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9月14日 17:03XZ阿里·岡仁波齊峰轉山道

陳予安的第108圈轉山還差最后三百米。

羽絨服里的沖鋒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的登山靴碾過經幡碎片，瑪尼堆在暮色中投下猙獰的影子。海拔5800米的寒霧滲進鼻腔，帶出血腥味——這是高原肺水腫的前兆。

三天前他絕不會想到，自己會瀕死在這座佛教徒心中的“須彌山”。

“您必須轉滿108圈，時輪壇城的裂縫才會顯現。”那個在塔爾欽客棧門口攔下他的老喇嘛曾說，渾濁的眼珠倒映著陳予安相機包上掛著的銅鑰匙——那是妹妹陳予寧三年前失蹤時，留在岡仁波齊南坡冰川里的唯一遺物。

“嗡——”

懷中的蓋革計數器突然震顫，表盤指數從正常值飆升至400μSv/h。陳予安踉蹌著扶住巖壁，指尖觸到冰層下密密麻麻的梵文刻痕。這些本不該存在的文字正滲出淡藍色熒光，像某種生物在呼吸。

“陳先生，您妹妹的衛星定位信號最后出現在海拔6638米?！比烨熬仍犻L的話伴著風聲重現，“但岡仁波齊頂峰只有6656米，那里是垂直冰壁，沒人能......”

“咔嗒?！?

冰川深處傳來機械咬合聲。陳予安僵在原地——那是尼康F3膠片相機過卷的聲響，予寧失蹤時帶著的同款相機。

熒光梵文突然暴亮！他眼睜睜看著巖壁上浮出青銅齒輪，直徑超過五米的精密裝置裹著冰霜開始旋轉。那些刻痕竟是立體投影，數萬枚齒輪咬合出曼荼羅圖騰，中心裂開一道散發白光的縫隙。

蓋革計數器炸出刺耳蜂鳴，輻射值突破測量上限。陳予安扯下氧氣管撲向裂隙，相機包里的銅鑰匙突然發燙——予寧的鑰匙扣正在融化，露出內部微型钚電池的骷髏標志。

“???????????????????????????????????”電子女聲從虛空傳來，“????????????????????????????????????????????????????????”。(祝您在時輪研究中心工作順利、吉祥如意！

他被白光吞沒前最后看到的，是冰層里封著的一具遺體——登山服左胸繡著“中科院時空物理所陳予寧”，腕表定格在2045年8月23日。而遺體右手握著的是??????????????(終極)——————。

夕陽的余暉灑在街道上，蘇寧拎著剛買的菜，腳步沉重地往家走。他的腦子里還回響著老師今天在課堂上講的中考重點，心里盤算著晚上要復習的科目?？僧斔崎_家門的那一刻，所有的思緒都被一聲刺耳的笑聲打斷。

那笑聲是從父親的房間里傳出來的，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曖昧與輕佻。

蘇寧的腳步頓住了，心跳陡然加快。他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靠近房門，耳朵貼在冰冷的木門上。房間里傳來父親低沉的聲音，夾雜著另一個女人的嬌笑——那是他的美術老師，李老師的聲音。

蘇寧的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擊中。他的手心開始冒汗，心跳聲在耳邊轟鳴。他不敢再聽下去，也不敢推開那扇門。他轉身，逃一樣沖出了家門，手里的菜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街道上的風刮得他臉頰生疼，可他顧不上這些。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父親和李老師的聲音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回響。他不知道該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朝著醫院的方向跑。母親還在那里。

跑過一家電器店時，店里的電視正播放著2013年的新聞。蘇寧的視線模糊，耳朵里只聽見主持人機械的聲音：“近日，青島中考即將舉行，考生們正緊張備考……”他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

突然，一輛汽車疾馳而來，刺耳的喇叭聲將他拉回現實。蘇寧猛地停下腳步，車輪擦著他的褲腳劃過。車主探出頭來，怒氣沖沖地罵道：“媽的，會不會看路？找死??！”

蘇寧沒有回應，只是喘著粗氣，繼續往前跑。他的心臟狂跳不止，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直到跑到醫院門口，他才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ICU病房里，母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身上插滿了管子。蘇寧輕輕地推開門，走到床邊。母親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虛弱卻溫暖的笑容。

“小寧，你怎么來了？”母親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蘇寧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看著母親病重的身體，心里一陣酸楚。他想告訴母親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這時，護士推門進來，手里拿著病歷本，看了一眼蘇寧，說道：“蘇寧，你媽的情況有好轉了，過幾天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不過，你媽的藥費和住院費得交了。”

蘇寧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他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母親的病已經讓家里負債累累，而現在，父親卻……

母親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輕聲對護士說：“知道了，我們會盡快交的。”她轉過頭，看向蘇寧，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

蘇寧低下頭，低聲說道：“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母親點了點頭，沒有多問。蘇寧轉身走出病房，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他走到醫院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ICU大門，心里涌起一股無力感。

他知道，自己必須獨自承受這一切。父親沒有發現他，他也不想讓母親知道?？蛇@份秘密，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街道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線灑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夜色漸深，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偶爾有幾輛車駛過，車燈在昏暗中劃出短暫的光痕。蘇寧站在醫院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逃避，“家”，終究是要回去的。

與此同時，蘇寧的家中，父親和美術老師李老師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息，空氣中還殘留著剛才的激情。李老師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忽然皺了皺眉，低聲問道：“剛才是不是有人來了？我好像聽到門響。”

父親愣了一下，隨即搖頭說道：“應該沒有吧，可能是風吹的?！?

李老師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放心，但也沒再多問。她站起身，走到茶幾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頭問道：“對了，還有套了嗎？”

父親摸了摸口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上次用的應該還有，我去找找。”他說著，起身走向臥室，翻找了一陣，卻發現盒子里空空如也。

“沒了?！备赣H無奈地聳了聳肩。

李老師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一絲埋怨：“真是的，那你也不提前準備好。算了，我下樓去買吧?！?

父親點了點頭，叮囑道：“小心點，別被人看見。”

李老師穿上外套，拿起包，匆匆離開了家。門關上的那一刻，房間里恢復了短暫的安靜。父親坐回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煙霧在空氣中緩緩散開。

沒人注意到，蘇寧買的菜還靜靜地放在桌子上，塑料袋微微晃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