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卷著碎雪灌進喉嚨時，我正盯著三百米外那只瘸腿的馴鹿。它灰褐色的皮毛結(jié)著冰碴，左前蹄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這是我們追蹤三天的獵物。族群里最年長的母狼瑪莎說，這是山神恩賜的年獸，吃掉它能讓幼崽們熬過這個寒冬。

“等等。“少主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他的狼爪在雪地上劃出五道深痕。作為狼王長子，他銀灰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右耳缺角的傷痕是去年單挑黑熊留下的勛章。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瞳孔驟然收縮。馴鹿身后的白樺林里，七道幽綠的光正緩緩逼近。是赤焰狼群的斥候，他們脖頸間纏繞的猩紅布條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中計了。“我舔了舔發(fā)干的鼻尖，血腥味混著松脂的氣息在舌尖蔓延。三天前就該雪崩的西麓山脈此刻異常安靜，積雪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lán)光——那是人類布設(shè)的電子圍欄。

少主突然發(fā)出短促的狼嚎，聲波震得枝頭積雪簌簌落下。三十米外的瑪莎會意，帶著五只母狼迂回包抄。我伏低身體，爪尖觸到埋在雪下的捕獸夾，鐵銹味在齒間炸開。

戰(zhàn)斗在眨眼間爆發(fā)。赤焰狼的嚎叫聲撕破夜空，瑪莎的右后腿被電子圍欄的電網(wǎng)擊中，皮毛焦糊的味道讓我眼眶發(fā)酸。我撲向偷襲少主的赤焰狼，利爪在它喉間劃出三道血痕，溫?zé)岬难獓娫谀樕希瑑龀杀辍?

“往西！“少主突然咬住我的后頸，將我拖向反方向。我這才驚覺，原本該在東側(cè)的極光此刻正籠罩著正西方向——那是人類軍事基地的探照燈。

我們在雪地里狂奔了三天三夜。當(dāng)?shù)谒拇稳章淙炯t天際時，狼群終于在一處廢棄的礦洞停下腳步。瑪莎的傷口已經(jīng)潰爛，幼狼們蜷縮在母狼腹下，連嗚咽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聞到了人類的氣息。“守夜的灰爪突然低吼，他的尾巴不安地拍打巖壁。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月光下隱約可見銹跡斑斑的鐵軌，枕木上散落著人類丟棄的罐頭盒。

“是廢棄的林場鐵路。“少主用狼爪扒開積雪，露出早已結(jié)冰的車轍印，“順著鐵軌走，或許能找到人類聚居點。“

我盯著鐵軌延伸的方向，喉間發(fā)出猶豫的嗚咽。人類聚居點意味著危險，但此刻族群需要食物和藥品。瑪莎突然掙扎著站起來，將最后一塊鹿肉推到幼狼面前：“帶他們走，我來斷后。“

“閉嘴。“少主突然張口咬住她的脖頸，將她按在雪地上，“你以為我會讓你死在人類的陷阱里？“他轉(zhuǎn)身看向我，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灼灼發(fā)亮，“你帶五只公狼探路，天亮前必須找到補給點。“

我們在黎明前找到了那輛拋錨的運糧車。當(dāng)我用利爪撕開帆布時，腐爛的土豆味撲面而來。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我看見少主突然渾身僵硬，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狀——那是恐懼的征兆。

“是人狼狩獵隊。“他的聲音沙啞難聽，“他們帶著基因追蹤器。“

我這才驚覺，瑪莎潰爛的傷口正散發(fā)著濃重的腐肉味。幼狼們驚恐的嗚咽聲在雪地里回蕩，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仿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往南跑！“少主突然發(fā)出高亢的狼嚎，聲波震得鐵軌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他轉(zhuǎn)身撲向相反方向，用爪子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那是引開獵人的信號。

我?guī)е侨涸谘┑乩锟癖迹砗髠鱽砻芗臉屄暋．?dāng)?shù)谝豢|陽光刺破云層時，我們終于在懸崖邊停下腳步。瑪莎氣息奄奄地倒在雪地上，幼狼們圍著她冰冷的尸體低聲嗚咽。

