六歲、健康強壯、充滿無限可能的少年身上。有一個看似溫馨和諧、經濟條件優渥的家庭,一個容貌出眾、對他一往情深的青梅竹馬女友,一個活潑可愛、崇拜他的妹妹。
而那個神秘老者的出現,那些隨之而來的、明顯非凡的神器,以及老者最后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你是伏羲與蚩尤的后裔,注定不凡。”——這又意味著什么?伏羲和蚩尤,那可是中國神話傳說中始祖級別的人物!他們的血脈?這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卻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風奕抬起手,凝視著手腕上那看似古樸無華的應龍護腕。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用手指輕輕觸摸護腕上那些深刻而古老的紋路。忽然,一陣奇異的、難以形容的溫暖感從護腕接觸點傳入體內,流向四肢百骸。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雙瞳——一金一綠——微微發熱,視野中的整個世界仿佛瞬間被擦亮了一層薄膜,變得更加清晰透徹,色彩也更加鮮活飽滿,甚至能隱約看到空氣中漂浮的、極其微小的、五顏六色的光點——那是……魔法元素?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立刻松開了手,異象瞬間消失,視野恢復正常,但那瞬間的震撼卻留在了心底。
“奕哥哥?”秦冰兒的聲音如同清泉,從他身后不遠處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你一個人在這里發呆很久了哦。真的沒事嗎?”
風奕迅速收斂心神,恢復平靜的表情,轉過頭。
冰兒輕輕走過來,挨著他坐在長椅上,側著身子,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從早上醒來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心事重重的樣子。連婉情那么鬧騰,你都沒怎么說她。以前你早就像模像樣地擺出哥哥架子教育她啦。”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說道,但眼底的憂慮并未散去。
風奕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完全瞞過身邊最親近的人是不可能的,必須適當地透露一些“合理”的困惑。他決定試探性地問一些關于這個世界核心規則的問題。
“冰兒,”他斟酌著開口,目光投向遠處搖曳的花叢,“我只是…突然對很多事情感到不確定和…迷茫。比如說,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努力,拼盡全力想去最好的魔法高中?魔法…真的有那么重要嗎?重要到需要占據我們整個青春和未來?”這個問題,既符合一個可能因壓力而產生動搖的優等生人設,又能有效地套取關鍵信息。
冰兒聞言,漂亮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了,似乎完全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她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用力地點點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當然重要啊!奕哥哥,魔法對我們來說,早就不僅僅是書本上的知識或者考試科目了,它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是這個世界運行的基石之一啊!”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信仰,“能夠成為一名強大的法師,運用自己的力量去守護城市,保護那些沒有魔法力量的普通人,去探索未知的秘境,為人類開辟更多的生存空間…這難道不是最光榮、最有意義的使命嗎?”
風奕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果然!這個世界竟然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魔法不是幻想,不是游戲,而是實實在在的、融入社會體系的力量體系!
他繼續追問,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那你覺得…我真的有成為強大法師的潛力和天賦嗎?”他想知道這個身體的原主,究竟有著怎樣的資質。
冰兒聽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充滿了對風奕的絕對信任和崇拜,她自然地握住風奕的手:“奕哥哥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哦,怎么盡問這些傻問題?你可是我們全校公認的第一天才啊!文化課和魔法理論永遠滿分,精神力測試達到驚人的S級,元素親和力也是超等!連安城一中的招生辦主任,那位看起來很嚴肅的高級法師大人,不都特意來看過你幾次嗎?大家都說,你將來肯定能成為超階法師,甚至沖擊禁咒都有可能呢!”
風奕心中再次巨震。S級精神力?超等元素親和力?被重點高中招生辦主任親自關注?這具身體的原主,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天賦!這與原世界那個被診斷為重度抑郁、精神分裂、連正常工作學習都無法進行的自己,簡直是云泥之別!一個是被上天遺棄的殘次品,一個是被命運眷顧的天之驕子。
“那你呢?”風奕壓下心中的波瀾,轉而看向冰兒,他想知道這個女孩又有著怎樣的故事,“你也想成為強大的法師嗎?為了…你剛才說的那些使命?”
