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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銅蝕骨

地鐵工程機械的轟鳴,在城市西郊的夜空下撕開一道口子。鉆頭啃噬著古老的地層,每一次震動都讓腳下的大地發出沉悶的呻吟。突然,一聲沉悶得不像爆炸的巨響從深處傳來,腳下的地面猛地一沉,緊接著是令人牙酸的巖石撕裂聲。不是炸藥的脆響,是大地深處某個腐朽腔室被暴力撐開、再也無法承受的呻吟。

“塌……塌方了!”有人尖利地嘶喊,聲音淹沒在騰起的巨大煙塵里。

煙塵稍散,露出一個幽深、不規則的巨大豁口,像大地被撕開的傷口。豁口邊緣,裸露的土層下,赫然可見規整的青磚拱券——那是明代蜀王陵墓的墓頂。然而,這并非終點。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強烈金屬銹蝕和泥土腥氣的風,正從墓頂破洞更深處陰森森地倒灌上來。風里裹挾著一種更深邃的寒意,仿佛來自時間本身。

幾束強力探照燈的光柱刺破翻涌的塵埃,聚焦在豁口下方。燈光顫抖著,映照出兩尊凝固在幽暗墓道口的“雕像”。

那根本不是石雕。

是兩個人。

扭曲、痛苦、絕望的姿勢被瞬間定格。他們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金屬光澤,皮膚、衣物、甚至驚恐的表情,都被一層流動后凝固的、厚薄不均的青銅所覆蓋。其中一個身體前傾,一只手絕望地伸向豁口外的光明,五指張開,指尖的青銅液還在緩慢地、粘稠地滴落。另一個蜷縮著,頭顱以一種非人的角度向后拗折,嘴巴張成一個無聲吶喊的黑洞。最令人脊背發涼的是他們的眼睛——被青銅液封住的眼眶里,眼球被刻意塑造成極度凸起的球狀,幾乎要掙脫眼眶的束縛,死死地“瞪”著上方的光亮,那夸張到詭異的形態,像極了三星堆出土的、那些沉默千年的縱目青銅面具。

空氣死寂,只有通風管道嗚嗚的悲鳴和遠處機械無措的空轉聲。濃重的金屬腥氣混雜著尸體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

“封鎖現場!所有人退后!”一個清冽卻帶著不容置疑權威的聲音穿透了死寂。陳嶼分開呆若木雞的人群,走到豁口邊緣。他身形頎長,穿著沾滿泥灰的沖鋒衣,眉頭緊鎖,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釘在那兩尊恐怖的青銅“人俑”上。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他蹲下身,手指拂過豁口邊緣一塊被震落的、帶著奇異獸面紋的青銅碎片,那紋樣古老、獰厲,絕非明代風格,只屬于一個更遙遠詭譎的時代——三星堆。他想起祖父發黃筆記里那些語焉不詳的瘋狂記載,關于地下的青銅,關于流動的死亡……難道是真的?

“媽的,晦氣!這破地方邪門到家了!”民工老劉啐了一口,粗壯的手指煩躁地搓著脖頸后一道陳年的疤,另一只手拎著沉重的管鉗,“耽誤工期,工錢找誰要去?陳教授,這下面到底埋了多少死人寶貝?”他探頭探腦,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貪婪又畏懼的光。

陳嶼沒理他,指揮著考古隊員小心翼翼地清理豁口邊緣。老劉焦躁地踱著步,手里的管鉗無意識地敲打著旁邊一塊巨大的、沾滿泥土的青銅殘片——那像是一塊巨大的墻壁構件,上面隱約有凸起的、難以辨識的紋路。鐺!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在死寂的地下格外刺耳。

咔嚓!

一道細微卻清晰的裂痕,瞬間出現在被敲擊的青銅壁面上。

“老劉!”陳嶼厲聲喝止,但已經晚了。

那道裂痕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急速蔓延、擴張,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布滿塵土的青銅壁面開始大塊剝落、坍塌,露出內里更幽深、更冰冷的空間。一股更加濃烈的、帶著遠古腥氣的陰風猛地從中涌出,卷起地上的塵土。

燈光猛地打了進去。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在那裂開的墻壁之后,并非預想的墓室。那是一個更巨大、更空曠、仿佛掏空了山腹的黑暗空間。而在這片黑暗的中心,一尊難以想象的巨大青銅“人形”,被無數粗大的、同樣泛著青黑色金屬光澤的鎖鏈,倒吊著懸在半空!

它的形態難以名狀,非神非魔,扭曲的肢體仿佛承受著永恒的酷刑。巨大的頭顱低垂著,空洞的眼窩深不見底。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雙緊握成拳、巨大如磨盤的手掌。其中一只緊握的拳頭,指縫間,赫然露出一抹與周圍冰冷青銅截然不同的溫潤光澤。

一塊玉。

形狀奇特,像一條掙扎扭曲的魚。玉石表面,密密麻麻刻滿了極其細微、如同蟲爬蟻走的符號。

陳嶼的心臟驟然縮緊。那不是漢字,甚至不像已知的任何一種古文字。但那扭曲的線條,那獨特的組合方式……他只在祖父留下的、關于一支深入沙漠腹地的科考隊最后簡報的模糊照片里見過類似的痕跡——西夏文!

