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爺扯開了水閘，從墨藍色的夜空里傾盆而下，砸在城市的柏油路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又順著路燈的光暈鋪成一片晃眼的水幕。陳默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電動車，車筐里的外賣箱被雨布裹得嚴嚴實實，可他的后背還是被斜飄的雨澆透了，冰涼的布料貼在皮膚上，風一吹就打個寒顫。

“最后一單，送完就能回去煮碗熱湯面。”陳默咬著牙擰動車把，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混著雨聲在耳邊炸開。手機導航在雨衣內側的口袋里亮著，屏幕上“星脈大廈”四個白色的字格外醒目——這地方他平時很少來，倒不是因為遠，而是聽說這是武脈協會的附屬樓，進出的不是穿西裝的工作人員，就是身上帶著股“不好惹”氣場的武脈者，跟他這種靠送外賣糊口的人，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電動車在星脈大廈門口的雨棚下停下，陳默甩了甩頭盔上的水珠，抬頭望了眼這棟直插雨夜的玻璃幕墻建筑。大廈外層的 LED燈在雨霧里泛著冷藍色的光，底層大廳亮著暖黃的燈，卻沒看到一個人影，只有門口保安亭里的大爺探出頭，朝他揮了揮手：“送外賣的？哪層的？”

“1808，麻煩開下門。”陳默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調出訂單頁面給保安看。保安掃了眼屏幕，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濕透的藍色外賣服，褲腳沾著泥點，運動鞋在雨里泡得發沉，渾身上下都透著“奔波”的痕跡。保安沒多問，按了下門口的門禁按鈕，“嘀”的一聲輕響，玻璃門緩緩滑開。

“謝了大爺。”陳默拎起外賣箱，快步走進大廳。暖風吹在濕冷的身上，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手里的外賣箱卻攥得更緊了——訂單上寫的是一份價值三百多的牛排套餐，備注里還特意說“務必熱乎，超時拒收”，他可不想因為最后一單砸了自己的好評率。

電梯在一樓等了沒多久就到了，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飄了出來。陳默走進去，按了“18”的按鈕，電梯門緩緩合上，鏡面里映出他狼狽的模樣：頭發貼在額頭上，臉色因為淋雨有些發白，只有眼睛還算亮，透著股年輕人不服輸的勁。

他想起早上出門前，母親在電話里說的話：“默默，最近天氣不好，別太累了，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就少接幾單。”當時他還笑著說“沒事媽，我年輕，扛得住”，可現在站在空無一人的電梯里，聽著電梯上升的“嗡嗡”聲，他忽然覺得有點累——父親走得早，母親身體不好，家里的房貸和醫藥費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送外賣雖然辛苦，可至少能讓日子撐下去。

“叮——”電梯到了 18樓，門開了。走廊里的燈是感應式的，陳默剛走出去，頭頂的燈就“啪”地亮了，暖黃色的光灑在鋪著地毯的走廊上，消去了幾分雨夜的陰冷。1808室就在走廊盡頭，門上貼著一張銀色的門牌，旁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牌，上面刻著“武脈協會資料整理部”的字樣。

“原來還是協會的人訂的外賣。”陳默心里嘀咕了一句，走到門前，按了按門鈴。

“叮咚——”門鈴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可里面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按了一次，還是沒動靜。

“難道沒人？”陳默皺了皺眉，掏出手機想打訂單上的聯系電話，可剛點開撥號頁面，就聽見門內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某種東西在啃咬骨頭，“咯吱、咯吱”的，混著隱約的“滴答”聲，在寂靜的走廊里聽得人頭皮發麻。

他心里咯噔一下，猶豫著要不要再按門鈴，可手剛抬起來，就看見門縫里滲出了一點暗紅色的液體，順著門框往下流，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那是……血？

陳默的心跳瞬間加快，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可好奇心又驅使著他湊過去，輕輕推了推房門——沒想到門居然沒鎖，只是虛掩著，他一推就開了一條縫。