冰兒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堅定,甚至帶著一種灼熱的光彩:“我想!我更想的是,能夠和你一起成為強大的法師!”她握緊了風奕的手,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不管將來會遇到什么困難,經歷什么樣的危險,我都想擁有足夠的力量,能夠站在你的身邊,和你并肩作戰,而不是只能被保護在身后,成為你的累贅。”
說這些話時,風奕敏銳地注意到,冰兒周圍的空氣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溫度也驟然下降了幾分,她呼出的氣息甚至帶上了淡淡的白色霧氣。他猛地聯想起早餐時婉情對她的稱呼——“冰兒姐”,以及這個名字本身帶給他的那種隱約的熟悉感和寒意……
一個驚人的猜想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他記得《全職法師》這部小說里,有一個極其特殊的體質叫做——“罹難者”!而其中一位著名的冰系罹難者,名字叫做……秦羽兒!
風奕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試探性地問道:“冰兒,你的全名是秦冰兒?那你……你和那位據說去了北方苦修的天才法師,秦羽兒,有什么關系嗎?”他緊緊盯著冰兒的眼睛。
冰兒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驚訝無比地看著他,粉嫩的嘴唇微張:“羽兒堂姐?你…你怎么會突然問起她的事情?她去年確實被一位大師看中,帶去北方的天山秘境修煉了…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啊,爸和媽都讓保密的…”她的語氣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風奕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秦羽兒!冰罹難者!那么他現在所在的世界,竟然真的是那部名為《全職法師》的小說所描繪的世界!一個魔法文明高度發展,但同時妖魔環伺、危險與機遇并存的世界!而新城,如果他沒記錯劇情的話,應該就是主角莫凡老家博城的鄰城!而中考之后最重要的環節,就是決定法師一生道路的——魔法覺醒!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風奕的神經,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和恍惚。穿越已經足夠驚人,而穿越到一個自己曾經讀過、了解其部分劇情走向的小說世界,更是完全超乎了想象!這意味著他不僅擁有未來的一些知識,更可能直面那些毀天滅地的妖魔和錯綜復雜的勢力爭斗!
“奕哥哥?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好蒼白!你到底怎么了?”冰兒擔憂地湊近,冰涼的小手再次撫上他的額頭,眼中的憂慮幾乎要滿溢出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回屋躺一會兒?或者我去叫李姨?”
“不,不用。我沒事。”風奕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整理著紛亂的思緒。他看向眼前滿臉關切的少女,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孩在原作中似乎并沒有被提及過。秦羽兒的堂妹?另一位冰系罹難者?或者是擁有類似體質的存在?這究竟意味著什么?是蝴蝶效應,還是這個世界本就比他了解的更為廣闊復雜?
一個念頭促使他再次開口,這一次更加直接而小心:“冰兒,告訴我,你自己…有沒有感覺到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者說,有沒有什么…自己無法完全控制的能力?”他的目光落在那只剛剛散發出細微寒氣的手上。
冰兒的表情瞬間變了,那是一種混合了緊張、恐懼和秘密被窺破的驚慌。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眼神游移不定,聲音也壓得極低,微微顫抖:“為…為什么突然這么問?我…我沒告訴過任何人,連學校里最好的朋友都沒說過…只有李姨和姜叔…他們知道一點點…”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風奕的心中已然明了。他放緩了語氣,盡可能溫柔地引導:“別怕,告訴我。你是不是有時候,會感覺到體內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寒意?特別是在情緒激動的時候?”