“天爺……”老劉的管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張著嘴,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著那倒吊巨像和它拳中的玉魚,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種混合著極致貪婪和極致恐懼的慘白。

暴雨在午夜時分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密集的雨點瘋狂抽打著工棚的塑料頂,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臨時搭建的考古隊工棚里,陳嶼毫無睡意。白天那倒吊的青銅巨像和它掌心的西夏玉魚,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思緒。祖父那張在泛黃照片里意氣風發的臉,與筆記中最后幾頁潦草得近乎瘋狂的“黑水…尸蟲…他們不是人…”的字跡不斷重疊。他煩躁地翻了個身,目光下意識掃過窗外被暴雨攪成一片混沌的工地。

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墨黑的蒼穹,瞬間將工地照得慘白如晝!

就在那一剎那的光亮中,陳嶼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工地邊緣,那被防水布和警戒線重重圍住的巨大豁口處,三個幽靈般的黑影,正以一種非人的敏捷和悄無聲息,撕開警戒線,瞬間沒入了通往地下的黑暗豁口!閃電的光亮只持續了短短一秒,但足以讓陳嶼看清——其中一個黑影在攀爬時卷起的衣袖下,小臂上赫然刺著一只猙獰的、線條粗糲的穿山甲圖案,在慘白的光線下如同活的烙印。

九幽會!

祖父筆記里那個如同跗骨之蛆的跨國盜墓集團的名字,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擊中陳嶼的心臟。他猛地從行軍床上彈起,抓起手電和一件雨衣,不顧一切地沖向門外,一頭扎進瓢潑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全身。陳嶼跌跌撞撞沖到豁口邊緣,強烈的探照燈光被暴雨切割得支離破碎,只能勉強照亮入口附近幾米。下方一片死寂,只有雨水順著豁口邊緣嘩嘩流淌的聲音,以及他自己粗重得如同風箱般的喘息。那三個黑影早已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他顫抖著手擰亮強力手電,光柱刺入下方翻滾的黑暗和塵埃。

幾根被暴力割斷的警戒線繩索散落在入口處的泥水里。陳嶼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咬緊牙關,攀著濕滑的臨時鋼梯,一步步向下。

地宮深處,那倒吊的青銅巨人依舊懸在永恒的黑暗里。然而,巨人那只緊握著玉魚的巨大拳頭,此刻卻呈現出觸目驚心的景象。幾道深而新的、閃著金屬寒光的切口,粗暴地撕裂了青銅巨人的手掌!切口邊緣,不再是凝固的青銅,而是緩緩地、粘稠地滲出一種暗青色的、如同半凝固血液般的金屬液體,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下方積著薄薄一層泥水的地面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在死寂中如同喪鐘。

那拳頭內部,空空如也。那塊刻滿神秘西夏符號的玉魚,不見了。

陳嶼的手電光猛地掃向巨人下方泥濘的地面。除了幾枚模糊不清、沾滿泥水的腳印迅速消失在黑暗深處,那里空空蕩蕩。但在巨人滴落的青銅液附近,泥濘中似乎有一點微弱的反光。他屏住呼吸,強忍著恐懼和刺鼻的金屬腥味,蹲下身,用手指小心地撥開污泥。

半枚玉魚。

正是巨人掌心的那塊,被人從中間硬生生掰斷!斷裂處沾著一點暗紅色的、尚未被雨水完全沖刷掉的血跡,在冰冷的手電光下顯得格外刺目。玉魚身上那些扭曲的西夏符號,在斷裂處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喉嚨的詛咒。

暴雨毫無停歇的跡象,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淹沒。工地臨時搭建的簡陋宿舍區,民工老劉那間緊挨著材料棚的板房門緊閉著,里面一片死寂。

“老劉!上工了!死哪去了?”工頭不耐煩地拍打著薄薄的鐵皮門板,砰砰作響。里面毫無回應。

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工頭。他罵罵咧咧,用力一腳踹開了門板。

“啊——!!!”

一聲變了調的、撕心裂肺的慘叫瞬間刺破了雨幕。

小小的板房內,老劉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大張著嘴,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種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之中,眼珠暴凸,幾乎要擠出眼眶,與那兩尊青銅人俑和倒吊巨像空洞的眼窩如出一轍。但最恐怖的,是他的身體。

一層厚厚的、青綠色的銅銹,如同某種活物滋生的苔蘚,覆蓋了他全身的皮膚!那銅綠厚實、粗糙,帶著金屬特有的冰冷質感,仿佛他已經在這里躺了數百年。銅綠甚至侵入了他的七竅,堵住了鼻孔和耳朵。他的一只手僵硬地蜷縮在胸前,五指以一種痙攣的姿態死死攥著,指縫里,透出一抹熟悉的、溫潤的、帶著血絲的玉色。

是另外半枚玉魚。

冰冷的雨絲斜打在陳嶼臉上,他站在板房門口,看著里面那具覆蓋著詭異銅綠的尸體,和那半枚染血的玉魚。工頭的慘叫還在耳邊回蕩,混合著嘩嘩的雨聲,如同地獄的挽歌。倒吊的青銅巨人掌中滲出的粘稠金屬液,那三個消失在暴雨夜、手臂刺著穿山甲的黑影,祖父筆記里字字泣血的警告,還有眼前老劉這具布滿銅銹的尸體……所有的碎片,帶著冰冷的鐵銹和血腥味,瞬間在他腦中拼湊出一個猙獰的輪廓。

九幽會的黑影、失竊的玉魚、詭異的銅化……這不是結束。

這只是深淵裂開的第一道縫隙。那半枚染血的玉魚,如同一個冰冷的、不祥的坐標,指向更古老、更黑暗的遠方。西夏黑水城的風沙,似乎已經帶著亡魂的嗚咽,穿透千年的時空,吹拂到了他的臉上。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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