門縫里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了。

客廳里的燈沒開，只有陽臺的落地窗透進一點雨夜的微光，隱約能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倒在地毯上，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鮮血從傷口里涌出來，染紅了大半件襯衫，也浸透了身下的地毯。而在男人身邊，蹲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渾身漆黑，像是一團沒有形狀的影子，只有貓那么大，卻長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兇光。它的嘴巴張得很大，露出兩排尖尖的牙齒，正咬著男人的手臂，“咯吱咯吱”地啃著，鮮血順著它的嘴角往下滴，落在地毯上，就是陳默剛才看到的“滴答”聲。

“異……異種？”陳默的腦子一片空白，這個詞是他從新聞里聽來的——三年前，全球各地突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生物，它們長相怪異，攻擊性極強，官方給它們起名為“異種”，還根據它們的實力分成了一到九階，而眼前這個東西，跟新聞里說的“一階異種?影鼠”一模一樣！

影鼠似乎察覺到了門外的動靜，猛地抬起頭，綠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門縫里的陳默，嘴里還叼著一塊帶血的肉，嘴角的涎水滴在地毯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四目相對的瞬間，陳默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臟里炸開，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影鼠牙齒上的血絲，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血腥味。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跑——跑回電梯，跑下樓，跑得越遠越好！

他轉身就想往電梯口沖，可剛邁出一步，身后就傳來一陣“嗖”的風聲，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背后撲來，他整個人被撞得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是影鼠！它居然跳過來了！

陳默嚇得魂飛魄散，手腳并用地往前爬，可影鼠的速度比他快多了，轉眼間就追到了他的身后，尖利的爪子朝著他的后頸抓來——他能感覺到那爪子帶來的冷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開皮肉！

“完了……”陳默絕望地閉上眼睛，腦子里閃過母親的臉，閃過父親臨走前握著他的手說“要好好照顧媽媽”的畫面，難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滾燙的感覺，像是揣了個小火爐，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他低頭一看，發現是掛在脖子上的那把“星脈鑰匙”——那是父母留給她的遺物，一把銀色的小鑰匙，上面刻著復雜的紋路，平時戴在脖子上沒什么特別，可現在卻燙得驚人，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緊接著，一股暖流從鑰匙那里涌出來，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流，迅速傳遍了四肢百骸。原本因為恐懼而僵硬的身體，突然變得充滿了力量，手臂上的肌肉甚至隱隱發脹。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好像變得更清晰了，走廊里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就連影鼠撲過來的動作，都好像變慢了。

影鼠的爪子已經快碰到他的后頸了，陳默幾乎是本能地轉身，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影鼠的脖子。

“吱——！”影鼠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爪子瘋狂地揮舞著，想要抓撓陳默的手，可陳默的手卻像是鐵鉗一樣，死死地攥著它的脖子，任憑它怎么掙扎都紋絲不動。

他自己都愣住了——他平時連桶水都要費點勁才能搬起來，怎么現在能這么輕松地抓住一只異種？而且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影鼠的脖子在他的手里不斷收縮，骨骼“咔咔”作響。

影鼠的掙扎越來越弱，綠油油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嘴里發出“嗚嗚”的哀鳴。陳默看著它那雙眼睛，又想起剛才它啃食男人手臂的畫面，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了上來，他下意識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咔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走廊里響起，影鼠的身體瞬間癱軟下來，綠油油的眼睛失去了光澤，腦袋無力地歪向一邊，徹底沒了動靜。

陳默松開手，影鼠的尸體掉在地毯上，可下一秒，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影鼠的尸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融化的冰一樣，漸漸化作無數銀色的光點，漂浮在空氣中。緊接著，這些光點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引著，朝著陳默的胸口飛去，鉆進了他掛在脖子上的星脈鑰匙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只持續了幾秒鐘，走廊里又恢復了之前的安靜，只剩下陳默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地上那灘刺眼的血跡，以及他手里拎著的、還冒著熱氣的外賣箱。