冰兒猛地瞪大眼睛,臉色煞白如紙,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事情,身體都開始微微發抖:“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我瞞得很好…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就是因為怕…怕你覺得我是怪物…怕你討厭我疏遠我…”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眼眶迅速泛紅,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風奕看著冰兒驚慌失措、如同受驚小鹿般的模樣,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油然而生。他想起原作中罹難者的處境——天生擁有遠超常人的強大魔法天賦和能力,但同時也極難控制這份力量,很容易失控造成破壞,因此常常被無知的人們排斥、恐懼甚至迫害。
“你不是怪物。”風奕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主動伸出手,堅定地握住冰兒那雙冰涼微顫的小手,“冰兒,聽我說,你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而且我相信,以你的意志力,一定能夠學會控制這份力量,讓它成為保護你、而不是傷害你的武器。”
冰兒眼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但她看著風奕那雙異常認真、沒有絲毫厭惡或恐懼的異色瞳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撲進風奕懷里,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肩頭,哽咽著,語無倫次:“謝謝你…奕哥哥…謝謝你不怕我…我真的好害怕…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自己控制不住那股力量,凍傷了別人,凍壞了家里的一切,尤其是傷害到你和你家人…李姨和姜叔對我那么好…”
風奕的身體先是習慣性地一僵,但很快便放松下來。他猶豫了一下,然后生疏地、輕輕地拍著冰兒的后背,感受著懷中少女脆弱無助的顫抖。在原世界,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終日沉浸在自身的痛苦中,更別說去保護、安慰他人了。但此刻,擁抱著這個因為與眾不同而恐懼不安的少女,他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愿望——他要保護她,盡己所能地保護她,不讓她遭受原作中秦羽兒那樣被迫隱居、孤獨承受力量的命運。
“別怕,有我在。”風奕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感到一絲驚訝。這種自然而然的自信和擔當,是前世的他從未體驗過的。是這具年輕身體帶來的活力?是那些神秘神器給予的底氣?還是穿越本身賦予他的第二次生命的覺悟?
也許,這就是新生的意義——徹底擺脫過去的陰影和枷鎖,抓住機會,成為一個更好、更強大、更有力量去守護重要之人的人。
冰兒抬起頭,淚眼婆娑,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但臉上已經重新漾開了笑容,那是一種如釋重負、雨過天晴般的燦爛笑容:“奕哥哥,你今天真的…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比以前更…更溫柔,也更可靠了。”她小聲地說道,帶著一點羞澀。
風奕輕輕用手指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痕,語氣緩和:“人總是會成長的,也會改變的。”這又是一句大實話。
就在這時,婉情像只快樂的小麻雀一樣從屋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一眼就看到花園長椅上相擁的兩人。她立刻夸張地捂住眼睛,卻又故意露出大大的指縫,笑嘻嘻地大聲起哄:“哇哦!哇哦哇哦!大白天就在花園里這么浪漫嗎?羞羞臉!”
冰兒像是被燙到一樣,立刻紅著臉從風奕懷里彈開,手足無措地整理著并不凌亂的衣角,臉頰紅得如同熟透的蘋果。風奕則憑借強大的意志力(和面癱天賦),維持著一貫的平靜表情,只是眼神比往常柔和了許多。
“有什么事嗎,婉情?”風奕開口,成功將話題引開。
婉情這才放下手,臉上依舊帶著促狹的笑容,興奮地宣布:“爸爸剛才打電話回來啦!說晚上要帶我們去新城最好的旋轉餐廳‘星空之眼’吃飯!還要宣布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讓我們都打扮得漂亮點兒!”
風奕與冰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與好奇。
傍晚時分,父親姜振準時回到家中。他是一個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帶著商人特有的威嚴和精明的中年男子,但回到家,看到家人時,那份威嚴便化為了顯而易見的柔和與溫情。他先是擁抱了迎上來的李英,然后用力拍了拍風奕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滿意的神色,又寵溺地揉了揉撲過來的婉情的頭發,最后對站在稍后方的冰兒露出了一個格外溫和的笑容。
“都準備好了嗎?我們十分鐘后出發。”姜振的聲音洪亮而愉悅,他目光掃過家人,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和自豪,“今晚這頓飯,可是有個特別的消息要宣布,保證讓你們大吃一驚!”
一家人換上得體的衣服,乘坐姜振那輛寬敞舒適的豪華轎車,來到了位于新城區最高建筑頂層的旋轉餐廳——“星空之眼”。餐廳環境極其優雅奢華,落地窗外是整個新城璀璨奪目的夜景,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點完菜后,姜振清了清嗓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好了,現在宣布今晚的好消息。我今天下午,接到了安城一中校長——司徒弘毅先生的親自來電。”
此言一出,餐桌上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城一中!那可是附近幾個城市中毫無爭議的最好的魔法高中,師資力量雄厚,資源豐富,錄取標準嚴苛到變態,是無數魔法學子夢寐以求的圣地。
姜振很滿意家人們的反應,他頓了頓,才一字一句地宣布:“司徒校長表示,經過學校董事會和招生辦的特別評估,他們已經一致決定——直接錄取小奕和冰兒,進入安城一中精英班!不需要再參加接下來的中考了!”
