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成都。

臥榻上的男子已氣若游絲，銀甲蒙塵，槍尖的寒芒早在十年前就隨北伐的風沙黯淡。趙云望著帳頂飄搖的燭火，喉間涌上腥甜——他終究沒能等到漢室復興的那一天。

“丞相……”他想抬手，卻連指尖都動不了，眼前閃過的不是金戈鐵馬，而是長坂坡的血與火：懷中阿斗的溫熱，糜夫人投井的決絕，還有那桿陪他七進七出的亮銀槍，槍纓上的紅綢，像極了此刻咳出的血。

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聽見一聲悠長的嘆息，仿佛穿透了千年時光。

“將軍忠義，天地可鑒，然塵緣已盡，何去何從？”

……

痛。

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刺戳四肢百骸，又像是被裹在溫熱的羊水囊里，聽得見模糊的心跳與水流聲。趙凌云猛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連眼皮都掀不動——不對，這不是他的身體。

觸感柔軟，包裹著小小的軀干，耳邊是女人溫柔的哼唱，還有男人粗糲的笑聲：“這小子哭聲真亮，將來定是個好苗子！就叫凌云吧，趙凌云！”

趙凌云？

混亂的記憶如潮水涌來：他是趙云，字子龍，蜀漢五虎將；他也是二十一世紀那個抱著《斗羅大陸》漫畫啃的少年；而現在，他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正躺在斗羅大陸某個不知名村落的襁褓里。

三輩子的記憶攪成一團，他想嘶吼，想確認這不是夢，喉嚨里卻只發出“咿呀”的奶聲。更詭異的是，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盤踞著一股熟悉的銳勢——那是亮銀槍刺破長空的悍勇，只是此刻被嬰兒的軀體死死鎖住，連一絲鋒芒都透不出來。

“有意思?！?

一個蒼老卻清亮的聲音突然在意識里響起，嚇了趙凌云一跳。這聲音不似人聲，更像一縷游絲，帶著好奇的探詢：“這方天地的規則……竟與老夫所知截然不同。靈氣稀薄，卻有種奇特的能量在流轉，嗯？還能附著在器物與生靈上？”

趙凌云心頭劇震。

這個聲音……他絕不會認錯。哪怕在另一個世界的小說里，這聲音也代表著煉丹術的巔峰，代表著那個在黑角域隱忍，最終護徒弟登臨巔峰的老者。

藥老？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試圖回應，卻只能調動微弱的意識波動。那縷聲音似乎察覺到了，輕笑一聲：“哦？這娃娃的靈魂竟如此凝練，還帶著不屬于這具身體的沉暮氣……是轉世者？”

意識的視野里，仿佛浮現出一道半透明的老者身影：青衫，白發，手中似有非有的丹爐虛影在旋轉。藥老的目光掃過他的靈魂，帶著審視，更多的卻是新奇：“老夫本在煉化異火，卻被一股空間亂流卷至此地，肉身盡毀，只剩殘魂。你這小家伙，倒是第一個能感知到老夫存在的生靈。”

趙凌云屏住呼吸。

他終于確認，自己不僅來到了斗羅大陸，還開局就綁定了這位BUG級的存在?？伤幚巷@然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連“魂力”都叫成“奇特的能量”。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對方的身份——過早揭開底牌，絕非好事。

“這村落……叫雷耀村？”藥老的聲音帶著些微訝異，“地脈深處竟藏著雷霆之力，與你靈魂里那股槍意隱隱共鳴……有點意思?！?

趙凌云的意識順著藥老的感知下沉，果然觸到一股狂暴卻精純的雷電能量，像沉睡的巨龍盤踞在村子地下。他忽然想起，在斗羅大陸的設定里，武魂覺醒往往與出生地的靈氣特質相關。

難道……

“你這靈魂里的槍意，混雜著雷霆之息?！彼幚虾鋈坏?，“若老夫沒猜錯，待你六歲覺醒武魂，或許會有驚喜。只是這方天地的修煉體系……似乎依賴一種叫‘魂環’的東西？”

趙凌云心中一動。

藥老在自行推演這個世界的規則！這位曾經的丹塔巨頭，哪怕只剩殘魂，見識也遠超常人。他立刻放出一絲意識波動，指向外界——剛才那對夫婦的對話里，提到了“武魂殿”、“覺醒儀式”。

“武魂殿？負責覺醒‘武魂’的機構？”藥老捕捉到關鍵詞，沉吟道，“看來這世界的力量體系，比老夫想的更規整。小家伙，你我如今算是同病相憐，老夫幫你解析此地規則，你……”

他話音頓住，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趙凌云也感覺到了——一股陰冷的、帶著掠奪性的魂力波動，正從村子另一頭傳來，微弱卻極具侵略性，像是毒蛇在暗中窺伺。

“那是什么？”藥老的聲音沉了下來，“這股能量流動方式，是在強行吸納周遭靈氣，還帶著血腥味……不像是正道修煉?！?

趙凌云的心臟猛地一縮。

雷耀村，六歲，武魂覺醒……另一頭的村子，難道是圣魂村？那股掠奪性的魂力，難道是……唐三？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的小說里，唐三用玄天功吸收魂力時，確實與這個世界的正常修煉方式不同，更接近“掠奪”。而現在，藥老已經注意到了。

“看來這方天地，也并非凈土。”藥老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多了幾分冷意，“小家伙，不管你是誰，既然老夫與你綁定，便不會坐視不理。先好好長大吧，等你覺醒了武魂，老夫再傳你些真本事?！?

殘魂的氣息漸漸沉寂，像是沉入了靈魂深處。

趙凌云躺在襁褓里，感受著那股與地脈雷霆共鳴的槍意，感受著藥老殘魂的守護，還有遠處那若有若無的、屬于“唐三”的陰影。

他閉上眼，接受了“趙凌云”這個名字。

長坂坡的遺憾，他要在這個世界補上。雷霆為槍，忠義為魂，護他想護之人——無論是未來會相遇的青嵐靈鹿少女，還是這片即將被陰影籠罩的大陸。

六年，足夠他等。

而地下的雷耀龍淵，似有驚雷，輕輕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