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一世,女配不想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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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荊棘冠冕,童言刺破陰謀
冰冷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帶著一種熟悉又令人作嘔的、屬于“金雀尾”沙龍晚宴的濃烈香水與陳年葡萄酒混合的奢靡氣味。奧莉薇婭·懷特睜開眼,視線短暫地模糊,隨即被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千萬道刺眼光芒填滿。眩暈感如同潮水,裹挾著足以撕裂靈魂的記憶碎片洶涌而來——
喉嚨被粗糙繩索勒緊的窒息劇痛…
堂兄蘭斯·懷特那張在搖曳火光下扭曲、沾滿貪婪與惡毒快意的臉…
皇室使者冰冷宣讀“叛國”、“私通蠻族”罪狀時,嘴角那一絲幾乎壓抑不住的笑意…
還有…亞瑟,她患有唐氏綜合征的二哥亞瑟,那雙永遠盛著純然信任與依戀的藍灰色眼睛,在她被粗暴拖走時,爆發出小獸般絕望凄厲的哀嚎…以及隨之而來悶棍落下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沉悶聲響…
“唔…”一聲壓抑的痛哼從齒縫間溢出,奧莉薇婭猛地攥緊了手邊冰涼光滑的絲綢椅背扶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真實的刺痛感尖銳地刺穿了幻覺的迷霧。不是地獄的業火,是真實的、屬于懷特家族薔薇廳的扶手椅!
她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流光溢彩的月白色塔夫綢長裙,繁復的蕾絲袖口下,是屬于十七歲少女的、還未經歷風霜與鐐銬的纖細手腕。沒有繩索的勒痕,沒有囚衣的粗糙。
她回來了。
真的回到了十七歲,回到了這個命運徹底滑向深淵的夜晚——金雀尾沙龍!就是在這里,蘭斯精心設計的“私通”陷阱,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刻骨銘心的冰冷恨意。血液在耳膜里奔騰咆哮,幾乎蓋過了周遭衣香鬢影的談笑風生。她強迫自己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探針,精準地穿透舞池中旋轉的華麗身影,射向大廳另一端。
找到了。
蘭斯·懷特,她血緣上的堂兄,此刻正端著一杯金燦燦的香檳,側身對著她。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社交微笑,正與幾位宮廷內務官低聲交談。他姿態閑適優雅,仿佛只是在進行一場無關緊要的寒暄。但奧莉薇婭看得分明——他端著酒杯的手指正以一個極其隱蔽的角度,對著靠近宴會廳側門廊柱陰影處的某個侍者,極其輕微地、卻不容錯辨地向下壓了壓。
一個信號。一個動手的信號。
前世,就是這個信號發出后不久,那個被蘭斯收買的侍者就會“不慎”將整整一托盤滾燙的潘趣酒潑到她身上。在她狼狽退入側廳整理時,早已埋伏好的“北方蠻族探子”——一個蘭斯找來的、渾身散發著馬廄與劣酒氣味的粗鄙男人,就會“恰好”出現在那里,與她“糾纏不清”。緊接著,被蘭斯“及時”引來的皇室衛隊和幾位“德高望重”的見證貴族,便會將她釘死在“私通敵國”的恥辱柱上!
寒意順著脊椎蛇一樣竄上頭皮,卻在瞬間被一股更洶涌的、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怒火取代。前世被愚弄、被構陷、被碾碎尊嚴的絕望和憤怒,在這一刻化為實質的巖漿,在她血管里奔流。
不!絕不重蹈覆轍!
奧莉薇婭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馥郁的空氣涌入胸腔,奇異地壓下了一絲翻騰的殺意,帶來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她霍然起身,月白色的裙擺在璀璨燈光下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像驟然出鞘的利刃。動作太快太突兀,旁邊正與人交談的幾位貴婦被她帶起的風驚擾,不滿地投來訝異的目光。
她恍若未覺。
目標明確——側門!不是去那間該死的、充滿陷阱的側廳休息室,而是直接沖出這棟囚籠般的主宅!
