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世界。

靈泉劍宗。

“外門弟子已經招滿，唯洗劍池還缺三百雜役，愿往者留下，不愿往者下山去。”

石階上，身穿青灰色武袍，腰間懸一柄連鞘長劍的中年劍修面色倨傲的開口。

山門前，上千身形各異的青年匯聚，聽到劍修的話，頓時如同炸開鍋。

“雜役？狗都不干。”

“洗劍池，聽說那地方兇險的很，弟子都活不過十年。”

“走了走了，大不了明年再來。”

……

人群中，一位二十左右，面容有些瘦弱的青年看向身邊那些退縮身影，輕輕握起拳頭。

“雜役？狗都不干？呵，那是你們沒嘗過‘福報’996的滋味！哥們兒我穿越前可是卷王預備役！”

他叫張遠，從地球穿越到這天玄世界不過一個月。

這次跋山涉水，歷盡艱辛來到靈泉劍宗，就為能拜入劍道宗門。

“雜役，也算劍宗弟子，也能修行劍道吧？”

張遠感受著腦海中那熠熠生輝的“劍心通明”四個大字，低低自語。

要不是這金手指看著似乎跟劍有關，要不是方圓三千里只有靈泉劍宗這一家像樣劍道宗門，要不是……

“狗都不去。”

“我去。”

賭了！橫豎都是牛馬命，不如搏個修仙版勞務派遣！

張遠擠到山門前，負責登記的白發老道抬頭，咧嘴一笑。

“小友，你跟我洗劍池有緣。”

“簽了這契約，你就是我洗劍池的人了。”

……

三個月。

做了三個月洗劍池雜役，張遠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人說洗劍池狗都不去。

人家正式弟子入門就能學功法，領取隨身劍器。

他們新入門的三百雜役倒好，就是天天往來靈泉谷和洗劍池之間挑水，全都累成了狗。

二十一世紀大好青年，扁擔都沒摸過，現在卻要天天挑水，這什么牛馬日子啊……

不是沒有人反抗過，不是沒有人逃過。

可惜，賣身契是個好東西。

修行宗門是法外之地。

幾天前就有雜役弟子偷跑下山。

還記得巡山弟子帶回來的染血衣袍，那貫穿劍痕好似豁牙一般，執事還閉著眼說是野狼所噬。

勞務合同等同于賣身契，修行界勞動法？不存在的！

“噗通——”

前方挑著水桶的雜役腳下一歪，連人帶水桶滾落在靈泉之中。

肉眼可見，那雜役和水桶浮沉幾下，就慢慢消融。

是的，消融。

這靈泉之中有庚金之氣，最是消磨人的氣血，別說落入其中會尸骨無存，在這谷中多待一刻，氣血就要多消磨一分。

洗劍池雜役難活過十年，就是因為日日接觸庚金之氣，氣血耗盡了。

張遠和身邊其他雜役面上透出幾分恐懼，趕緊挑著水離開靈泉谷。

泉水送到洗劍池，倒入青石嶙峋之間水波浮蕩的池子里，一眾雜役弟子方才能坐到一旁喘息片刻。

“特奶奶的，早知道老子死也不來——”說話青年剛發出牢騷，被旁邊青年一推手臂，忙停住嘴。

不遠處，七八個雜役弟子在兩位青袍弟子帶領下，捧著殘破劍器，快步走來。

這是在洗劍池挑滿三年泉水的雜役，才有資格做的活。

洗劍。

洗劍池中泉水庚金之氣被沖淡了，又加了不少靈材寶物，所以能洗刷劍器之中血煞與戾氣。

而且，洗劍池中洗劍，不但能讓劍器表面暗傷浮現，利于修補，還能在池水之中溫養劍器。

那池底放著的幾百柄長劍，就是常年溫養。

靈泉劍宗不但自家宗門弟子的劍器在這里洗劍，連著其他宗門也有劍器送來此地洗劍，溫養。

據說洗劍池底還有一塊通明劍碑，刻錄著無上絕學。

可惜，想要觀悟那石碑上的劍法，至少需要成為劍宗內門弟子才有機會。

“當啷——”

劍器掉落的聲音讓癱坐的張遠渾身一震。

身前走過的雜役弟子手中捧著的劍器掉在地上，那弟子一身是汗，滿臉蒼白的跌坐在地。

“廢物。”前方領隊的青袍弟子冷哼一聲，抬手一指張遠。

“你，將劍送到池邊去。”

張遠看看自己身上雜役灰袍，再看看對方的青色外門弟子袍，只能站起身來。

劍宗生態鏈，雜役在最底層。

“小心些，這劍，煞氣重。”張遠伸手去提地上劍時候，那跌坐在地的雜役伸手扯住他手臂，低低囑咐。

煞氣。

張遠看那劍上帶著血痕，點點頭。

他從前是不信什么煞氣的。

但三日前他親眼看到一位捧劍來的弟子在洗劍池邊上發狂，滿眼赤紅，持劍殺人，他信了。

深吸一口氣，張遠將地上劍握住。

劍器入手微沉，劍鞘破敗，其上裂縫密布。

雙手握劍，張遠往洗劍池邊走去。

才走三步，他腦海之中金色的“劍心通明”四個大字轟然炸開，化為一道金色光影。

這光影之中，是這柄劍器主人的一世修行記憶！

劍主人是靈泉劍宗外門執事周平。

十五歲通過宗門遴選，授《引氣訣》。

三年苦修未破氣海，轉任外門事務司。

十九歲領洗劍池巡守職，青袍佩鐵劍，督三百雜役運水。

經手殘劍七百柄，識得三十二種劍紋。

二十五歲于池邊鎮壓庚金之氣反噬，斬左臂自保。

三載后調任靈谷倉值守，持賬冊點驗靈米三千石。

四十歲氣血衰退，領外門講武堂雜務，為新人演示基礎劍式。

甲子時告老還鄉，攜《靈泉養氣篇》手抄本歸故里。

張遠手中捧著長劍，恍惚間見青袍身影二十年如一日穿行池畔，腰間鐵劍從不曾出鞘。

那些被煞氣侵蝕的雜役名單、每月初七呈送劍閣的洗劍錄簿、暴雨夜搶救靈材的奔走，遠比劍招更深刻烙在記憶里。

最后畫面浮現，白發老者輕撫褪色青袍，將埋入院中梨樹下的鐵劍挖出。

長劍出鞘，劍光縱橫，百余山匪在劍鋒之前無一合之敵。

飛濺的鮮血，交錯的劍光，腦海之中定格在一柄血色長劍穿胸而過。

“斷罪劍……”

捧著長劍的張遠瞬間雙目赤紅。

“殺——”

一聲長喝，長劍出鞘。

“快拉住他——”

“他瘋魔了！”

“哎，煞氣入侵心神，又瘋了一個……”

洗劍池邊，一片嘩然。

……

斑駁簡陋的廂房。

張遠靠坐在木榻上，雙目有些失神。

腦海之中，劍心通明的金光大字依然閃爍，那金字之外，一道青灰色劍痕繚繞。

只要心神觸動，那劍痕就會化為周平持劍而動，劍光飛旋的場景。

靈泉劍宗基礎劍法，《靈泉十二解》。

這是周平最擅長，也是教授那些外門弟子最多的劍法。

這一套劍法，周平已經修到大成之境，純熟到信手拈來。

緩緩舉起手掌，張遠掌心虛握，仿佛手中有劍。

抬手，前刺，回旋。

這動作，與那劍痕之中周平身影持劍招式分毫不差！

劍法，大成！

“這，就是，劍心通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