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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寒碑燃骨

雪粒子砸在青石碑上,噼啪作響,像極了阿箐咽氣前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聲聲,敲在陳燼早已凍僵的心尖上。

“哥…冷…”

三年前,就是這句話,帶著最后一點微弱的顫抖,釘死了陳燼所有的活路,將他釘在這片埋葬了最后一點溫情的凍土上。此刻,他跪在小小的墳塋前,十指如鉤,深深摳進凍得比鐵還硬的墳土里。指甲翻裂,暗紅的血珠剛滲出來,立刻就被一股無形的、貪婪的力量吸走,滲入他冰冷的皮肉之下。那是**燭骨**,阿箐用命換來的、深埋在他脊椎里的禁忌之物,正因這新鮮的痛苦和血氣而微微蘇醒,發出無聲的饑渴嘶鳴。

山風卷著雪沫,嗚咽著掠過枯死的松林。遠處,山道上,傳來佩玉相擊的清冷脆響,一聲聲,由遠及近,帶著不容置疑的肅殺。

斬燭臺的巡使來了。

陳燼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甚至沒有抬頭。指尖傳來的劇痛和體內那截邪異白骨傳來的、近乎灼燒的吮吸感,是他此刻唯一的真實。墳土被染成了暗褐色,又被新落的雪粒覆蓋,像一幅不斷被涂抹的絕望畫卷。

“蝕道者!此處有蝕道者氣息!”一聲厲喝破開風雪,帶著仙門特有的傲慢與不容置疑。

三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墳場邊緣,身著斬燭臺特有的玄黑云紋袍,腰間懸掛著刻滿滅魂符箓的玉牌。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如鷹隼般鎖定在陳燼身上,尤其是他指尖滲血、氣息混亂的模樣。

“發現目標!結九霄燼滅陣!勿要讓他逃脫!”為首修士劍指一引,背后長劍嗡鳴出鞘,懸停在半空,引動周遭靈氣,頭頂原本灰暗的天空瞬間凝聚起沉甸甸的雷云,紫白色的電蛇在其中不安地竄動。另外兩人身形交錯,手掐法訣,三道凌厲的殺機瞬間鎖定了跪在墳前的陳燼,空氣仿佛凝固,死亡的寒意比風雪更甚。

就在那引動天雷的劍訣即將完成的剎那,蜷縮在墳前的陳燼,動了!

不是逃,而是撲!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兇獸,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他身體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無視那鎖定自身的森然殺機,直撲為首修士!速度之快,遠超他此刻顯露出的境界!

那修士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旋即化為冰冷的殺意,操控的飛劍便要斬下。

然而,晚了。

陳燼的右手,那只剛剛還在摳挖妹妹墳土的、指甲翻裂血肉模糊的手,此刻卻仿佛化作最鋒利的骨刃。沒有光華,沒有聲勢,只有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令人靈魂戰栗的陰冷。他的手掌,如同穿透一層薄紙般,輕易地洞穿了修士倉促間布下的護體靈光,精準地、狠狠地刺入了對方的丹田氣海!

“呃啊——!”為首修士臉上的冷峻瞬間被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驚恐取代。他感覺自己的道基,那辛辛苦苦凝聚、打磨數十載的力量核心,被一股無法抗拒的、貪婪到極點的力量攫住了!不是被摧毀,而是被**吞噬**!像被投入了無底深淵,正被某種饑餓的怪物瘋狂撕扯、吮吸!

陳燼的臉埋在對方因痛苦而扭曲的肩頸處,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一聲模糊的、帶著劇烈顫抖的低語,像是夢囈,又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詛咒:

“道基的味道…像…像腐壞的桂花糕…”

阿箐最愛的點心。廉價,甜蜜,帶著市井的煙火氣。他曾無數次用省下的銅板買給她,看她小口小口珍惜地吃著,眼睛彎成月牙兒。

一股精純卻駁雜的力量洪流,伴隨著無數破碎的畫面、嘶吼、狂喜、絕望的情緒碎片,順著陳燼的手臂,蠻橫地沖入他的身體,灌入那截貪婪的燭骨之中。力量在膨脹,燭骨在歡呼雀躍,發出只有他能聽見的、令人作嘔的滿足嗡鳴。

“師兄!”另外兩名巡使目眥欲裂,驚怒交加。他們怎么也想不到,一個氣息混亂、明顯處于蝕道邊緣的“廢人”,竟能瞬間秒殺他們的頭領!恐懼與憤怒同時爆發,兩人催動法訣,劍光與符箓的光芒瞬間大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取陳燼背心!

