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亂世驚變

汴梁城的春夜，本該是楊柳拂堤的好時節，此刻卻被一層陰郁籠罩。韓微雨提著裙角，小心翼翼地穿過回廊，朝父親的書房走去。她手中捧著一碗剛熬好的參湯，這是她親手為操勞政務的父親準備的。

書房內燈火通明，隱約傳出激烈的爭論聲。韓微雨在門外駐足，聽見父親韓延輝壓抑的聲音：“陛下近日愈發暴虐，竟命張氏侍寢后即刻斬殺，如此行徑，與禽獸何異？“

“噓！慎言！“另一個聲音急促地打斷，“朱友文那廝正等著抓咱們的把柄。聽說陛下已病入膏肓，幾位皇子都在暗中布置......“

韓微雨的手一抖，參湯差點灑出。她雖只有十七歲，卻深知朝廷險惡。父親身為禮部侍郎，身處權力漩渦之中，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誰在外面？“韓延輝厲聲喝道。

韓微雨連忙推門而入：“爹爹，是女兒給您送參湯來了。“

書房內，韓延輝與兵部郎中杜讓能相對而坐，兩人臉上都帶著驚惶之色。見是女兒，韓延輝神色稍霽：“微雨，這么晚了還不休息？“

“見爹爹房燈還亮著，想是公務繁忙......“韓微雨將參湯放在案幾上，目光掃過散落的文書，其中一份上赫然寫著“郢王朱友珪近日頻繁調動禁軍“。

杜讓能起身告辭：“韓兄，方才所說之事，還望早作打算。告辭。“

韓延輝送走同僚，轉身看著女兒，欲言又止。韓微雨輕聲道：“爹爹，朝中是否要出大事了？“

“女兒啊......“韓延輝長嘆一聲，“汴梁恐將有大變。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滎陽外祖家暫住。“

韓微雨心頭一緊：“那爹爹呢？“

“為父身為朝臣，不能擅離。“韓延輝撫摸著女兒的頭發，眼中滿是慈愛和不舍，“你母親去得早，爹爹只盼你能平安喜樂。“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喊殺聲。韓延輝臉色驟變，快步走到窗前，只見皇城方向火光沖天。

“不好！“他猛地轉身，從暗格中取出一枚玉佩塞到女兒手中，“這是先祖傳下的信物，你務必收好。陸明！“

一個身材魁梧的侍衛應聲而入：“大人！“

“立刻帶小姐從密道出府，護送她離開汴梁！快！“

韓微雨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陸明拉著手臂往外走。她回頭望去，只見父親站在書房門口，月光下的身影顯得那樣孤獨而決絕。

“爹爹！“她掙扎著想回去。

“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活下去！“韓延輝的聲音最后傳來。

密道狹窄潮濕，韓微雨跌跌撞撞地跟在陸明身后，耳邊是越來越近的喊殺聲。當他們從后巷鉆出時，整個韓府已經被禁軍團團圍住。

“小姐，別看。“陸明捂住她的嘴，拖著她隱入黑暗的街巷。

那一夜，汴梁城血流成河。郢王朱友珪弒父奪位，梁太祖朱溫在病榻上被親生兒子所殺。隨之而來的是大清洗，韓延輝等一批忠于舊制的大臣被誅九族。

天蒙蒙亮時，韓微雨和陸明已混在逃難百姓中出了汴梁城。她回頭望去，曾經繁華的帝都籠罩在血色朝霞中，宛如人間地獄。

“小姐，我們得趕緊南下，去吳地。“陸明低聲道，“那里不在梁朝控制下，相對安全。“

韓微雨木然點頭，她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一夜之間，她從官家千金變成了朝廷欽犯，失去了父親和家園。

兩人行至泗水畔，一隊騎兵突然追至。“韓家余孽，格殺勿論！“為首的將領大喝。

陸明拔刀相迎：“小姐，快跑！“

韓微雨卻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陸明與追兵廝殺。雖然陸明武藝高強，但寡不敵眾，很快身中數刀。

“走啊！“陸明滿身是血，仍死死攔住追兵。

韓微雨這才如夢初醒，轉身向河邊跑去。身后傳來陸明最后的怒吼，然后是利刃入肉的悶響。她不敢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一腳踩空，跌入湍急的泗水。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她吞沒，沉重的衣裙像鉛塊一樣拖著她下沉。恍惚間，她似乎看到母親在向自己招手......

“將軍，那邊河里有個人！“

“撈上來看看。“

韓微雨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起，隨后失去了知覺。

當她再次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頂青色軍帳。她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身上蓋著一件陌生的男子外袍。

“醒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韓微雨艱難地轉頭，看見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將領坐在床邊，正專注地擦拭長劍。他眉目如刀削般俊朗，眼神卻出奇地溫和。

“這是......哪里？“她的嗓子干澀疼痛。

“南吳軍營。“年輕人放下劍，遞來一碗溫水，“我是徐知誥。姑娘在泗水中漂流，險些喪命，我的部下將你救起。“

徐知誥......韓微雨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南吳權臣徐溫的養子，據說才能出眾，深得軍心。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她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一陣眩暈擊倒。

“別急。“徐知誥輕輕按住她，“姑娘叫什么名字？為何會落入泗水？“

韓微雨心頭一緊。她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不僅自己性命難保，還可能連累救命恩人。父親臨別時的話語在耳邊回響：無論發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民女姓秦，名素衣。“她用了母親的姓氏，“家中經商，路遇亂兵，家人失散......“

徐知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追問。五代亂世，這樣的悲劇每天都在上演。

“你先好好休息。待身體好些，再作打算。“他起身欲走。

“將軍！“韓微雨突然叫住他，“我的玉佩......“

徐知誥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的白玉：“可是此物？放心，我替你收好了。“

韓微雨看到父親給她的傳家玉佩安然無恙，心中一松，又昏睡過去。朦朧中，她感覺有人輕輕為她掖好被角，動作溫柔得不像一個武將所為。

帳外，副將好奇地問：“將軍，這女子來歷不明，為何......“

“傳令下去，“徐知誥的聲音漸行漸遠，“全軍拔營，速回廣陵。梁國內亂，正是我吳國鞏固邊防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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