“哇——!!!”婉情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興奮地尖叫出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太棒了!太厲害啦!哥!冰兒姐!你們太牛了!直接保送哎!還是精英班!”
李英也喜形于色,眼角的魚尾紋都笑深了,她立刻握住身邊冰兒的手,輕輕拍著:“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都是最棒的孩子!阿姨真為你們高興!”她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冰兒看起來完全驚呆了,小嘴微張,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但隨即又浮現出濃濃的困惑:“可是…姜叔叔,為什么…為什么連我也?我的成績雖然一直還不錯,魔法理論也還行,但…但應該還不至于達到直接保送精英班的地步啊…奕哥哥是實至名歸,可我…”她對自己的認知顯然很清晰,這份突如其來的殊榮讓她感到不安。
姜振微笑著,目光掃過風奕和冰兒,解釋道:“司徒校長在電話里說,他們不僅注意到了小奕那堪稱百年難遇的非凡潛力和S級的精神力,同時也通過某些渠道,了解到了冰兒你的一些…更為特殊的先天天賦。”他說到“特殊天賦”時,語氣略有加重,并給了冰兒一個安撫的眼神,“他們認為,安城一中擁有最好的師資和資源,是最適合培養和引導你們這樣天賦異稟的學生的場所。他們希望你們的潛力能夠得到最好的開發,而不是被常規教育所束縛。”
風奕的心中立刻拉響了警報。學校不僅知道冰兒的罹難者體質,還將其視為一種“天賦”而非“隱患”,并且因此提供了如此優厚的條件?這背后真的只是惜才那么簡單嗎?安城一中,或者說其背后的某些勢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福是禍?風奕的思緒瞬間飛速運轉起來。
他看向冰兒,發現她也正看向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既有巨大的喜悅和榮幸,也有一絲與他相似的不安和疑慮。
“此外,”姜振沒有注意到兩人細微的眼神交流,繼續興奮地宣布,“司徒校長還表示,學校會為你們這樣的特招生提供最好的單人特殊宿舍,確保安靜的修煉環境,并會安排至少高階法師級別的導師,一對一指導你們的魔法修行。等到下學期開學,魔法覺醒之后,還會有一個由軍方、魔法協會和校方聯合推出的‘頂尖苗子培養計劃’,你們將是第一批核心成員!”
李英聽到這里,臉上的喜悅稍稍褪去,染上了一層明顯的擔心:“特殊宿舍?意思是從下學期開始,小奕和冰兒就要住校了?他們還這么小…”作為母親,她首先想到的是孩子離開身邊的擔憂。
姜振點點頭,理解妻子的心情,但還是解釋道:“為了孩子更好的發展和未來,這是必要的投入和安排。安城一中的住宿條件非常好,遠超家里。而且周末都可以回家,平時我們也可以常去看他們。”他看向風奕和冰兒,“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意味著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資源、最好的起點!”
風奕沉默地聽著,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安城一中的直接錄取,對冰兒特殊天賦的了如指掌和特殊安排,軍方和魔法協會介入的所謂“培養計劃”…這一切串聯起來,似乎背后有著遠比“惜才”更復雜的目的和意圖。這更像是一種…提前的投資和掌控?冰兒的罹難者體質,難道被他們看作是某種極具價值的“戰略資源”?
