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水晶球炸開的脆響，像過年時摔碎的劣質瓷碗。

圣魂村那間充當覺醒室的破舊木屋，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吞沒。

沒有驚天動地的魂力爆發，只有一種沉甸甸、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寧靜彌漫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武魂殿執事素云濤臉上的職業性溫和笑容徹底僵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驚悚的茫然。

他死死盯著覺醒石陣中央那個小小的身影——粉雕玉琢，頂著一頭亂糟糟的柔軟黑發，身上是打滿補丁的粗布小褂子。

那雙圓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此刻正茫然地眨巴著，長睫毛撲閃撲閃，對周遭的異象和自己引起的滔天巨浪渾然不覺。

“嗚…”

小家伙似乎被那聲炸響嚇了一跳，小嘴一癟，委委屈屈地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奶聲奶氣地問：

“叔叔，糖呢？”

那聲音軟糯得像剛出鍋的年糕，瞬間將滿室凝重到窒息的氛圍戳破了一個滑稽的洞。

素云濤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感覺自己的武魂獨狼都在靈魂深處發出了不安的低嗚。

他從業多年，見過廢武魂，見過先天滿魂力，見過雙生武魂，可眼前這算什么？

水晶球爆了！

沒有武魂形態顯現！

只有這該死的、讓人心悸的霞光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孩…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葉陽！”

小家伙挺了挺小胸脯，答得干脆響亮，隨即小臉又垮了下來，帶著點控訴，

“你還沒給陽陽糖呢！覺醒完不是都有糖吃嗎？”

他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指向屋角一個剛覺醒出鐮刀武魂、正美滋滋舔著一小塊麥芽糖的鼻涕娃。

“……”

素云濤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么猙獰，

“葉陽…你的武魂很…特別。可能是某種前所未有的本體武魂變異，潛力…潛力巨大！”

他搜腸刮肚擠出這幾個詞，目光掃過地上碎裂的水晶殘片，心頭依舊一片冰涼。

潛力巨大？

這玩意兒壓根無法測量！

“至于糖…叔叔下次補給你。”

“哦。”

葉陽失望地應了一聲，小腦袋耷拉下去，顯然對于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毫無興趣。

他邁開小短腿，目標明確地朝門外走去，仿佛剛剛炸掉一個價值不菲的武魂殿財產，只是不小心碰倒了個泥巴碗。

屋外，夕陽的金輝懶洋洋地涂抹著圣魂村低矮的茅草屋頂和裊裊升起的炊煙。

葉陽站在自家那間四面漏風房子，摸了摸癟癟的小肚皮，黑亮的眼珠滴溜溜一轉，精準地鎖定了隔壁老杰克家院子角落里，那只正趾高氣昂踱著方步、羽毛油亮的蘆花大公雞。

“咕咚。”

他咽了口唾沫，仿佛已經聞到了烤雞腿的焦香。

一股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奇異波動，以葉陽為中心悄然擴散開去。

像是投入平靜湖面的一粒微塵，蕩起的漣漪輕柔得無人能察。

院墻邊，那只踱步的大公雞突然像是喝醉了酒，步伐猛地一歪，暈頭轉向地朝著旁邊一捆豎著的干柴。

“砰”地一聲，狠狠撞了上去，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爪子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葉陽眼睛一亮，小短腿邁得飛快，像只靈活的小猴子，把那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肥雞拖到了屋后避風的土坳里。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指尖縈繞起一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透明氣流。

那氣流輕輕一觸地上幾根枯枝，“噗”的一聲輕響，一簇小小的橘黃色火苗竟憑空竄了起來！

篝火噼啪作響，舔舐著串在樹枝上的肥雞。

葉陽蹲在火堆旁，小臉被火光映得紅撲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逐漸變得金黃酥脆的雞皮。

一股霸道絕倫的肉香猛地爆發開來，瞬間壓過整個圣魂村的炊煙味道，濃郁得幾乎要化為實質，貪婪地鉆進每一個村民的鼻孔。

“好香！誰家煮肉了？這味兒絕了！”

“香得邪門啊！老子口水都流出來了！”

“快看！好像是葉陽家屋后冒煙呢！”

村民們被這異香勾得魂不守舍，紛紛循著味兒涌來。

老杰克拄著拐杖，被濃郁的肉香熏得暈乎乎，也擠在人群最前面。

當他撥開擋著的人，看清土坳里的情景時，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得溜圓！

只見自家那只最雄壯、最寶貝的蘆花大公雞，此刻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架子支在火堆上。

旁邊那個粉團子似的小人兒，正盤腿坐在地上，左手抓著一只啃得只剩骨頭的雞翅膀，右手還緊緊攥著一只油光發亮、汁水淋漓的大雞腿！

小嘴兒塞得鼓鼓囊囊，小臉上更是東一道西一道的油漬，像只偷腥成功的小花貓。

“葉！陽！”

老杰克氣得胡子直翹，拐杖重重頓在地上。

葉陽被吼聲驚得一哆嗦，茫然地抬起沾滿油花的小臉。

看清是杰克爺爺，小嘴委屈地癟了起來，奶聲奶氣地開口，聲音帶著點被驚嚇的顫抖：

“爺爺…別生氣…雞雞好香，陽陽…陽陽幫你嘗嘗熟沒熟…”

無辜的大眼睛眨巴著，配上那油乎乎的小臉和理直氣壯到荒謬的理由，讓老杰克舉起拐杖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旁邊圍觀的村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哄笑。

“哈哈哈！嘗嘗熟沒熟！老杰克，你家雞熟得透透的啦！”

“這小崽子，人不大，鬼機靈！”

“香是真香啊…嘖…”

哄笑聲中，葉陽依舊舉著那半只雞腿，小臉上的表情純真又委屈，仿佛自己真的干了件天大的好事。

沒人注意到，他那雙被篝火映照得亮晶晶的黑眸深處，一絲屬于穿越者的狡黠飛快掠過。

更無人察覺，在遠處村口那株巨大的老槐樹濃密的樹冠陰影里，一個穿著灰撲撲麻布袍子的干瘦身影正無聲無息地蹲在粗壯的枝椏上。

他死死盯著土坳里那個小小的身影，以及那堆還在燃燒、散發著奇異誘人肉香的篝火，干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吐出幾個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氣音：

“水晶球炸裂…霞光瑞氣…無火自燃…還有這肉香…”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臉上皺紋因極度的難以置信而扭曲，

“這霸道勾魂的香氣里…竟蘊含著一絲…天地道韻？！”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灼熱，如同發現了稀世珍寶的餓狼。

渾濁的老眼死死鎖住那正用油乎乎小手抹臉的小不點，喉嚨深處發出壓抑的、近乎呻吟的低嘆：

“圣魂村…竟藏著這么個怪物小娃娃？天道…這是天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