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墟洲，墜仙平原，安南國，清泉縣。

青茂坊。

秋意濃，樹葉飄零。

太陽快下山。

李氏百寶軒的木門敞開一半，在風中凌亂地左右搖擺。

王守業屁股墊在木椅上，雙手肘部靠在前臺，聚精會神地對著賬本，謄寫出今日營收和凈利潤。

他每天傍晚都要仔細校對賬本，防止出現任何紕漏。不過，作為一個二十年大掌柜，他已經很久沒有犯這種低級錯誤了。

半晌，他滿意地合上賬本，鎖到抽屜的底層格子里，走回內間屋子休息。

大掌柜看似風光，卻也被李氏看管得嚴，些許靈砂的出入，都會引來家族長老的一頓徹查。

外姓當掌柜，就要小心翼翼。

大宗靈材的買入，和什么人談的，價格有沒有壓到最低。

都要全須全尾地記錄在案。

王守業做完這一切，才開始今晚的修行。

“一個練氣中期的關卡，居然卡了我五年？”

過了今晚，他便四十歲了，如今卻僅僅是練氣三層，哪怕在清泉縣地界都只能算平庸。要知道，隔壁融鋒居的林掌柜和他同齡，早已是練氣中期大高手了。

回首半生。

為仙途努力奔波，依舊一事無成。

“唉，我在穿越者里面，也算吊車尾了吧。”

沒錯，王守業來自藍星。

破解胎中之謎后，什么外掛、金手指都沒有隨之而來，可謂失望至極。在這清墟洲修仙界，一呆就是近四十年。

王守業早年修煉勤奮，不到二十歲就已經練氣二層，當時也算個小天才。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資質一般般，不過是靠著早熟的先發優勢搶占先機。外人那會兒可不知道，用各種條件拉攏他，他順勢就選了李氏家族，簽了四十年的契約。

很多人說這小子傻，一輩子就被套牢了。

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當初的小天才，如今還沒到練氣中期，契約反倒成了保護符。

大掌柜月例一枚靈石，加上每年五個點的利潤分成，算是一個肥差。

至少，日常修煉所需的聚氣丹，基本可以滿足了。

用超前的商業知識逆天改命？

他是外姓，再有潑天的富貴，沒有實力也只會被李氏褫奪。倒不如維持現狀，不溫不火，將自己那一份資糧安穩拿到手。

當然，也不是一點險不冒。

人到中年，中期的關卡始終過不去，就想著攢夠兩百靈石，買一枚破境丹。

除了李氏自家生意以外，他還接了不少私活，借著這百寶軒的地盤幫別人銷貨，也著實賺了不少。

日子倒有不少奔頭了。

凡俗的父母均已過世，娶妻生子也沒了念頭，只是按照李氏的要求，收了兩個學徒，按掌柜行規，一是給他幫襯，二是契約到期后的接班人。

這里面還有一個李家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當然，橫亙在他心底的大山，還是練氣中期的關卡。

中期之難，難于上青天！

他照常吐納，絲毫察覺不到瓶頸松動，失望地嘆了口氣。

要不要堅持修行，還是去凡俗享享福、度過快活的——

思緒才飄一半，一行行小字出現在眼前。

【觸發條件，恭喜你開啟世事洞察系統。】

“這是掛？”

“終于來了！”

王守業略顯灰暗的心情頓時明亮，可世事洞察系統又是什么玩意？

難道是他打工多年的福報？

下一秒，又有四行字浮出。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每一次事件的洞察，都能增加洞察點，可用于修煉、斗法、破陣等等。】

【當前洞察點：0。】

【天賦技能：明察秋毫。】

隨后再無任何文字出現，任憑他如何呼喚，都沒有反應。

王守業思考片刻。

又折返到店鋪前臺，從抽屜拿出賬本，將李氏百寶軒每一樣物件的采購、銷售完完整整地謄寫在數張白紙上，附上具體的營收、利潤。

白紙之上，又命名為“李氏百寶軒商業機密”。

很快，他的眼前出現光幕面板。

【發現“李氏百寶軒商業機密”】

【發現者：王守業】

【洞察點+10】

【可用于內觀、增強氣感？是否使用？】

他按捺住心情的澎湃，回到內屋，默念“使用”。

霎時，王守業覺得身子骨有一股暖流，從脊椎骨流到腳底，全身的毛孔舒張，對天地自然的感應增強幾分。

他微閉雙眼，只覺得原本似淤塞河道的經脈中，其實還有不少可迂回前進的地方。

靈力在這種特殊加持之下，像河流中的小魚，往太陰肺經前進。

直至一刻鐘后，與天地貼合的感應狀態才消失。

感知片刻，王守業忍不住哈哈大笑。

練氣四層！

老子終于突破了！

二十年的堅守，終究是值得的。

哪怕王守業已經四十歲，也忍不住唏噓不已。

就像夏日里吃冰棍、沙漠中恣意喝水，只覺得無比爽快。

四十歲怎么了？

老子前途一片光明！

當天夜里，他翻來覆去，思考良久，對未來的修行路有了一個模糊的規劃。

……

翌日，清早。

趁著店鋪未開門。

王守業悄悄走出青茂坊，來到五里外的黑風谷。

黑風谷怪石林立，狂風呼嘯，唯有一座茶館坐落其中。

茶館內里，一個精壯漢子手拿茶壺，自烹自飲。

見王守業進來，笑著發問：“客官方才可看到，橋頭幾盞燈？”

“青瓦遮月，貨走三江。”

這自然是接頭暗話，“橋頭幾盞燈”問的是來處，“青瓦遮月”便是青茂坊，“貨走三江”正是掌柜身份。

精壯漢子了然，疑惑道：“原來是青茂坊銷貨掌柜，只是今天來了，又是什么事？”

這些年，王守業借百寶軒的地盤銷貨，最大的客戶便是黑風嵐劫修。

只是此前從未拜訪，如今為了增加洞察點，倒是要冒些風險了。

“卻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李氏盯得緊，派了個學徒蹲在店里。原來還可在店里結算，后面卻要到貴地了。”

“無妨，左右幾里地，來這邊更安全。”

精壯漢子不以為意，挪開墻上掛著的衣裳，按下開關，底下露出一個通道。

“里邊請，我帶你參觀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