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的第一條規則：別信那些穿著黑袍的神父。

驅魔的第二條規則：記得帶一把更大號的扳手，哦，最好還有酒。

顯然，鑄造廠的老板斯特林先生已經被惡魔嚇得不知所措，導致他忘記了某人鄭重和他說過的鐵則。

這也不能怪他。

畢竟，他的鑄造廠中，那一臺命名為“刻耳貝洛斯”的巨大鑄造機已經殺死了3個信心滿滿的驅魔人了......他估計自己一生都會發噩夢，永遠忘不了那見鬼的場景。

第一個拿著他的懸賞單過來的驅魔人是個朋克小子，與這嗤嗤冒著蒸汽的鑄造機很般配，于是，他死了，在走進工廠的瞬間就被擰成了麻花。

第二個驅魔人是個丑修女，對著金錢虔誠地發表了一番意見，強調她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信仰，于是，她也死了，被動起來的蒸汽管道攪成一團肉泥。

第三個就不說了......總之，地上到現在還殘留著他的內臟，肢體與碎骨，都長蛆了。

而現在，在斯特林顫抖著把賞金提高到了5000金鎊時，終于來了一個大人物。

阿塔神父。

老神父看起來五十多歲，身形瘦削，但腰脊挺的筆直。

他沒有帶任何夸張的法器，只穿著一塵不染的黑色神父袍，胸前掛著小小的銀質十字架。

但斯特林幾乎要喜極而泣，他當然認得這個人，應該說，在這見鬼的圣骸城中，怎么會有人不認識他——大教堂的首席驅魔師，神秘學學會榮譽會長，更是那個在“假面舞會血案”中拯救了半個上流社會的傳奇！

有救了！有救了！

看到他，就等于看到了希望！

“愿上帝保佑你，可憐的孩子。”神父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神父......”斯特林真的哭出來了，“您愿意來實在太好了。”

“好了，好了......”阿塔笑了笑，“別擔心，孩子，我知道你，經常去教堂祈禱，捐款，我會幫你把這惡魔驅逐的。”

阿塔神父走向那5米多高鑄造機的身影真是偉岸——他拿出來圣水，拿出了水銀，在地上畫出了斯特林看不懂的法陣——如此繁復，如此漂亮。

斯特林不斷在胸前畫著十字。

回頭要讓工人加班加點，把落下的產能全都補回來……沒得休息了！而多出來的錢！他肯定要捐給阿塔神父的教堂！

神父舉起了十字架。

“以神之名，我為你施洗，圓環。”

“我在此劃定神圣與凡俗的邊界，界定秩序與混沌的領域。”

他的聲音激昂慷慨，地面法陣頓時亮出白光，虛幻羽毛飄落，斯特林大腦一陣暈眩，耳邊響起圣詠。

鑄造機頓了一下，散熱孔中蒸汽瘋狂噴出——咔噠，咔噠，咔噠，斯特林聽見零件搖晃，松動的聲音……痛苦，對，是痛苦。

那依附在鑄造機上的惡魔被傷到了！

“我并非與鋼鐵對話，因其無智。我亦非與亡魂交談，因其無形。”

“我審問的，是你！一個不應存在的結合體！一個玷污了機械之秩序，又扭曲了靈魂之安息的‘錯誤’！”

神父高舉十字架，而他的瞳孔也被純白十字所替代，趴在地上的蒸汽管道開始暴動，狠狠抽向神父。

但是。

那足以毀滅磚墻的力道，那粗大到需要兩人合抱的管道，卻永遠無法越過神父腳下的陣法。

神圣不可侵犯。

斯特林幾乎要窒息，他覺得如果自己是女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無可救藥地愛上神父。

太好了……他抹了抹眼淚，只要解決了這個惡魔，工廠可以繼續運作，那么很快他還可以換上一套更大的別墅……

廠長吐出一口氣，滿心歡喜。

一切都很順利。

鑄造機嗡鳴地愈發厲害，各處閥門張開合上，像是被劇痛折磨到瀕死的奴隸，管道還在不死心地嘗試抽擊神父……無濟于事。

斯特林拿出手帕，不斷抹汗，心里不斷祈禱。

阿塔神父的聲音更加洪亮了，而那依附在鑄造機中的惡魔痛不欲生，濃白蒸汽都變成黑色了，那就是惡魔正在被傷害，驅逐的證據！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于寂靜，鋼鐵歸于冰冷。”

“以圣父，圣子，圣靈之名義，以第一道法典，最后一絲恩典的權柄……”

“我命令你——”

“退下！”

神父喝出最后命令——標準的教堂驅魔流程，凈化，定義，審問，敕令，鑄造機不堪重負，像是隨時會散架，滾滾黑氣冒出，撕裂耳膜的叫聲不斷回蕩。

“吱吱吱吱吱——”

鑄造機發出凄慘的扭曲聲，斯特林放下心，驅魔到了尾聲，而且看起來成功了。

不過，在這時候，慵懶戲謔的聲音在斯特林耳邊響起：“神父快死咯，還有五秒。”

斯特林愣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嫌惡地嘖兩聲......開玩笑，是圣光，阿塔神父能使用圣光，惡魔怎么能勝過圣光？

“3......2.....”那人竟然開始倒數，斯特林煩躁起來，正要呵斥之時，最后的“1”也數完了。

同時。

管道驟然突破圣光，卷住神父，扔進氣錘下——隨后，砰！

氣錘砸下。

“啊啊啊啊啊啊！！”神父慘叫。

“砰！”

神父沒聲了。

“砰！”

第三下。

鑄造機吐出了一團肉泥，上面糅雜著片片黑布。

“斯特林，之前在酒吧我告訴過你驅魔的準則。”那人懶洋洋說道，“不要相信神父，要用酒和扳手......哦，你忘了，鹿首精酒館對你來說這么流連忘返嗎？”

斯特林愣住了，他看著那人慢悠悠掏出一把扳手，慢慢朝正猖狂“嘲笑”著他們不自量力的“鑄造機惡魔”，他聽到靴子踩在粘稠地面抬起的吧嗒聲。

什么鬼？

等等，等等——這家伙想要干什么？

驅魔人？

真的是驅魔人？

不用任何道具的驅魔人？

鬧什么？

阿塔神父都死了啊！

他踩著一地肉泥走向鑄造機，扔掉煙頭，一扳手狠狠敲在它的表面：“安靜點，王八蛋。”

“什么瘋子？！”

但是。

就是這一下。

鑄造機的動作停頓了......管道無力搭下，蒸汽停止流淌，氣錘砰的一下砸下，再無聲息......隨后，斯特林看見一團濃郁，長滿眼睛的黑霧溢出，它所有眼睛都死死地，帶著極致驚恐地盯了凱恩一眼，仿佛看到了比毀滅更可怕的東西。

惡魔尖叫著倉惶而逃。

等等，等等，斯特林那被酒精，女人和金錢浸泡的大腦終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而臉上一點驅魔成功的興奮都沒有......

他想起了這個男人的身份與名字。

凱恩·萊曼，的確也是個驅魔人......而別人對他最多的評價是：寧愿被惡魔生吞，也別和他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