晚餐在一種混合著喜悅、驕傲、擔憂和疑慮的復雜情緒中結束。回家的路上,冰兒悄悄地在車后座握住風奕的手,湊近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不安地問:“奕哥哥,你覺得…這真的是好事嗎?我總覺得…有點害怕…他們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風奕反手用力握緊她冰涼的手指,透過車窗外的流光,看向她那雙寫滿不安的眸子,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堅定:“別怕。不管發生什么,無論他們有什么目的,我都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許下的第一個鄭重承諾,也是他嶄新人生的第一個核心目標。
回到家后,風奕以有些疲憊、需要整理思緒為由,提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關上門,需要絕對安靜的時間和空間來思考這個世界的規則、自身的處境以及未來的應對之策。
他從床頭柜的抽屜里,將那幾件神秘的神器再次一一取出,整齊地擺放在書桌上。龍須表、應龍護腕(已送給冰兒)、幻麟項鏈、雀戒、金烏戒、五爪扳指、九尾扳指、鯤鵬念珠。在臺燈柔和的光線下,這些器物靜靜地散發著各自獨特而內斂的氣息,仿佛沉眠的古老生命。
他再次回憶起那個神秘老者最后的話語——“你是伏羲與蚩尤的后裔,注定不凡。”
如果這個世界是《全職法師》的世界,那么伏羲和蚩尤又在這個世界的神話體系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這些明顯帶有濃厚東方神話色彩的神器,又擁有著怎樣具體的力量?它們與這個世界的魔法體系能否結合?而“伏羲與蚩尤血脈交融之唯一后裔”這個身份,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命運和挑戰?
風奕深吸一口氣,首先拿起那只最為神秘的龍須表。他再次輕輕打開精致的表蓋。表盤之上,沒有數字,沒有刻度,只有無數細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光點在緩慢流轉,構成復雜而變幻莫測的星象圖案。那兩根由龍須構成的指針,一長一短,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和軌跡緩緩移動著,完全看不出是在指示時間。
當他凝神屏息,試圖看得更仔細時,他那只金色的右瞳再次微微發熱,視野中的表盤仿佛被無限放大、拉近。那些星辰光點旋轉的速度陡然加快,變幻出更多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奇異符號和模糊影像,一股龐大浩瀚的信息流似乎就要涌入腦海!
他嚇了一跳,猛地合上表蓋,心臟砰砰直跳,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微的冷汗。這些神器所蘊含的力量層次,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就在他平復呼吸,準備嘗試感應另一件神器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冰兒的小腦袋探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沐浴后的清新水汽,小聲問道:“奕哥哥,睡了嗎?”
風奕迅速但不著痕跡地將桌上的神器掃入抽屜,只留下那串戴在手腕上的鯤鵬念珠——它看起來最像普通的裝飾品:“還沒,進來吧。”
冰兒穿著可愛的卡通睡衣,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很自然地在床沿坐下,臉上依舊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我還是睡不著,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直在想學校的事,還有…我的能力…”她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白皙的雙手,聲音低落,“有時候,特別是在晚上安靜下來的時候,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寒意,它很強大,很冰冷,但也非常…難以駕馭,像一頭沉睡的冰獸,我總怕有一天它會徹底醒來,失控…”
風奕在她身邊坐下,保持著一點距離:“完全無法控制嗎?一點點引導都不行?”
冰兒沮喪地搖搖頭:“很難。它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情緒平穩的時候還好,一旦情緒激動,比如特別高興、特別難過或者害怕的時候,它就會不由自主地滲出來,甚至爆發…小時候有一次,我和班上一個同學吵架,氣得哭了,然后整個教室瞬間就…就結滿了冰霜,桌椅都凍裂了…從那以后,我就不太敢和別人走得太近,不敢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除了在你們家…”她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無奈和后怕。
