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臣是被凍醒的。

寒霧順著后頸往骨頭里鉆，他蜷縮成蝦米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不是出租屋的硬板床，是前世末日里那截銹跡斑斑的地鐵管道。

腐臭的喪尸味還縈繞在鼻尖，林詩雅的冷笑像鋼針般扎進耳膜：“姜采臣，你連喪尸都不配喂。”她涂著酒紅色甲油的手甩開訂婚戒指，金屬撞擊地面的脆響里，周明遠的鱷魚皮鞋碾過他的太陽穴，“窮鬼也配和我搶資源？”

“咳！”

他猛然坐起，額頭撞在斑駁的墻皮上。

冷汗浸透背心，連褲腳都被冷汗洇濕了一片。

入眼是熟悉的出租屋：褪色的藍布窗簾漏進晨光，墻角堆著三個蛇皮袋，裝著他跑外賣攢下的舊電瓶；桌上擺著半瓶五糧液，標簽被他撕得只剩“糧”字——那是上周發工資，他咬著牙買給林詩雅的“見面禮”。

“啪嗒。”

手機從床頭滑落，屏幕亮了。

新聞推送的藍光刺得他瞇眼，標題像重錘砸下來：《末日方舟》官方公告：游戲將于7日后與現實世界完全融合，玩家能力、道具、資源同步現實。全球喪尸病毒將于融合當日爆發。

他的手指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手機。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倒灌：融合當日，他在便利店打零工，看著同事突然脖頸暴起青筋，指甲長出黑刺；林詩雅攥著他給的彩禮錢，轉頭就跟周明遠上了加長林肯；他蜷縮在地鐵站三天，最后被凍得連喪尸撲過來都沒力氣躲……

“不，不是夢。”

他掀開薄被，赤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

墻上的日歷赫然寫著“2035年6月18日”。

前世的今天，他正蹲在便利店后巷吃泡面，聽王胖子罵他“沒出息的打工仔”。

而七天后，就是游戲與現實融合的末日起點。

“叮咚！”

樓下傳來敲門聲。

姜采臣扒著窗戶往下看，陳阿婆裹著洗得發白的灰布衫，端著個青瓷碗，碗里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她眼角的皺紋：“小姜啊，昨兒看你燈亮到后半夜，阿婆煮了碗熱湯面。”

他喉嚨突然發緊。

前世末日爆發第三周，陳阿婆把最后半塊壓縮餅干塞給他，自己卻被喪尸拖進了巷口，那是他死前最后一口熱乎氣。

“阿婆。”

他沖下樓，接過碗時指尖發顫。

熱湯濺在虎口，疼得他倒抽冷氣，卻舍不得擦。

陳阿婆瞇眼瞧他發紅的眼眶：“咋了？受委屈啦？那死胖子又扣你工錢？”

“沒有。”

他低頭吸了口面，辣油嗆得鼻尖發酸，“阿婆，過兩天我給您買新暖爐，比去年那臺還大。”

“傻小子。”

陳阿婆笑著拍他手背，轉身往樓上走，腳步慢得像踩在棉花上，“阿婆不冷，你倆趕緊把婚結了，阿婆還等著吃喜糖呢。”

姜采臣望著她佝僂的背影，喉結動了動。

前世他就是聽了這句話，才把攢了三年的12萬彩禮全給了林詩雅。

結果末日爆發當天，林詩雅拿著錢買了套高級防護服，連頭都沒回。

他攥緊碗沿，指節泛白。

回到出租屋，他鎖上門，顫抖著打開《末日方舟》游戲。

界面中央的紅色倒計時刺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全球充值通道剩余關閉時間：71小時59分。

“對的，對的……”

他盯著倒計時，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前世他根本不知道充值通道只開三天，等反應過來時，交易場的壓縮餅干已經漲到5000塊一包，他只能蹲在便利店吃爛菜葉。

但現在，他記得所有關鍵節點：三天后充值通道關閉，之后游戲資源無法再用現實貨幣購買；SSS級隱藏職業“酒圣”需要氪金十億，完成“醉臥沙場”任務；交易場的壓縮干糧、凈水劑、初級防護服，從明天開始會暴漲百倍……

他翻出所有銀行卡：工資卡8.7萬，彩禮賬戶12萬，舊手機和二手電腦掛閑魚能賣2萬——總共22.7萬。

“不夠，遠遠不夠。”

他把手機摔在桌上，屏幕裂出蛛網紋。

前世“酒圣”職業需要十億，這錢從哪來？

“叮！”

視頻通話響起，林詩雅的臉占滿屏幕。

她化著精致的妝，背景是星巴克的落地窗，“姜采臣，你又熬夜打游戲？那破游戲能給你買鉆戒嗎？”

他望著她耳尖的鉆石耳釘，那分明是周明遠上周送的“生日禮物”，林詩雅說是“閨蜜送的”。

“詩雅，我有事想和你說。”

他壓著嗓子，聲音發啞。

“說啊。”

林詩雅涂著玫瑰色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半小時后要去試婚紗，周明遠說要送我卡地亞的頭紗。”

周明遠？

姜采臣的瞳孔縮成針尖。

前世林詩雅就是在試婚紗當天跟他提的分手，說“周少的別墅比你出租屋大十倍”。

“三天后，我給你答案。”

他深吸一口氣。

“答案？”

林詩雅笑出聲，“你該不會想說要拿彩禮錢充游戲吧？窮鬼就是窮鬼，連求婚都這么可笑。”

她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姜采臣，我最后問你一次，彩禮錢到底什么時候給？周明遠說他能出三倍……”

“啪。”

姜采臣掛斷視頻。

手機在掌心發燙，他盯著黑屏里自己發紅的眼睛，突然笑了，前世他像條狗似的求她別走，現在倒好，她急著把自己推給周明遠。

深夜十一點，他坐在電腦前，屏幕藍光映得臉發青。

交易場頁面上，“壓縮干糧”的價格從昨天的20塊漲到21塊，成交量比平時多了三倍；“初級防護服”的購買記錄里，周明遠的賬號掛了100件。

“急什么？”

他指尖敲著桌面，“明天開始，你們連21塊的壓縮餅干都買不起。”

“滴！”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機械女聲帶著點失真的模糊：“檢測到玩家情緒波動異常，特殊數據記錄中……”

他猛地抬頭，電腦屏幕突然閃過一道藍光，像有什么東西在數據流里一閃而過。

“系統……在看我？”

他抹著后頸的冷汗，突然笑了，“看來這一世，不止我想改命。”

凌晨三點，他在閑魚掛出舊手機和電腦，標題寫著“急用錢，價格全城最低”。

退出頁面時，他望著窗外的路燈，影子被拉得老長，明天開始，他要去借高利貸，去求所有能借錢的人，就算被罵瘋狗也沒關系。

因為三天后，當充值通道關閉的那一刻，整個末日世界，都得跪下來求他一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