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天愛，是一個有作為的人。

至少張天愛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擁有三份十分有作為的工作，這工作不靠親戚朋友幫助，不靠父母家族恩澤，更不靠帝國各界幫助，這樣年輕就有三份工作，靠的是……

靠的是天生的貧窮。

這三份工作分別是:打掃馬廄，販賣馬糞和兼職扒手。

做這些不是因為愛，是沒得選。

但是他仍然認為自己很有作為，因為靠這個他養活了他和他的弟弟。

張天愛和弟弟張天養，因為沒人愛，也沒人養，所以只好祈求天生天養，天憐天愛。

不過名字只是一個代號，養活自己和弟弟，還是要靠張天愛自己的雙手，所以他才做這三份有作為的的工作，至于為什么不做其它更有作為的工作？

那是因為，帝國有規定:未成年人不得從事有償勞動工作。所以他無償給馬場干活，馬場允許他將馬糞拿出去賣，附近的百姓也樂意花錢買馬糞做綠肥。

趴在枝葉茂密的大槐樹葉叢里，張天愛瞇著眼，伸著頭，努力傾聽風聲，傾聽風聲里的……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一墻之隔，對面高大的建筑內，或者衣著光鮮或者衣服干凈的青少年男女安靜的坐在室內，講臺上老師正在教授知識。

少年天性正是好動的時候，天氣炎熱，除了十幾個聚精會神的聽課之外，不少人已經神游天外了，甚至有人已經正大光明的開始打盹。

烈日炎炎，樹葉都曬得蔫了，只有幾個知了有氣無力的叫嚷著，“熱””熱”……

流淌的汗水不時滴落，有些順著流進了眼睛里，幾乎粘住了眼皮，但張天愛仍然賊光炯炯，饑渴的偷取知識。

張天愛是一個扒手，除了偷取錢包外，他還偷取知識，父親去世前他剛剛開始讀書，但只讀了三天父親就去世了，自己的叔叔出面把學費要了回來，欺騙他說是給父親葬禮使用，三天時間他除了自己的名字只學會了有限幾個字。

張天愛知道知識才能改變命運，上天垂愛只能讓人活著罷了，再說了他不僅僅是想活著，更想要衣著光鮮的活著，帶著弟弟一起光鮮的活著。

學院的門檻高，窗戶自然也就高，不爬上樹是看不到聽不到的，張天愛抓緊機會努力傾聽，努力記憶。

“大哥，快點下來，街長正在找你呢！”樹底下，一個小不點抬著頭，對樹上的張天愛輕聲叫喚。

張天愛抬手揮了揮，示意自己知道了，不要再叫了，學院的狗，看門的人聽到了可不會輕饒了他。

抬頭最后戀戀不舍的的瞅了一眼教室，他一溜煙從樹上呲溜下來，“咋啦，這么火急火燎的催我有什么事嗎？”

天氣太熱，人就帶著一點燥性。

“不知道啊，街長說一刻鐘之內見不到你的鬼影，仔細你的皮，別問了快去吧！”樹下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天愛的弟弟張天養，一副營養不良的豆芽菜樣子。

拍了拍屁股和大腿的，又回頭瞅了一眼高大的院墻，張天愛輕聲道:“走吧。”

張天愛生長的這個地方屬于帝都附近，往來的生意人不少，雖然談不上太過繁華，但也好過一般的小地方，回來的路上，他順手摘了一個錢包，完成了今天的扒手任務，新來的人事給它起了個名字叫什么kpi，聽起來十分高大上，果然不愧是讀書人就是會起名字。

這更堅定了張天愛要學習知識的決心。

有了知識就算混不下去了至少能在幫里做個人事給別人定kpi，也算高等職業，大有前途了。

走了沒多久就回到了街道，老遠就看到一個渾身黑毛的物種沖張天愛招手，齜牙咧嘴的正沖他笑。

沒錯！這就是街長。

“街長！”張天愛一溜煙小跑點，氣喘吁吁，一副很奔忙的樣子。

果然，街長看了看張天愛濕透的衣服流淌的的汗水，眼神里閃過滿意的神色，街長背著手點點頭，“天愛啊，叔叔平時對你不錯吧？”

街長和張天愛不同姓但是街坊鄰居總是沾親帶故，又是和他父親一輩人，所以叫句叔叔也不為過。

張天愛急忙擺手，“叔，不是平時，是任何時候您對我都不錯，有什么吩咐您盡管說，有什么我能給您辦到的我一定盡力給您辦。”

“嗯！你小子還不錯！很懂事！”

街長再次滿意點頭，“有個機會給你，想必你也聽說了，因為帝國戰爭勝利，帝國得到了一筆賠款，皇帝陛下垂憐百姓，允許從賠款中撥付一筆資金用于資助窮困適齡年輕人讀書。”