“奧莉薇婭小姐?”身后傳來管家沃倫略顯焦急的低呼。這位頭發花白、對懷特家族忠心耿耿的老人,前世曾為了替她辯白而被蘭斯的人打斷了腿。
奧莉薇婭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只極快地側過臉,留下一道冷硬如磐石的側影,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沃倫,守好亞瑟!鎖好他的房門,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許靠近!尤其…是蘭斯少爺的人!立刻去!”最后三個字斬釘截鐵,裹挾著一種沃倫從未在年輕小姐身上感受過的、近乎鐵血的命令口吻。
沃倫渾身一震,渾濁的老眼瞬間閃過一絲驚疑,但數十年浸淫于貴族權力漩渦的直覺讓他立刻捕捉到了那命令中蘊含的、山雨欲來的危機感。他沒有再追問一個字,只是深深地、飛快地看了一眼奧莉薇婭決絕的背影,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以與年齡不符的敏捷,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人群的陰影之中,向著宅邸深處、二少爺亞瑟的房間方向疾步而去。
奧莉薇婭的心稍稍落下半分。她不再遲疑,提起沉重的裙裾,腳下那雙精致的緞面舞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急促而清晰的叩響,如同戰鼓的鼓點。她避開舞池中心,沿著鋪著深紅色天鵝絨地毯的邊緣疾行,目標直指通往花園的側門。
就在她即將觸碰到那扇雕花橡木門的冰涼銅把手時——
“啊!”
一聲刻意拔高的、帶著驚恐的尖叫在她身后不遠處響起。緊接著是玻璃器皿清脆刺耳的碎裂聲,混合著液體潑灑的嘩啦聲和人群的低呼。
來了!奧莉薇婭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場精心策劃的“意外”。指尖終于觸碰到冰冷的金屬門把,用力一擰一推!
“呼——!”
冬夜凜冽如刀割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猛烈地掀起了她的長發和裙擺,吹散了身后宴會廳里令人窒息的暖香與喧囂。眼前,是籠罩在沉沉夜色下的懷特家族花園。修剪整齊的冬青樹籬在月光下投下濃重的、仿佛蟄伏著無數怪獸的陰影,遠處家族墓地方向傳來的夜梟啼鳴,凄厲得如同亡靈的哀嚎。
就是那里!前世記憶里那個模糊的角落!
她沒有絲毫猶豫,一頭扎進了冰冷刺骨的黑暗之中。昂貴的塔夫綢長裙立刻被灌木叢的枯枝和濕冷的泥土糾纏、刮蹭,發出令人心痛的撕裂聲。腳下一滑,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薄薄的舞鞋和襪底,刺骨的寒意直沖天靈蓋。但她不管不顧,只憑著腦海中那個烙印般清晰的方位,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黑暗中狂奔。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每一次跳動都泵出滾燙的血液和冰冷的恐懼。快一點!再快一點!絕不能錯過!前世那個模糊的念頭此刻無比清晰——那個同樣在今夜被追殺的亡魂,那個她唯一能抓住的、破局的契機!
繞過一片巨大的、光禿禿的紫藤花架,前方就是那座廢棄的、爬滿枯藤的舊園丁工具房。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鐵銹和泥土的腥氣,如同有形的鐵鉤,狠狠攫住了她的嗅覺!
“唔…嗬…”
壓抑的、瀕死野獸般的粗重喘息聲,正從工具房那扇半塌的木門后面傳來!