“剛……剛才是怎么回事？”陳默癱坐在地上，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比剛才淋雨還要難受。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上沒有任何傷口，甚至連剛才抓影鼠時留下的痕跡都沒有，仿佛剛才那場生死搏斗，只是他的一場幻覺。

他又摸了摸胸口的星脈鑰匙，鑰匙已經不燙了，恢復了平時的冰涼，好像剛才那股暖流和滾燙的感覺，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一定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陳默用力搖了搖頭，試圖說服自己。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和 1808室里的尸體，心臟又開始狂跳——這里死了人，而且還有“異種”，要是被別人發現他在這里，他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到 1808室門口，看了一眼里面的尸體，又看了看走廊里的監控攝像頭——還好，走廊里的監控好像壞了，屏幕是黑的，不然他剛才的樣子肯定被拍下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影鼠尸體消失的地方，蹲下來看了看，地毯上除了一點血跡，什么都沒有，就好像那只影鼠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管了，先把外賣送了，然后趕緊走。”陳默咬了咬牙，拎著外賣箱走進 1808室，把外賣放在門口的鞋柜上——他實在不敢靠近那具尸體，只能盡量把外賣放得離尸體遠一點。

放好外賣后，他又快步退了出來，輕輕帶上房門，就像他從來沒有進來過一樣。然后他幾乎是跑著沖向電梯，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按了好幾次才按到“1”的按鈕。

電梯下來的過程，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陳默靠在走廊的墻壁上，大口地喘著氣，腦子里不斷回放著剛才的畫面：影鼠的尖牙、男人的血跡、胸口滾燙的鑰匙、還有那些銀色的光點……

“肯定是幻覺，肯定是。”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可右手掌心仿佛還殘留著抓著影鼠脖子的觸感，胸口也好像還有一絲淡淡的暖流。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門開了，陳默幾乎是沖了進去，按了關門按鈕。電梯下降的時候，他看著鏡面里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他摸了摸胸口的星脈鑰匙，鑰匙安安靜靜地掛在脖子上，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這把鑰匙是父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父親去世前曾說過“這鑰匙以后會幫到你”，當時他還以為父親是在安慰他，可現在……

難道父親說的是真的？這把鑰匙真的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陳默壓了下去——他只是個送外賣的，哪有那么多“特別”的事情？肯定是剛才太害怕了，才會胡思亂想。

電梯到了一樓，陳默快步走出大廳，跟保安大爺打了個招呼，就拎著外賣箱沖進了雨里。騎上電動車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一眼星脈大廈，那棟在雨夜里泛著冷光的建筑，仿佛藏著無數秘密，讓他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

雨還在下，砸在頭盔上“噼里啪啦”地響。陳默擰動車把，電動車緩緩駛離星脈大廈，匯入雨夜的車流里。他沒有發現，在他胸口的星脈鑰匙里，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銀色光芒一閃而過，然后又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無人知曉的意外。

可陳默心里清楚，從今晚開始，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他的人生，或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只是日復一日地送外賣、賺錢、養家了。那些他曾經只在新聞里看到的“異種”和“武脈者”，好像突然之間，離他近得可怕。

他騎著電動車，在雨夜里穿行，身后的星脈大廈越來越遠，可剛才那股從胸口涌出來的暖流，卻好像還留在他的身體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溫度，溫暖著他冰涼的四肢，也照亮了他原本迷茫的前路。

只是他還不知道，這場暴雨夜里的意外，只是一個開始。那把父母留下的星脈鑰匙，那只被他捏碎頭骨的影鼠，還有那些被吸入體內的星能，將會把他推向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世界，一個充滿危險、卻也充滿希望的世界。

而此刻的陳默，還在心里默念著“只是幻覺”，卻沒意識到，他的命運，已經在那個雨夜的 18樓走廊里，悄然改變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