陳燼猛地抽回手,帶出一蓬滾燙的鮮血和破碎的靈光。他看也不看身后襲來的致命攻擊,身體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動,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鰍,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道洞穿山石的劍光。另一道熾熱的火符擦著他的左臂飛過,留下焦黑的灼痕,皮肉翻卷。

他眼中沒有任何屬于人的情緒,只有一片混沌的血紅和無數瘋狂閃過的、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身體在本能地戰斗,燭骨賦予的、吞噬而來的力量在混亂中奔涌。他像一頭徹底失控的兇獸,憑借蠻橫的力量和詭異的速度,在兩名驚怒交加的巡使間沖撞、撕扯。

每一次接觸,每一次碰撞,都伴隨著燭骨貪婪的吮吸。一名巡使被他抓住手臂,瞬間感覺半身靈力如開閘洪水般泄去,驚恐的慘叫聲剛出口就被扼斷在喉嚨里。另一人被他蘊含著狂暴力量的肩膀狠狠撞在胸口,胸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凄厲的弧線。

沒有華麗的法術對轟,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殺。雪地被染紅,又被新的雪花覆蓋。青石碑靜靜矗立,冰冷的石面倒映著這場殘酷的屠戮。

當第七具徹底失去生息、道基被吞噬一空的干癟尸體倒在雪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時,墳場終于恢復了死寂。只有風雪還在呼嘯。

陳燼站在原地,身體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風箱在拉扯。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粘稠血漿和碎肉的手,那雙手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體內,新吞噬的七股道基力量如同七條狂暴的毒蛇,在經脈和燭骨中橫沖直撞,互相撕咬,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更可怕的是腦海。

無數聲音在尖叫、在狂笑、在哭泣、在詛咒!

“殺了他!他是當年下令屠盡陳家村的外門長老!為爹娘報仇!”

“不!他是素霓仙子安插在斬燭臺的暗樁!快逃!”

“我的道侶…我的丹藥…我的洞府…”

“燭骨…吞噬…力量…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些聲音,這些記憶碎片,屬于剛剛被他吞噬的七個人。它們像無數把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識海,瘋狂攪動。他的頭仿佛要炸開,眼前的世界在旋轉、分裂、重疊。

“嘔——!”

他終于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阿箐的墳前,劇烈地嘔吐起來。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吐出的只有酸水和膽汁,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他死死抓著冰冷的雪地,指甲再次崩裂,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皮肉之苦,來對抗腦海中那足以令人瘋狂的洪流。

混亂中,一個畫面異常清晰:阿箐被強行按在冰冷的祭臺上,小小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大眼睛里滿是淚水,卻還努力地看著他,嘴唇無聲地翕動:“哥…跑…”然后,是無邊無際的、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白色火焰,將她吞噬…那火焰的源頭,似乎是一抹驚鴻般的素白身影…

就在這時,風雪似乎微微一滯。

一股極其清淡、卻仿佛能凍結時空的幽冷香氣彌漫開來。

陳燼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前方。

紛揚的雪花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素雅的油紙傘。傘面純白,不染纖塵。執傘人穿著一襲同樣素凈的白衣,身姿窈窕,仿佛融入了這漫天風雪。

傘沿,緩緩抬起。

傘下,露出一張臉。

陳燼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那張臉…那張臉…

眉眼彎彎,瓊鼻櫻唇,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純凈…分明就是阿箐!

三年前死在他懷里,被煉成了“人燭”的阿箐!

“阿…箐…?”陳燼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瀕臨崩潰的微弱希冀。

然而,當傘沿完全抬起,那張酷似阿箐的臉上,露出的卻是一雙截然不同的眼睛。

那雙眼,幽深如萬載寒潭,平靜無波,沒有絲毫孩童的稚嫩與純真。只有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和一種洞穿一切的了然。那目光落在陳燼身上,帶著一絲審視,一絲玩味,還有一絲…仿佛看著一件即將完工的器物的滿意。

她微微啟唇,聲音清冷空靈,如同冰珠落玉盤,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穿透風雪,敲在陳燼幾近崩潰的心防之上:

“想復活她嗎?”

陳燼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那就吞下去。”

“吞盡這天下修士的道基…”

“吞掉他們的因果、他們的執念、他們的愛恨…”

“直到…”

素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足以讓天地失色的弧度,那雙酷似阿箐、卻冰冷如萬古玄冰的眼眸深處,仿佛燃起了一點微弱卻執拗的燭火。

“直到燭火重燃紀元。”

風雪在她身后狂舞,素白的身影宛如一尊亙古存在的冰雪神祇,宣告著一個瘋狂時代的序曲。

陳燼跪在妹妹墳前,指尖的血滴在雪地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梅。他體內,那截燭骨因這冰冷的話語和女子身上傳來的、無法言喻的壓迫感而劇烈震顫,發出無聲的、既恐懼又無比渴望的嗡鳴。

吞下去?還是…就此沉淪?

雪,更大了。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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