奧莉薇婭的腳步猛地頓住,在離那扇破門幾步遠的地方。她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刀子般刮過喉嚨。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盡全身力氣壓下狂奔后的顫抖和翻涌的恐懼。她微微側身,將自己隱在一叢干枯的、足有半人高的薔薇叢后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住那片被月光勉強勾勒出的黑暗角落。
門板后面,一個高大的身影蜷縮著,背對著她的方向,劇烈地起伏。深色的衣物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但肩胛骨附近一處猙獰的撕裂口,正不斷滲出深色的液體,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出粘稠的暗光。他的一只手死死按在側腹,指縫間同樣被深色浸透。另一只手緊握著一柄狹長的、刃口已經崩缺的彎刀,刀尖深深插入泥地,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一陣痛苦的痙攣。
是他!阿列克謝·諾維科夫!那個被滅了族的北方小國索倫的最后血脈!前世,他如同一顆血腥的流星,短暫地劃過帝國的權力夜空,最終在無盡的追殺和復仇中燃盡了自己。而此刻,他像一頭瀕死的孤狼,蜷縮在她家族的角落里,散發著濃烈的死亡氣息。
奧莉薇婭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她知道他有多危險。但現在,他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她屏息凝神,準備開口的剎那——
“沙沙…沙沙…”
刻意放輕卻依舊清晰的腳步聲,從工具房另一側的灌木叢后傳來!不止一個人!他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悄無聲息地圍攏過來!
月光掠過,奧莉薇婭清晰地看到阿列克謝猛地繃緊了身體,那只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駭人的白。他試圖轉動身體,面對威脅的方向,但重傷的身體顯然力不從心,動作僵硬而遲緩。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漫過了奧莉薇婭的頭頂。
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間,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奧莉薇婭猛地從薔薇叢后站直身體,不再隱藏。她甚至沒有看阿列克謝,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銳利地射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那片影影綽綽的黑暗灌木叢。
“什么人?”她的聲音在寒冷的夜空中驟然響起,清亮、冰冷,帶著一種屬于懷特公爵繼承人的、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撕裂了凝滯的殺機,“這里是懷特公爵的私人領地!誰在那里鬼鬼祟祟?!”
她的聲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工具房后逼近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顯然,對方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在這里撞見懷特家的大小姐!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下來,只有夜風刮過枯枝的嗚咽和阿列克謝壓抑痛苦的粗喘。
灌木叢后的人影僵硬地頓在原地,似乎在衡量這突如其來的變數。
奧莉薇婭的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她強撐著那份冰冷的威儀,向前踏出一步,月白色的裙擺在泥濘中拖曳,像一面殘破卻倔強的旗幟。
“衛兵!”她再次揚聲,聲音拔高,帶著命令的口吻,目光卻死死鎖住那片黑暗,“沃倫!帶人過來!花園里有闖入者!”
這虛張聲勢的呼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灌木叢后傳來幾聲極低的、氣急敗壞的咒罵,然后是更加急促卻明顯是撤退的“沙沙”聲——那幾個身影顯然被“衛兵”這個詞嚇退,倉惶地消失在花園更深沉的黑暗里。
危機暫時解除。
奧莉薇婭緊繃的神經微微一松,后背瞬間被一層冷汗浸透,粘膩地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劇烈的心跳,緩緩轉過身,第一次真正地、正面地看向那個蜷縮在工具房陰影里的男人。
月光吝嗇地勾勒出他模糊的輪廓。很高,即使重傷蜷縮,也透著一股猛獸般的骨架。深色的頭發凌亂地沾著血污和泥土,遮住了大半張臉。唯一清晰的是那雙眼睛——即使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即使深陷在痛苦和失血的暈眩中,那雙眼眸依舊像極北之地永不熄滅的寒星,銳利、冰冷、燃燒著野性的生命力與刻骨的警惕,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釘在她身上。
他緊緊握著那柄豁口的彎刀,刀尖依舊抵著地面,手臂肌肉賁張,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隨時可能發出致命一擊。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屬于雪原與硝煙的、極具壓迫感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奧莉薇婭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指尖的冰涼和微微的顫抖。這不是前世宴會上那個被構陷的“蠻族探子”,這是一個真正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亡國王子!一個極度危險的猛獸!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強迫自己向前邁了一小步,鞋尖幾乎觸碰到地上粘稠的血跡邊緣。她微微抬起下巴,迎視著那雙冰刃般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冷靜,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列克謝·諾維科夫殿下?”
