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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青嶺河前傳
平原地帶的黃土鄉(xiāng),有一座山,因為從遠(yuǎn)處看,像天上的月亮掉在人間,彎彎的,故名曰,月亮山。東山腰是茶場,西山腰是荒嶺。山谷縫里泉水奔涌,經(jīng)過日積月累的侵蝕,地下水的噴薄,形成了一條河,這河的源頭是山嶺,又因為嶺上全是青松樹,便叫青嶺河。這河畔兩岸的人家,從遷徙到定居,都與這個黃土地發(fā)生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民國二十四年冬,寒風(fēng)呼卷著整個青嶺河畔,河面結(jié)成了冰,河邊住著幾戶人家,微弱的氣息從那土墻的縫隙中透露出來。屋檐下的燕窠早就鳥去巢空,年末顯得這般寂靜。
在那排土房子里,有間稍微大氣了點的屋子,也只不過多些青磚石和松樹段子做樑。操持這家的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妻,老漢倒是身體硬朗坐在爐灶前烤著地瓜。老婦人卻臥床不能動彈,嘴里的呻吟聲與外面狂風(fēng)刮起泥沙的聲音如利刃劃骨。
“老頭子,我要是走了,你燒飯洗衣可能……對付?早些年我叫你學(xué)著些,你這笨人卻硬靠……蠻力吃飯”老婦人憂傷道。
“啰嗦,你走了,我日后倒是清凈”,老漢用火鉗猛戳了戳地面,氣呼呼的嘴角不禁上揚。
“東家差人來說明年搬過來,老松莊那邊年秋發(fā)了大水,加上那邊饑荒,聽講一個莊的人沒有的吃喝,喝鹽水浮腫,死了七八個”鄰家老吳邊嘟囔邊端著三塊糠餅進來。
老漢頓了頓,拽過鍋門口馬凳,遞給了老吳。
青嶺河這邊六十余畝的田地,都是老松莊汪家的,汪家倒是一個小地主,這對老夫婦便是這汪家的佃戶。老漢也姓汪,從小便隨父輩在汪家為仆。老婆子是個小腳,從小被賣與老漢家做了童養(yǎng)媳。雖說她是個小腳,干起活來卻利索的很,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像踩著高蹺一般,不能說技術(shù)拙劣,但也確實突出。未明事理的孩童們,模仿她的走姿也是常態(tài)。汪老漢的姓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說姓是東家給的,就像他的老婆子連名也沒有,還是長輩看著稻田里的苗,叫的春苗。
“給人家做牛……做馬一輩子,老頭子,我死了,老太爺開明,會給你口飯吃”,老婦人眼里又似有了精神。
老吳從懷里掏出煙槍,狠狠地悶了一口,“這年頭,外面兵荒馬亂的,鄉(xiāng)下倒能有一口飯吃,可這地里硬是長不出莊稼,秋天發(fā)大水,禿嚕樹皮吃”,那縷憤懣的黃煙從老吳鼻子里撲騰著往空氣中飛去,飄向窗外,染黃了天。
開年,初七,老漢的老婆子死了,攏共佃莊十幾口人來一起幫著老漢完成了后事,沒有棺槨,便靠一家一家舍來木材板子,做了簡易的棺材,抬上叫月亮山的墳場埋了。老漢也伙同大家收拾廳堂,打掃曬谷場,那四人合抱大小的木板倉,倒是干凈,兩寸高低的陳谷,還有……三只吃的肥乎乎的老鼠。“老三,快拿耘耙,打死那幾只短命的帶回去”云大娘叫到,“你家要,你帶回去吧,這怎么吃呀”。
眾人忙乎著,等待著這片地兒的主人,老漢也從主屋搬去了柴房。收空了三間房和廳堂,汪老漢在這住了六十一年,如今卻要讓出正位,雖然他也姓汪,或許他也因為姓汪,才能有這遮風(fēng)擋雨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