“看。“灰爪突然指向遠(yuǎn)處，聲音里帶著顫抖。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心臟猛地抽搐——原本該是雪山的地方，此刻矗立著高達(dá)百米的混凝土城墻，城墻上閃爍著紅藍(lán)交替的警示燈。

“那是人類的基因隔離區(qū)。“少主不知何時跟了上來，他的左前爪血肉模糊，“去年赤焰狼就是被他們趕到我們領(lǐng)地的。“

我舔了舔他滲血的傷口，血腥味混著鐵銹味在舌尖蔓延。遠(yuǎn)處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幼狼們驚恐的嗚咽聲此起彼伏。就在這時，少主突然仰天悲嗥，聲波震得懸崖邊的積雪簌簌墜落。

“變成人形。“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我們要混進人類的城市。“

當(dāng)我第一次用兩條腿站立時，膝蓋傳來鉆心的疼痛。人類的衣服又厚又笨，血腥味在布料間縈繞不散。少主將幼狼們偽裝成寵物犬，用鐵鏈拴在腰間，自己則套上沾滿油污的工裝服，遮住銀灰色的發(fā)梢。

“記住，“他低聲說，喉間還殘留著狼嚎的余韻，“在人類面前，我們只是普通的拾荒者。“

我們在黎明前混入了城市邊緣的貧民窟。霓虹燈牌在潮濕的霧氣中閃爍，污水橫流的小巷里，人類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我們。當(dāng)經(jīng)過一家狗肉火鍋店時，瑪莎的幼崽突然發(fā)出驚恐的嗚咽，我看見少主的指甲瞬間變長，刺破了工裝服的布料。

“冷靜。“我按住他顫抖的肩膀，指尖觸到他脊椎突出的骨節(jié)，“先找地方安頓下來。“

我們在廢棄的地下車庫找到了棲身之所。當(dāng)灰爪用撿來的紙箱生火時，少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殷紅的血沫濺在混凝土墻上。我這才驚覺他發(fā)著高燒，原本油亮的銀發(fā)此刻黯淡無光，像被霜打蔫的枯草。

“睡會兒吧。“我將他按在破舊的沙發(fā)上，“我來守夜。“

他抓住我的手腕，滾燙的掌心讓我想起族地溫泉里的鵝卵石：“如果我死了，帶大家回北方。“

“閉嘴。“我扯過一條發(fā)霉的毛毯蓋在他身上，“你可是要繼承狼王之位的狼。“

他忽然笑了，蒼白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等回去，我要在族地種滿人類的玫瑰。“

我望著他沉睡的側(cè)臉，突然聽見車庫外傳來細(xì)微的響動。當(dāng)我悄悄探出頭時，看見三個穿著連帽衫的人類正蹲在垃圾桶旁，他們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有狼的味道。“其中一人壓低聲音，“聽說基因隔離區(qū)在高價收購狼皮。“

我縮回身子，爪尖在混凝土上劃出五道深痕。少主在睡夢中發(fā)出不安的嗚咽，幼狼們蜷縮成一團，渾身發(fā)抖。我舔了舔發(fā)干的鼻尖，血腥味混著鐵銹味在舌尖蔓延——這是戰(zhàn)斗前的味道。

當(dāng)?shù)谝豢|陽光透過通風(fēng)口照進來時，車庫外已經(jīng)橫七豎八躺滿了尸體。我舔了舔沾血的獠牙，轉(zhuǎn)身看見少主倚在墻角，他的瞳孔變成詭異的豎線，指尖還滴著血。

“下次別逞英雄。“他扔給我一塊帶血的面包，“吃，然后帶大家去港口。“

我望著他染血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后頸新增的暗紅色鱗片——那是血脈覺醒的標(biāo)志。遠(yuǎn)處傳來輪船的汽笛聲，海鷗的叫聲刺破晨霧。我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