男人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得更緊,握刀的手指關節發出一聲輕微的“咔”響,眼中的警惕和殺意暴漲。
奧莉薇婭無視那幾乎凝成實質的威脅,繼續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寒冷的夜風中:
“看來索倫的雄鷹,今夜折翼于此了。”她的目光掃過他肩胛和側腹的致命傷口,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追兵只是暫時退走,殿下。他們很快會卷土重來,帶著更多的人,和更確鑿的殺心。以你現在的狀況,撐不過下一個小時。”
阿列克謝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發出一聲低沉嘶啞的、如同困獸般的咆哮,充滿了警告。彎刀的刀尖微微抬起了一絲,指向她。
奧莉薇婭的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但她強迫自己紋絲不動,甚至唇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近乎冷酷的弧度:
“憤怒和警惕救不了你的命,殿下。”她頓了頓,拋出了真正的餌,“而我,奧莉薇婭·懷特,懷特公爵領唯一的合法繼承人,可以。”
那雙燃燒著痛苦與野性的冰藍色眼眸里,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震動,不再是純粹的殺意,而是混雜了驚疑、審視和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
奧莉薇婭抓住這一線空隙,清晰地、一字一頓地拋出了她的交易:
“我能給你庇護,安全的藏身之所,頂級的治療師,讓你活下來,恢復力量。甚至…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提供你需要的資源。”她微微前傾身體,月光照亮了她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深處,是與年齡絕不相符的、歷經滄桑的沉靜與決絕,“作為交換,殿下,我需要你…成為我的劍,我的盾,我在這座吃人城堡里,活下去并奪回一切的…同盟。”
寒風卷過枯枝,發出嗚咽般的呼嘯。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兩人之間。阿列克謝依舊死死地盯著她,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他傷口滲出的血,滴落在冰冷泥地上的聲音,沉重地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就在奧莉薇婭幾乎要以為他會拒絕、或者干脆暴起傷人時——
工具房后方的花園小徑上,一串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蘭斯·懷特那刻意拔高、充滿了“關切”與“焦急”的呼喊,如同毒蛇的信子,清晰地穿透了寒冷的夜風:
“奧莉薇婭!我親愛的堂妹!你在哪里?天哪,我們剛才聽到有闖入者的動靜!你沒事吧?快!快跟我來這邊躲躲!那邊安全!”那聲音虛偽得令人作嘔,帶著一種即將收網的興奮。
來了!這么快!蘭斯親自帶著人來了!
奧莉薇婭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月光還要慘白。她猛地回頭看向小徑方向,又迅速轉回來看向阿列克謝。他的眼神同樣劇變,殺意再次升騰,但這一次,那冰藍的深處,除了警惕,似乎還多了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以及一絲…對眼前這個荒謬提議的、孤注一擲的衡量。
沒有時間了!
“回答我,殿下!”奧莉薇婭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撕裂般的尖銳,如同最后通牒,“生,還是死?合作,還是…同歸于盡?”她甚至能聽到蘭斯等人的腳步聲已經繞過了前面的花架!
阿列克謝·諾維科夫喉間發出一聲模糊的、野獸般的低吼。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住奧莉薇婭,仿佛要將她整個人看穿、燒透。劇痛和失血讓他的視線開始搖晃,但他握刀的手,卻在這一刻,極其緩慢地、帶著萬鈞的沉重和孤注一擲的決絕,松開了刀柄。
彎刀“哐當”一聲,無力地跌落在他腳邊的泥濘里。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燃燒著不屈火焰的冰藍色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艱難地、幅度極其微小地點了一下頭。那動作,沉重得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成了!
奧莉薇婭心中巨石轟然落地,隨即又被更緊迫的危機感攫住。她不再猶豫,猛地撲上前,不顧那濃烈的血腥和臟污,用盡全身力氣架住阿列克謝一條沉重如鐵的手臂,將他沉重的身體強行拖拽起來。冰冷黏膩的血液瞬間浸透了她月白色的昂貴衣袖。
“走!”她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字,攙扶著他,踉踉蹌蹌地沖向工具房后方更深的、連接著家族古老酒窖入口的黑暗陰影。
幾乎是他們身影剛剛沒入那片濃稠黑暗的下一秒,幾盞提燈刺眼的光芒就粗暴地撕破了工具房前的夜幕!
