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清晨七點半，協和醫院的走廊還沉浸在消毒水與晨光交織的靜謐中。蘇念推開診室門的瞬間，就看見了那個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穿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裝，襯衫領口一絲不茍，卻難掩面色中的蒼白。修長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舊手表，表盤邊緣已經磨損得發亮。那是一塊十年前的百達翡麗，表帶卻意外地干凈。

"顧先生？"蘇念翻開病歷本，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鳥，"我是您的主治醫生蘇念。"

男人抬起頭，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訝異。他顯然沒想到自己的主治醫生會這么年輕，而且——這么漂亮。蘇念穿著白大褂，里面是一件淡藍色的襯衫，頭發簡單地挽在腦后，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

"蘇醫生看起來不太像心臟科的專家。"顧景深的聲音低沉，帶著商人特有的審視意味。

蘇念微微一笑，眼角浮現出淺淺的梨渦："顧先生看起來也不太像心臟病患者。"

診室里的空氣凝固了一秒。顧景深挑了挑眉，似乎沒料到會被這樣反將一軍。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西裝褲包裹的長腿交疊，姿態優雅卻帶著防備。

"根據您的檢查報告，"蘇念戴上聽診器，金屬的反光在她眼中劃過一絲專業的冷光，"您的心律不齊已經持續三個月，最近一周出現了明顯的胸悶氣短。"

顧景深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聽診器上，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那個小小的金屬器具，此刻在他眼中卻像是一把即將宣判的錘子。

"只是工作壓力大。"他輕描淡寫地說，手指卻更加用力地按住了手表，"開點藥就好。"

蘇念沒有急著反駁，而是站起身繞到他面前。她的身高剛好到他下巴的位置，需要微微仰頭才能與他對視。這個角度讓她看起來格外專注，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這一個病人。

"顧先生，"她的聲音放得更輕了，"能讓我聽聽您的心跳嗎？"

顧景深的手指僵住了。他盯著蘇念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誠讓他無法拒絕。他緩慢地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然后是襯衫的前兩顆紐扣。

當冰涼的聽診器貼上他溫熱的胸口時，顧景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蘇念靠得很近，他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花香，能看到她睫毛在臉上投下的細小陰影。

"深呼吸。"蘇念的聲音近在耳畔。

顧景深照做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心臟在胸腔里不規律的跳動，像是被困的鳥在撲打翅膀。更奇怪的是，當蘇念的手指無意間擦過他的皮膚時，他的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您聽到了什么？"他問，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蘇念摘下聽診器，眉頭微蹙："除了心律不齊，我還聽到了恐懼。"

"恐懼？"顧景深睜開眼，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蘇醫生還能聽出情緒？"

"心臟不會說謊。"蘇念走回座位，在病歷本上寫著什么，"它記得每一次加班到凌晨的疲憊，每一次在談判桌上強撐的緊張，每一次——"她頓了頓，"失去重要東西時的疼痛。"

顧景深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表，那里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小裂痕。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溫柔的女醫生，有著能看透人心的敏銳。

"需要住院觀察。"蘇念合上病歷本，"VIP病房已經安排好了。"

"住院？"顧景深的聲音陡然提高，"不可能，我下午還有——"

"顧氏集團的新品發布會？"蘇念打斷他，"我已經讓人聯系您的助理，推遲到下周。"

顧景深瞇起眼睛，這是他動怒的前兆。但蘇念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眼神里有種不容置疑的堅持。

"您的心臟在向我求救，"她說，"而我，從不拒絕病人的求救。"

十分鐘后，顧景深站在VIP病房的窗前，看著樓下螞蟻般大小的車流。他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醫生。但蘇念的眼神讓他想起了母親——那個在他十歲時就離開的女人，也有著這樣溫柔而堅定的眼神。

"顧先生。"護士推著治療車進來，"蘇醫生說您需要先做一個24小時動態心電圖。"

顧景深轉身，看見蘇念正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像小盒子一樣的儀器。

"這個要貼身佩戴24小時，"蘇念走過來，手指靈巧地擺弄著電極片，"可能會有點不舒服，但——"

"但我的心臟需要被監控。"顧景深接過她的話，突然笑了，"蘇醫生，有沒有人說過您很強勢？"

蘇念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她的工作："治病救人，溫柔是手段，堅持是原則。"

當電極片貼上他胸口時，顧景深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很奇怪，這個簡單的醫療動作，卻讓他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為他系鞋帶的感覺——專注、認真、帶著某種他快要遺忘的溫暖。

"好了。"蘇念退后一步，"有任何不適隨時按鈴。"

她轉身要走，顧景深突然叫住她："蘇醫生。"

"嗯？"

"那塊手表——"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舊表，"是我母親留下的最后一件東西。"

蘇念的目光落在表盤上，那里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裂痕，像是時光在某個瞬間被劈開的傷口。

"它走得還準嗎？"她輕聲問。

顧景深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不準了，但我舍不得換。"

蘇念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他看不懂的情緒："有些傷口，需要時間愈合，也需要勇氣面對。"

她離開后，病房里只剩下儀器輕微的滴答聲。顧景深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醫院的白色天花板不那么刺眼。他摸著手表，想起蘇念聽診時專注的側臉，心跳突然變得很奇怪——不是病理性的紊亂，而是一種久違的悸動。

窗外，春日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來，在地上畫出斑駁的光影。顧景深閉上眼睛，第一次對明天的檢查產生了一絲期待。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醫生辦公室的蘇念，正看著他的病歷發呆。顧景深，32歲，顧氏集團總裁，年少有為卻性格孤傲，三年前母親病逝后開始出現心臟問題。

"蘇醫生，"同科室的李醫生探頭進來，"聽說你收了個大人物？"

蘇念回過神，笑了笑："對我來說，他只是病人。"

"話是這么說，"李醫生壓低聲音，"但顧氏集團可不是一般的病人。小心點，這種人物最難伺候。"

蘇念望向窗外，陽光正好照在她的聽診器上，金屬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想起顧景深手腕上的舊手表，想起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脆弱。

"最難伺候的病人，"她輕聲說，"往往最需要被治愈。"

辦公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蘇醫生，我是顧景深。手表的裂痕，是在我母親葬禮那天摔的。"

蘇念盯著這條短信，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拿起聽診器，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有些心跳，需要的不只是藥物治療，還需要有人愿意傾聽它背后的故事。

而顧景深的故事，顯然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