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縣。

延綿百里的大山連成山脈，如一道天塹橫在天地間。

山腳下有一座小村落。

此刻，嘹亮的嗩吶聲響徹天際，吹得是百鳥朝鳳。

一般只有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才會吹奏這首曲子。

村子里人來人往，多數人的頭上、腰部都系著白色的孝布，但他們臉上卻不見悲色。

實則是因為老人活了七十多歲才故去，雖是喪事，卻是喜喪。

老人的靈柩擺在靈堂中間，靈柩前燒著檀香、火紙，裊裊升起的白煙，像是在為死者魂魄打開通往陰間的大門。

林凡坐在靈堂一側，望著靈柩內那與自己相識幾十載的老友，心中閃過一種難言的苦澀。

他穿越到這方世界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時光，這樣送別好友的事，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

林凡能感覺到隨著自己活得越久，那些屬于人最本質的情感卻在漸漸消失。

他不知道是自己心腸變硬了，還是習慣了。

“無盡的壽命，真得是好事嘛？”

林凡問過自己很多次，但都沒有得到答案。

不過，他卻從未想過自我了結生命，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

“林老，開席了。”

一位三十多歲漢子走進靈堂，輕聲說道：“我扶您過去。”

“不用，老朽這身板還能自己走。”

林凡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起身，最后看了眼靈柩內的華發老者，一小步一小步朝大門挪去。

又到了他該改頭換面，換個地方生活的時候了。

他很清楚自己長生的秘密一旦被當權者得知，那些人一定會像瘋狗一樣來獵捕他。

所以，他在一個地方待滿四五十年便會離開。

“林老，您慢點。”

對于林凡的堅持，漢子有些哭笑不得，他小心跟在后面，雙手始終放在距離林凡后背不到三寸的位置，生怕林凡一個不小心摔倒。

要知道林凡不光知識淵博，還有高超的醫術。

而且生性和善，從不與人爭論。

所以村子里的人，對林凡都非常的敬重。

忽然屋外響起道道驚呼聲。

“誒，你們快看天上好像有人。”

“那是，那是仙人，大家快來看仙人臨凡了。”

“真得是仙人！”

……

“仙人？怎么會有仙人呢？

快扶我出去看看。”

漢子聞言，連忙扶著林凡走到屋外。

只見天空上兩名腳踏飛劍的男子，相對而立。

同一時間，村民們跪倒一大片，紛紛叩首膜拜，口里念叨著“神仙顯靈，神仙保佑。”

“這……這是修仙者！”

走出靈堂的林凡陡然瞪大雙眸，身子微微輕顫，他很清楚空中那兩人并非是仙人。

而是通過修煉獲得非凡力量的人。

也在此刻，一份早已封存的記憶，緩緩蘇醒。

百年前他穿越到這方世界，一直以為這里只是個低武世界。

再強也不過人間巔峰，難以抗衡王朝的力量。

所以，便選擇隱居山野。

卻不曾想這居然是一方修仙的世界。

修仙！

他要出山尋找修仙之法，踏足仙道。

林凡眼中漸漸泛起亮光，那顆沉寂地心臟，也在這一刻重新擁有了活力，砰砰地跳動起來。

……

此時高空之上，紅發男子像是有所感應，隨意瞥了眼下方，眼神閃過一縷不屑，區區凡人真是舌燥。

隨即他望向對面紫衣男子，冷聲道：

“李牧奇交出寶物，否則你今日必死無疑！”

“哼，廢話少說，有本事你就來搶。”李牧奇不甘示弱。

話落，兩道身影化作流光瞬間碰撞在一起，能量漣漪蕩開，天地轟鳴，山脈崩塌。

與此同時，一道逸散而出的火球朝著村落砸來。

“快跑！”

望著火球急速逼近，林凡瞳孔驟縮，朝村民暴喝。

然而，村民們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雙腿發軟，哪怕竭力逃竄，也已經晚了。

轟！

火球落地，激起層層火浪席卷四方，將村莊籠罩在火海里。

房屋倒塌，焦黑一片，村民盡皆葬身火海。

一刻鐘后，天上的兩道流光向著西方而去。

村落里，一塊焦黑的土石下，一條黝黑的手臂突然破土而出，接著是第二條手臂，隨后一個滿身破爛的老者從土石下站了起來。

周身罡氣一震，身上的沙土盡數崩飛。

這老者正是林凡。

他活了百年，一身武道早已邁入先天大圓滿，只是苦于沒有前路，困在先天。

剛剛火球落地的一瞬間，他便用先天罡氣護住全身，這才逃過一劫。

不過修仙者確實強大，僅僅是戰斗逸散出來的一點火焰，便將他的先天罡氣破得干干凈凈。

林凡此刻心情復雜，他環顧一周。

火焰依舊還在燃燒，濃煙滾滾，地上滿是焦黑的遺骸，宛如人間煉獄。

林凡側目望了眼一旁漢子的尸骸，剛才火球降臨時，他一把將自己撲倒并護在身下。

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他不清楚這漢子為何要這樣做，只可惜自己的罡氣沒能一起護下他，此刻已經問不到答案了。

林凡拖著沉重的步伐在村子里走著，過往的一點一滴猶如電影般在腦海里回溯。

這時，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具焦黑的尸骸為身下的孩子撐起了一片天地，讓火焰無法灼燒到孩子。

林凡見狀，快步走了過去，也許那孩子還有一線生機。

走近后，他蹲下身子，食指探到孩子的鼻孔下，沒有呼吸。

他又握住孩子的手腕，脈搏全無，已是回天乏術。

“可惜了……”

林凡嘆息一聲，剛準備起身忽地注意到孩子懷中有一個撥浪鼓，有些眼熟。

他探手將其取出，撥浪鼓已經有些破損，滿是歲月的痕跡。

但上面的標記依舊清晰，是他二十多年前做給那個漢子的。

林凡依稀還記得，自己將撥浪鼓遞給漢子時，他吸溜著長鼻涕向自己感謝地模樣。

憨厚可愛。

咚咚——

林凡輕輕搖了兩下，鼓面頓時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如二十多年前。

林凡笑了，笑著笑著一滴晶瑩的淚光從眼角滑落，他手上一震撥浪鼓瞬間化為碎屑。

仙凡差距猶如天塹，若是沒有強大的實力，我終有一天也會成為黃泉路上的一員。

如果運氣不好，甚至會成為一些研究對象，乃至資糧。

我必須要修仙變強！

林凡目光越來越堅定，他抱起孩童，將其葬下后，縱身朝著西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