“在這里!血跡!”一個侍衛大聲喊道。
蘭斯·懷特提著燈,第一個沖到了工具房門口。燈光照亮了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毫不掩飾的興奮和一絲即將得逞的扭曲。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地上的血跡、打斗的痕跡,最后定格在那柄掉落在泥濘里的、明顯帶有北方索倫風格的豁口彎刀上。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露出一個毒蛇般陰冷的笑容。獵物,終于入網了!
“快!保護奧莉薇婭堂妹要緊!”蘭斯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和“正義感”,他猛地一揮手,指向奧莉薇婭和阿列克謝消失的方向,“他們往那邊跑了!那個該死的蠻族探子挾持了她!快追!一定要救下小姐!格殺勿論!”
他身后的侍衛和幾名被他特意帶來的、屬于皇室派系的見證貴族,立刻如狼似虎地順著血跡和腳印,撲向酒窖入口的黑暗。蘭斯志得意滿地跟在后面,仿佛已經看到了奧莉薇婭身敗名裂、懷特家族落入他掌心的美妙場景。
陰暗狹窄、彌漫著濃重霉味和塵土氣息的酒窖通道里,奧莉薇婭幾乎是半拖半抱著阿列克謝沉重的身體在狂奔。身后的追兵腳步聲、呼喊聲、提燈晃動的光影,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近!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撕扯著阿列克謝的傷口,讓他的步伐更加踉蹌,溫熱的血液不斷滴落在冰冷的石階上,留下致命的痕跡。
“這邊!”奧莉薇婭的聲音帶著破音的嘶啞,猛地將阿列克謝拽進一條更為狹窄、堆滿空橡木桶的岔道。這里是她幼時捉迷藏發現的秘密通道,盡頭是一間廢棄的、布滿灰塵的儲酒室。
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阿列克謝沉重的身軀塞進一個巨大的、半倒的空酒桶后面,自己也蜷縮進去。狹小的空間瞬間被濃烈的血腥味和他身上那股雪原硝煙的氣息填滿。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抑制住劇烈的喘息,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炸開。
追兵的腳步聲和提燈的光芒已經沖到了岔道口!
“血跡到這里斷了!”
“分頭搜!他們肯定躲在這附近!”
“仔細找!每一個桶后面都不要放過!”
雜亂的呼喊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在狹窄的通道里回蕩、逼近。提燈的光柱如同索命的鬼爪,在布滿蛛網的墻壁和堆積的木桶上胡亂地掃過,光影搖曳,每一次掃過他們藏身的酒桶,都讓奧莉薇婭的心跳驟停。
一只沾滿泥污的軍靴重重地踏在距離他們藏身酒桶僅一步之遙的石板上!奧莉薇婭甚至能聞到那士兵身上皮革和汗水的味道!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連呼吸都停滯了,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阿列克謝的身體在她旁邊繃緊得像一塊冰冷的巖石,他僅存的左手無聲地摸向靴筒——那里顯然還藏著一把匕首!冰藍色的眼睛里燃燒著困獸最后的瘋狂與殺意。
就在那士兵的提燈即將掃到酒桶縫隙的剎那——
“找到了!在這里!”一聲興奮到變調的嘶吼,從通道的另一端猛地炸響!
所有的腳步聲、呼喊聲、燈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間朝著那個方向潮水般涌去!剛剛逼近他們藏身處的士兵也立刻轉身狂奔而去。
“抓住她!”
“還有那個蠻子!”
“別讓他們跑了!”