風奕想起原作中秦羽兒早期類似的遭遇,心中了然。罹難者的力量確實極其霸道且難以控制,但并非完全不可能。需要正確的引導方法和強大的精神意志。
“我們會找到辦法控制它的。”風奕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堅定,“一起想辦法。安城一中不是號稱有最好的資源嗎?或許那里就有能幫你的人和方法。”
冰兒感動地看著他,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忽然,她注意到了風奕手腕上那串深藍色的念珠:“咦?這串珠子…也是今天早上那些首飾之一嗎?顏色好奇特,像最深的海水。”
風奕點點頭:“嗯,它們…對我有很特殊的意義。”他暫時無法解釋來歷。
冰兒好奇地伸出指尖,輕輕觸摸了一下鯤鵬念珠。就在觸碰的瞬間,她忽然輕輕“咦”了一聲,詫異地眨了眨眼:“好奇妙的感覺…摸著它,好像心里都變得平靜開闊了很多,就像…就像站在大海邊一樣…”她描述著自己的感受。
風奕心中一動,難道鯤鵬念珠也有穩定心神的作用?他正想說什么,冰兒的目光卻又落在了他空蕩蕩的手腕上,她立刻想起了什么,臉上浮現出愧疚和不安:“啊!奕哥哥,那個很溫暖的手環…應龍護腕,你是不是因為我說它能讓我平靜,就…就送給我了?那那么貴重的東西…我…”她說著就要把手腕上的應龍護腕褪下來。
“戴著它。”風奕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語氣不容拒絕,“它在你手上比在我這里更有用。物盡其用才是對寶物最大的尊重。”看到冰兒依然猶豫和不安的眼神,他補充道,“而且你看,我還有別的。”他晃了晃手腕上的念珠。
冰兒撫摸著腕間那古樸溫暖的護腕,感受著其中源源不斷傳來的、安撫著她體內寒流的平和力量,眼中再次涌上感動的淚光,在月光下如同晶瑩的露珠:“謝謝你,奕哥哥…真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肯定是你很寶貝的東西…”
“比起一件物品,更重要的是人。”風奕說道,這句話發自內心。前世孤獨離世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情感的珍貴。
冰兒再也忍不住,動情地撲上來緊緊擁抱住他,聲音哽咽:“謝謝你!這絕對是我這輩子收到過最珍貴、最好的禮物!我…我一定會努力控制好自己,不辜負你的心意!”
風奕的身體再次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地、嘗試著放松下來,生疏地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單薄的后背。這種被需要、被全心全意信任和依賴的感覺,對他來說是全新而陌生的體驗。
原世界的他,一直是別人的負擔,是父母的擔憂,是朋友的麻煩,是社會需要疏導和治療的“問題”。但在這里,在這個新世界,他似乎第一次擁有了力量——不僅是可能存在的魔法潛力,還有這些神秘的神器,更重要的是一種能夠去保護他人、改變些什么的能力和責任。
或許,這場看似絕望終結后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命運給予他的第二次機會——不僅是為了讓他獲得新生,或許也是為了讓他能夠保護那些需要保護的人,改變一些原本可能發生的悲劇。
當晚,風奕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他思考著這個魔法世界的基本規則和力量體系,思考著自己那神秘莫測的身世和那些亟待探索的神器力量,思考著冰兒的罹難者身份和即將到來的、福禍難料的安城一中生活,思考著未來可能遇到的種種挑戰與機遇。
窗外,新城的夜景依舊璀璨奪目,霓虹閃爍,魔法驅動的懸浮車流如同光帶般穿梭不息。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充滿魔法光輝與妖魔威脅的世界里,他不再是那個被精神疾病折磨、孤立無援的風奕,而是擁有了疑似上古大神血脈、身懷多重神秘神器的守護者,一個做出了承諾要保護身邊罹難者少女的人。
遠處,安城一中那標志性的、高聳入云的魔法塔樓,在朦朧的月光和城市光暈下若隱若現,那里,即將成為他們新征程的起點,也將是風波詭譎的未來開端。
風奕輕輕撫摸著手腕上那串深沉的鯤鵬念珠,感受著其中仿佛蘊含無邊海洋的磅礴力量,心境漸漸趨于平靜和堅定。
面對未知的、注定不凡的未來,他第一次感受到的不是恐懼和焦慮,而是一種強烈的期待和躍躍欲試的決心。
“無論前方有什么樣的挑戰在等待,”他對著窗外的夜色,輕聲而堅定地對自己立下誓言,“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逃避,絕不會再后退。”
夜深了,城市逐漸安靜下來。風奕終于沉入夢鄉。這一次,沒有無盡的噩夢,沒有擾人的幻聽,只有平靜而深沉的睡眠,滋養著身體和靈魂。
在另一個房間,冰兒戴著那枚散發著恒久溫意的應龍護腕,也安然入睡,多年來第一次沒有感受到體內那股寒氣的不安躁動和冰冷刺骨的夢魘。
這個夜晚,新城顯得格外寧靜祥和。但誰也不知道,這份寧靜之下,正在悄然醞釀著怎樣的時代風暴與傳奇篇章。
而風奕的故事,他的魔法之路,才剛剛揭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