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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深夜來客
第1章 深夜來客
落葉巷的青石板上凝著層薄霜,像撒了把細鹽。鐵匠鋪的爐火舔著風箱,把墻上的影子晃得忽明忽暗。林寒峰赤著上身,肌肉線條如刀削般分明,每砸一錘,汗水就順著脊梁溝往下淌,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記。他左手持鉗,右手握錘,鐵錘落下的節奏穩如鐘擺——這是錦衣衛的底子,十年了,還沒丟。
墻角的木架上擺著半塊紅薯,已經涼透了。那是他今晚的晚飯。自從三年前搬到這小鎮,他就沒再沾過酒肉,倒不是清修,而是怕醉了酒,說出不該說的話。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條縫,寒風卷著幾片枯葉灌進來,吹得爐火噼啪作響。林寒峰頭也不抬,繼續打鐵,只是鐵錘落下的力道重了幾分。他能聞到來人的氣味——不是小鎮上常見的煙火氣,而是淡淡的血腥味,混著龍涎香。
"林老板,打把菜刀。"門口傳來個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木頭。
林寒峰這才停下動作,用圍裙擦了擦額頭的汗,抬頭看向門口。那里站著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下巴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像條爬在臉上的蜈蚣。
"明天來取。"林寒峰轉身從墻角拿起塊粗布,擦了擦手上的鐵屑。他的聲音很沉,帶著股子疏離。
"我趕時間。"黑衣人向前踏了一步,斗篷下擺掃過門檻上的積雪,發出簌簌的聲響,"三倍價錢。"
林寒峰眉頭微蹙,目光如炬般盯著黑衣人。這小鎮不大,方圓二十里也就百十來戶人家,來來往往的都是熟面孔,眼前這人他卻從未見過。而且,這大半夜的來打菜刀,本身就透著股詭異。他想起師父臨終前說的話:"凡事先觀其變,再定其行。"
"三倍也得等。"林寒峰重新拿起鐵錘,對著鐵塊砸了下去,火星子濺在他胳膊上,燙出幾個細小的水皰,"打鐵這活兒,急不得。火候不到,打出來的刀容易崩口。"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扔在桌上。油紙包里傳來股血腥味,林寒峰的動作頓了頓。他能聞出來,那是人的血,而且是剛流出來的,還帶著熱氣。
"上個月,清風觀的道長被人殺了。"黑衣人聲音低沉,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死狀很慘,心口插著把劍,劍上刻著個'林'字。"
林寒峰的手猛地攥緊鐵錘,指節泛白。清風觀的道長是他的師叔,當年師門被滅時,只有他和師叔僥幸逃脫。后來師叔隱居清風觀,他則化名來到這小鎮,開了家鐵匠鋪,暗中調查師門被滅的真相。這十年,他無數次夢見師叔,夢見他白須飄飄的樣子,夢見他說:"寒峰,莫要執念。"
"你是誰?"林寒峰聲音冷得像塊冰,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里的仇恨在翻涌。
"我是誰不重要。"黑衣人抬起頭,露出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兩團燃燒的鬼火,"重要的是,有人想嫁禍給你。而且,當年滅你師門的人,可能也盯上了清風觀的道長。"
林寒峰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想起十年前那個血雨腥風的夜晚,師父、師娘、師兄妹們的慘叫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大火燒紅了半邊天,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像血一樣紅。他親眼看見師父被人一劍刺穿心臟,師娘被亂刀砍死,師妹被人擄走,從此下落不明。他攥著鐵錘的手微微顫抖,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證據呢?"林寒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方寸,"你憑什么說有人嫁禍我?"
黑衣人從懷里掏出把斷劍,劍身上果然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林'字。"這是從道長尸體上拔下來的。"黑衣人說,"你看看這劍的材質,是不是很熟悉?"
林寒峰接過斷劍,手指輕輕拂過劍身上的紋路。這劍的材質是玄鐵,十年前師門被滅時,兇手用的就是玄鐵劍。而且,這劍身上的紋路,和當年師父送給他的那把劍一模一樣。那把劍,他一直帶在身邊,藏在鐵匠鋪的暗格里。
"是他..."林寒峰瞳孔驟縮,聲音里帶著刻骨的仇恨,"一定是他..."
"誰?"黑衣人追問,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林寒峰卻不說話了。他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囑托:"寒峰,活下去,查清楚真相,但不要輕易復仇..."可這么多年過去,真相依然迷霧重重,而他的仇人卻越來越猖狂。他握緊了斷劍,指節發白。
"你想不想知道真相?"黑衣人突然說,"我可以幫你。但你得跟我走一趟。"
林寒峰盯著黑衣人,目光如炬。他不知道眼前這人是敵是友,但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接近真相的唯一機會。他想起師妹被擄走時的眼神,想起師父倒在血泊里的樣子,想起師叔臨終前的慘狀。他的心里像有團火在燒,燒得他渾身發燙。
"去哪里?"林寒峰問,聲音里帶著股決絕。
"清風觀。"黑衣人轉身走向門口,"道長的尸體還停在那里,或許你能找到更多線索。"
林寒峰沉默了片刻,抓起桌上的斷劍,塞進懷里。然后,他從墻角拿起件黑色披風,裹在身上,跟著黑衣人走出了鐵匠鋪。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他抬頭望向天空,烏云密布,連月亮都躲了起來。他有種預感,今晚的清風觀之行,絕不會平靜。
兩人踩著積雪,沿著小路往清風觀方向走。黑衣人走在前面,腳步很輕,像只夜貓子。林寒峰跟在后面,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小路兩旁的樹木光禿禿的,枝椏像鬼爪一樣伸向天空。偶爾有寒鴉飛過,發出凄厲的叫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疹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寒峰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黑衣人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我說過,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林寒峰皺起眉頭,"你也和當年的事有關?"
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往前走。林寒峰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疑云密布。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人,但他知道,現在他沒有別的選擇。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兩人終于來到了清風觀門口。清風觀的大門虛掩著,里面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光。林寒峰推開門,走了進去。院子里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腳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正廳的門開著,里面傳來股淡淡的腐臭味。
林寒峰走進正廳,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師叔的尸體躺在供桌旁邊,身上蓋著塊白布。他的心里一陣絞痛,快步走過去,揭開了白布。師叔的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他的胸口插著把劍,劍身上果然刻著個'林'字。
"師叔..."林寒峰的聲音哽咽了,他伸出手,想要合上師叔的眼睛,卻發現師叔的手緊緊攥著,像是在抓著什么。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掰開師叔的手。掌心里,躺著半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個'朱'字。
"朱..."林寒峰瞳孔驟縮,他想起了一個人——東廠提督朱權。當年師門被滅,就和東廠有關。難道,師叔的死也和朱權有關?
"發現什么了?"黑衣人走進來,沉聲問道。
林寒峰攥著玉佩,沒有說話。他的心里亂成一團。十年前的往事像潮水一樣涌來,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知道,真相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但他也知道,前方的路將會更加危險。
黑衣人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根香,點燃,插在香爐里。"道長是個好人,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悲傷,"我們一定要為他報仇。"
林寒峰看著黑衣人,突然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他在哪里見過這個人?他努力回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走吧。"黑衣人轉身走向門口,"這里不宜久留。"
林寒峰點點頭,把玉佩塞進懷里,跟著黑衣人走出了正廳。院子里的雪還在下,落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就融化了。他抬頭望向天空,烏云依然密布,但他知道,總有一天,陽光會穿透烏云,照亮所有的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