雜亂的吼叫聲和急促遠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通道深處。
逼仄的酒桶后,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兩人壓抑到極限的喘息聲,沉重地交織在一起。
奧莉薇婭緊繃的身體驟然一軟,幾乎虛脫地靠在冰冷粗糙的木桶壁上。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粘膩。她側過頭,看向旁邊的阿列克謝。他也正看著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驚人,里面翻涌著劫后余生的心悸、冰冷的審視,以及一絲…更深的、難以言喻的復雜。他緊握匕首的手,終于緩緩松開了。
“他們…抓到了誰?”他嘶啞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重傷后的虛弱。
奧莉薇婭扯出一個極其疲憊、卻又冰冷如霜的弧度,聲音同樣低啞:“一個…‘恰好’在酒窖偷情的女仆,和一個‘恰好’路過的、醉醺醺的馬夫。蘭斯需要一場‘捉奸在床’的戲碼,無論對象是不是我。只要動靜夠大,足夠‘坐實’我的‘私通’,就夠了。”她眼中掠過一絲深沉的諷刺,“那對‘野鴛鴦’,大概就是蘭斯準備好的后備演員吧。”
阿列克謝的瞳孔猛地一縮。他顯然瞬間明白了這其中的陰毒算計。他看著眼前這個蒼白、狼狽、裙裾染血染泥的少女,她灰藍色的眼眸深處燃燒著一種與年齡和外表截然不符的、近乎冷酷的清醒和洞悉一切的寒意。她不僅預判了他的絕境,更看穿了敵人所有的后手!這絕不是巧合!
“你…”他剛吐出一個字,一陣劇烈的咳嗽便打斷了他,牽扯著傷口,讓他痛苦地蜷縮起來,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奧莉薇婭立刻收斂心神,強撐著疲憊的身體:“這里不能久留,他們很快會反應過來。跟我來!”她再次架起他沉重的手臂,憑著記憶,在迷宮般的酒窖深處七拐八繞,最終推開一扇極其隱蔽、被厚重酒架擋住的、通往家族古舊圖書室暗門的小門。
當沉重的暗門在身后無聲合攏,隔絕了酒窖的霉味和追兵的喧囂,圖書室內只有古老的羊皮卷和灰塵的靜謐氣息時,奧莉薇婭才終于敢真正松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將阿列克謝安置在壁爐旁一張蒙塵的舊沙發上。壁爐沒有生火,只有窗外慘淡的月光透進來。
“在這里等我。”她喘息著吩咐,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別出聲,別點燈。我去拿藥和干凈的水。”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帶著警告,也帶著一種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的信任,“想活命,就信我。”
阿列克謝靠在冰冷的沙發背上,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灰敗,嘴唇干裂。他冰藍色的眼睛沉沉地看著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但那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算是默許。
奧莉薇婭不再耽擱,像一道無聲的幽靈,迅速消失在圖書室通往主宅內部走廊的陰影里。時間緊迫,她必須在蘭斯徹底清查酒窖、或者發現那對“演員”并非目標之前,拿到必需的藥品,并…制造下一個環節的籌碼!
她熟門熟路地避開夜間巡邏的仆人,如同一縷輕煙般潛回自己位于主宅三層的臥室。反鎖房門,她甚至來不及換下那身染血的、泥濘不堪的昂貴裙裝,徑直撲向靠墻的胡桃木書桌。她猛地拉開最底層一個帶鎖的抽屜——里面并非珠寶首飾,而是一疊厚厚的、邊緣已經磨損的文件!
她飛快地翻找著,指尖因為緊張和急切而微微顫抖。終于,在最底層,她抽出了幾張用火漆密封、蓋著帝國礦業署雄鷹徽記的文件!《懷特領黑石山礦脈二十年獨家開采權讓渡意向書》!落款處,皇室礦業大臣潦草卻極具分量的簽名赫然在目!
前世,蘭斯就是在她“私通”罪名成立、被剝奪繼承權后,用這份由皇室“慷慨”賜予的意向書,作為他“挽救家族產業”的功績,順理成章地攫取了礦脈的控制權!這份文件,此刻就是她手中最硬的籌碼!
她將文件緊緊攥在手里,冰冷的紙張邊緣硌著掌心。隨即,她又迅速打開衣柜旁一個不起眼的小藥箱——那是她母親生前留下的,里面備有一些應急的傷藥和繃帶。她將藥品和文件一起塞進一個深色的、不起眼的帆布挎包。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時,臥室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了蘭斯那刻意拔高、帶著虛偽“關切”和“憤怒”的嗓音,以及一串雜亂的腳步聲!