“你不是一直想念書嗎？你的機會來了！這次不僅你可以念書，你的弟弟也可以跟著一起念書，這是上天垂愛給你的機會，也是當今陛下圣明，憐愛萬民，你要抓住機會啊。”

村長語重心長，敦敦善誘的說道，語氣當中少有的柔和。

張天愛大為驚訝，自從父母去世后，自己的家產被親叔叔占了，宗族不僅不幫助他們兩兄弟反而爭先恐后的加入謀奪自己父親遺產的行列，從那個時候起他對親戚兩個字就不太感冒。

八歲的他和六歲的弟弟因為一幫親戚流落街頭，差點凍死餓死，后來因緣際會拜了天水幫的碼頭，學習手藝做了小偷才勉強養活自己和弟弟。

正是有了親戚他才活的這么辛苦，這九年來他看慣了人情冷暖，人一旦落難了，親戚朋友都不會幫你，反而假借各種名義落井下石。

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憑什么有如此愛心？

張天愛心頭盤算，他想讀書，做夢都想，帝國對于老百姓管理的很嚴格，只有讀過書的人才可以申請經商資格，才可以做官，甚至普通士兵都必須掌握一定的知識。

萬般不一定下品，但掌握一定的知識是進入各行業的敲門磚，否則只能干一些不正當行業，渾渾噩噩過日子。

然而張天愛偷偷聽課也不是白聽的，他記得教書先生說過天不潤無根之草，佛不渡無緣之人，沒有根基也沒有關系的人，天即便傾盆而下滋潤萬物也不會遺漏一滴到他的頭上。

如果真有好機會，那這個機會憑什么輪到自己？

“真……真的？”張天愛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的問道，他還年輕，還對生活和未來充滿希望，即便是一根稻草他也想抓住，并緊緊攥在手里。

“當然是真的！”街長不耐煩的說道:“難不成我會騙你，要知道我和你父親可是過命的交情，當年我不小心摔斷了腿掉進水里，是他下去把我撈上來的，不然我早就死了，你一個小屁孩哪里知道上一輩的交情，不是看在你父親面子上這個機會能給你？多少人搶破頭也拿不到，僧多粥少，機會難得呀。”

“好……好吧。”張天愛畢竟還是孩子，又能有什么經驗，幾句話便被繞了進去，簽了字，按了手印，弟弟張天養也歪七扭八的簽了字，按了手印，字雖然丑好歹能寫出來就不錯了，就這幾個字還是自己教他的。

一通忙活之后，街長吹了吹按好手印的文書，眉開眼笑的把它們塞進自己懷里，哼哼著離開了。

“哥，街長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能讀書的嗎？”弟弟張天養十分高興，蹦蹦跳跳的。

張天愛撓了撓頭，其實他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剛剛的協議他自己只能認識部分字，街長給他念了一遍他也不是特別理解那些詞句的意思，單個或許能聽懂，連到一起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去幫里打聽打聽吧，幫里知道的消息總會多一些。”他想到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

夏日炎炎，幫里的人不算多，除了兩個不需要干事情的人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在了，一個是幫主，一個是幫主夫人，也就是所謂人事。

“幫主，這個是今天完成的任務，您查收一下。”幫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膀大腰圓，一臉橫肉，看到張天愛交上來的錢包，瞟了一眼，擺擺手。

“去去去，東西交給人事，人事人事，管的就是人和事，什么事情都交給我處理的嗎？那我還當什么幫主。”

“再說了幫主我不愛錢，我的手從來不過錢！要不是為了給你們這幫孩子一口飯吃我早就做大生意去了，還陪著你們小打小鬧的。”

張天愛奇怪道:“幫主，你為啥不愛錢呢？錢可以買東西，可以用來吃好吃的，如果你不愛錢的話給我算了，我正缺錢呢！”

“嗯？！”幫主一瞪眼，“我不愛錢是因為我買東西不需要錢，至于給你，給你錢你守得住嗎？你那死鬼老子給你留了多少錢，還不是被你那幫討債鬼的親戚吃干抹凈了，如果沒有能力的話錢對你來說就是過客，留不住！甚至會要了你的命。”

張天愛訕訕的笑了笑，心里痛罵，“勞死鬼，嘴上說不愛錢，動你一分錢就把眼睛瞪的溜圓，不過這王八蛋說得對，能力最重要不然再多的錢也守不住。”

幫主的能力就是鐵一樣硬的拳頭和鐵一樣硬的心，任何敢于挑戰他生意的人都會被他的鐵拳錘個半死。

“好了，好了，趕緊把錢交上來然后回去吧。”人事趕緊出來打圓場，笑嘻嘻的收了這筆錢。

按照幫規，人事可以拿到三分的抽成，有錢拿當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