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意站在高二（7）班門口時，指甲正深深掐進掌心。

“同學們安靜！“班主任李老師敲了敲黑板，“這是從市三中轉來的許梔意同學，鋼琴拿過省級獎項，大家多照顧。“

教室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倒數第二排靠窗的座位空著，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面上劃出明暗相間的條紋，像一具等待被填滿的鋼琴鍵盤。

她低著頭快步走去，卻聽見椅子腿刮過地面的刺耳聲響——有人故意伸腳絆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啊?！霸唏R尾的女生毫無誠意地道歉，周圍響起幾聲竊笑。許梔意認得這種笑聲，和初中時那些人在她背后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只是抿了抿嘴，把書包輕輕放在桌上。當指尖碰到冰涼的桌面時，腕間兩道月牙形的舊傷疤隱約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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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課間，許梔意從筆記本撕下一張淡黃色便利貼。

「Day1：

?新座位能看到操場櫻花樹

?同桌女生借了橡皮但沒說名字

?李老師講課愛把“所以“說成“所一“

（整行劃掉）

其實比上個學校好，至少沒人當面問“你媽媽是不是那個...“

筆尖突然在“媽媽“兩個字上洇開墨點。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卻蹭花了小半張紙。手腕內側的疤痕從校服袖口露出來，那是兩道平行的凹痕，像被什么人的指甲生生掐出來的印記。

窗外的櫻花樹突然搖晃起來。

“要起風了...“她下意識伸手去關窗，卻看見樓下有個穿校服的男生正仰頭望向這邊。逆光中看不清表情，只有他胸前掛著的相機鏡頭反射出一道冷光。

便利貼就是在這時被風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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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宸第17次調整膠片感光度時，有什么東西輕輕落在他的相機鏡頭上。

一張帶著淚漬皺褶的便利貼。

“什么...“他皺眉捏起紙片，突然頓住。紙上被反復涂改的“媽媽“二字旁邊，畫著個極小的心形符號——和他母親病歷本最后一頁的標記一模一樣。

抬頭時，四樓窗邊的女生正驚慌地探出身子。春末的陽光穿透她耳際的碎發，在頸側投下細碎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間，顧宸以為看見了初中時的母親，那時她還在市三中教書，總喜歡在教案本上畫這種小心心。

他的手指先于大腦按下快門。

咔嚓。

老式尼康FM2的機械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相機掛繩上系著的半枚燒焦校牌晃了晃，露出“市三中教師“幾個殘缺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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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梔意沖下樓時，櫻花樹下的男生正把一張膠片藏進貼身口袋。

“還給我！“她直接去搶相機包，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屬機身。男生迅速轉身，相機包帶子勾住了她的發卡?！八焕病耙宦?，她的馬尾辮散開半邊，幾縷頭發纏在了對方校牌上——高二（3）班顧宸攝影社/暗房管理員

兩人以一種尷尬的距離僵持著。許梔意聞到對方身上有股混合著顯影液和薄荷糖的味道，其中還夾雜著某種焦糊的氣息，像是被火燒過的布料。

“你...“顧宸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有兩道淡粉色的疤痕。

許梔意猛地抽回手，發卡“?！暗氐粼诘厣?。男生彎腰去撿時，后頸衣領下露出一截猙獰的燒傷疤痕，形狀像只展翅的鳥。

“這種糖精味的安慰品?！八蝗贿f來一包檸檬味紙巾，“最適合...“

“適合什么？“

“適合不想被同情的人。“顧宸把便利貼塞回她手里，轉身時低聲補了句，“四樓窗戶明天檢修，記得鎖好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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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暗房里，紅光下的顯影液逐漸勾勒出奇妙的畫面。

照片中的少女逆光而立，腕間的疤痕與窗框陰影連成十字形。更詭異的是，她耳垂上有顆很小的痣——和母親舊照片里的位置分毫不差。

顧宸顫抖著摸向藥瓶，手機突然震動。攝影社長發來消息：

「明天交招新海報素材，別又拿你那些陰間構圖糊弄」

與此同時，女生宿舍的許梔意正在新便利貼上寫道：

「Day2：

?相機男生叫顧宸，后頸有燒傷痕跡

?他給的檸檬紙巾和媽媽用的一樣

（整行涂黑）

為什么他知道我在窗邊寫日記？」

她不知道的是，那張被私藏的照片背面，寫著一行被顯影液泡糊的字：

“你也認識林淑華嗎？“

——那是顧宸母親的名字，也是許梔意初中時的音樂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