“搜查!給我仔細搜查每一間房!那個該死的蠻族探子受了重傷,他肯定跑不遠!奧莉薇婭堂妹一定是被他挾持了!快!一定要確保小姐的安全!”
奧莉薇婭的心臟瞬間沉入谷底!蘭斯反應太快了!他竟然直接帶人開始搜查主宅房間!她這里…很可能就是下一站!
她飛快地掃視房間,目光瞬間鎖定了連接著隔壁小書房的、被厚重帷幔遮擋的側門!那是唯一的生路!她毫不猶豫地撲過去,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門把的瞬間——
“篤篤篤!”粗暴的敲門聲在她臥室的主門上猛烈響起!
“奧莉薇婭堂妹?你在里面嗎?開門!我是蘭斯!我們很擔心你!”蘭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充滿了“焦急”。
奧莉薇婭的動作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扇被敲得微微震顫的房門。
“堂妹?你再不開門,我們就只能破門而入了!為了你的安全!”蘭斯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和威脅。
沒有退路了!
奧莉薇婭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厲色。她不再試圖從側門逃走,反而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臉上所有驚慌失措的表情瞬間褪去,被一種冰冷的、近乎傲慢的平靜所取代。她甚至抬手,飛快地理了理凌亂黏在頰邊的發絲,盡管那無法掩蓋她裙擺上的大片污跡。
然后,她邁開腳步,不再掩飾聲音,走向那扇被瘋狂敲打的主門。
“吱呀——”
厚重的橡木門被她從里面緩緩拉開。
門外,刺眼的提燈光芒瞬間涌了進來,將走廊照得亮如白晝。蘭斯·懷特站在最前面,臉上那副精心偽裝的“關切”面具,在看到奧莉薇婭的瞬間,完美地切換成了“震驚”和“狂喜”,仿佛獵人終于看到了落入陷阱的獵物!
他身后,是幾名全副武裝、神情緊張的家族侍衛,以及兩位被蘭斯特意請來的、屬于皇室派系的貴族見證人——老態龍鐘的哈林頓伯爵和他那總是帶著諂媚笑容的兒子。他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聚焦在奧莉薇婭身上,掃過她狼狽的裙裝、凌亂的頭發,最后,帶著毫不掩飾的窺探和審判,越過她的肩膀,射向她身后那間光線昏暗的臥室深處!
“奧莉薇婭!感謝光明神!你沒事!”蘭斯夸張地松了一口氣,聲音洪亮得足以讓走廊盡頭的人都聽見,他急切地向前一步,試圖抓住她的手臂,目光卻毒蛇般在她身后的房間里逡巡,“那個挾持你的蠻族惡徒呢?他在哪里?我們這就救你…”
“挾持?”奧莉薇婭清脆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慵懶的尾音,瞬間打斷了蘭斯慷慨激昂的表演。她沒有后退,反而微微側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臉上浮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帶著些許困惑的優雅微笑,目光坦然地看著門外的所有人。
“蘭斯堂兄,還有諸位,”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走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想,你們可能誤會了什么。”
她的目光掠過蘭斯瞬間僵硬的臉,掠過兩位貴族見證人眼中的驚疑,最后,落在了自己臥室深處、那張靠窗的、籠罩在陰影里的高背扶手椅上。
“這里并沒有什么‘蠻族惡徒’挾持我。”她的聲音如同珠玉落盤,清晰而冷靜。她微微抬起手,指向那張高背椅的陰影,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甚至帶著一絲親昵的弧度:
“容我介紹一下。”
她的聲音微微一頓,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死寂中,清晰地吐出:
“這位是阿列克謝·諾維科夫殿下,索倫公國最后的王位繼承人。”她的目光轉向椅子的方向,仿佛那里真的坐著一位尊貴的客人,語氣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種宣告式的莊重:
“以及…”
她停頓了一下,迎著蘭斯驟然瞪大、充滿了難以置信和荒謬感的眼睛,迎著哈林頓伯爵父子瞬間凝固的驚愕表情,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