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陸塵把最后一包過期三天的打折火腿腸甩進報廢筐。

塑料筐底磕在冷庫鐵門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在凌晨兩點半的死寂里格外刺耳。

他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點生理鹽水。

穿越兩次，從地球社畜變成藍星社畜，唯一的升級是從寫字樓格子間換成了便利店冷藏柜。

哦，還有世界設定升級了。

官方術語叫“異常活性化現象頻發期”，老百姓私下叫“鬧鬼”。

柜臺上貼著社區新發的《民用場所異常接觸簡易處置指南（第七版）》，塑封的A4紙邊角卷翹。

上面用加粗宋體印著：“如遇無法理解之現象，請保持鎮定，勿對視，勿交談，緩慢退至光源下并撥打應急處置熱線（附號碼）。”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知情權受限單位人員請忽略本條，執行《預案α》。”

陸塵嗤笑一聲，把指南翻了個面，露出背面某飼料廣告。

知情權？

一個時薪20塊的夜班售貨員，只配知道火腿腸什么時候過期。

門鈴“叮咚”一響。

陸塵眼皮都沒抬。

夜班常客無非三種。

醉鬼、癮君子，以及不想被人看見臉的人。

腳步聲黏膩，像踩在剛拖過的地板上。

一股鐵銹混著冷藏肉的腥氣飄過來。

“歡迎光臨惠眾超市。”陸塵棒讀，視線落在來人下半身。

黑色工裝褲，褲腳滴著暗紅色的液體，在慘白日光燈下洇開一小灘。

嘖…又得拖地。

“……”來人沒說話，把幾樣東西放在收銀臺。

一袋切片吐司，一包最便宜的嬰兒紙尿褲，一把銹跡斑斑的美工刀片。

陸塵掃碼。

吐司條碼無效，手動輸入價格。

紙尿褲包裝滲著紅褐色污漬。刀片沒有條碼。

“吐司6塊5，尿褲39，刀片算你1塊。”

陸塵已經沒有看他的心情。

“共46塊5。”

一只戴著黑色勞工手套的手伸過來，放下幾張濕漉漉的紙幣。

面額50元，顏色深得發褐，觸感滑膩，邊緣還粘著一小片……嘖。

就在這時……

陸塵眼前猛地炸開三行扭曲的血紅色大字，直接懸浮在他的視線中：

【這個世界上沒有神明。】

【這個世界上沒有詭異。】

【在這個世界，“你”不會死。】

字跡猙獰，邊緣還在往下淌著虛幻的血滴。

陸塵的哈欠打到一半，眨了眨眼。

哦。

規則怪談。

《指南》第七版第三章重點標注過。

遭遇高濃度異常場域時，部分人員可能出現“認知污染”，表現為幻聽、幻視或接收到“規則提示”。

該提示通常包含致命邏輯陷阱，真假混雜，需極端警惕。

目光重新聚焦在收銀臺。

眼前的血字還在固執地閃爍，散發著不祥的紅光。

而現實里，那位顧客低垂的寬大兜帽帽檐下，一滴濃稠的血液正緩緩凝聚。

啪……

砸在吐司包裝袋的笑臉Logo上，緩緩暈開。

手套下的手指，指甲縫里塞滿了黑紅色的泥垢。

沒有神明？沒有詭異？我不會死？

陸塵扯了扯嘴角。

放屁。

手指在沾血的紙幣上抹了一下，黏的。

然后無比自然地拉開收銀抽屜，拿出三枚一塊錢硬幣，連同小票一起，推到那只戴著勞工手套的手邊。

“收您50，找您3塊5，小票請拿好。”

聲音平穩，甚至帶著點值大夜的困倦沙啞。

目光掠過對方滴血的帽檐，看向門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那里有什么更值得關注的東西。

血字規則在陸塵眼前瘋狂閃爍，紅光幾乎要淹沒視野。

視若無睹。

比起這三句莫名其妙蹦出來、企圖顛覆他親眼所見現實的屁話。

眼前這個“顧客”，才是此刻真正需要處理的麻煩。

麻煩在于……

抽屜里那張染血的50塊，系統顯示“無法識別”。

而剛才的“53塊5”，是實打實從今日流水里扣的。

媽的，又得自己貼錢。

陸塵面無表情地想。

這屆詭異，素質真差。

陸塵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頂滴血的兜帽消失在門外沉沉的夜色里。

眼前那三行瘋狂閃爍、散發著不祥紅光的血字，在顧客離開的瞬間。

徹底消失。

視網膜上殘留的光斑還沒完全散去，世界重歸日光燈下的“正常”。

正常？

陸塵低頭，收銀臺上還留著那灘暗紅色的污漬，正緩慢地沿著塑料臺面邊緣往下淌。

空氣里那股鐵銹和冷藏肉的混合腥氣，固執地不肯散去。

而收銀抽屜里，那張50元紙幣，正大喇喇地躺在其他干凈整潔的鈔票中間，像一塊頑固的污垢。

系統冰冷的提示還掛在屏幕上：【無效貨幣：無法識別】。

53塊5。

陸塵感覺自己的心，此刻比凌晨三點冷藏庫里的凍肉還要冷硬幾分。

這破班上的，工資沒見漲，倒貼錢的業務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唉……”

認命地嘆了口氣，被生活反復蹂躪后的疲憊。

陸塵繞出收銀臺，動作麻利得像習以為常。

雖然這場景確實是第一次，但“清理麻煩”是每個社畜的被動技能。

消毒水刺鼻的氣味瞬間蓋過了血腥。

陸塵抄起角落的拖把，對著地上的血漬就是一頓猛擦。

塑料拖把頭刮過瓷磚地面。

陸塵故意擦得很用力，仿佛要把那該死的53塊5從地板上摳出來。

拖把懟到收銀臺下的血跡時，動作頓了一下。

那攤液體比他想象的更粘稠，顏色也更深，拖把頭帶起一縷縷暗紅色的絲狀物。

陸塵皺緊眉頭。

不是害怕，只是純粹的嫌棄。

“嘖，真惡心。”

一邊嘀咕著，加大了消毒水的劑量。

“……這破班，真是上不了一點。”

清理完地面和收銀臺，拿起那張“無效貨幣”。

指尖傳來的滑膩觸感和隱約的溫熱，讓陸塵胃里一陣翻騰。

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紙幣邊緣，把它丟進專門裝廢棄單據的帶蓋小鐵桶里。

“咚。”

53塊5，暫時物理隔離了。

但這筆賬，陸塵記下了。

不是記在什么虛無縹緲的“詭異”頭上，而是記在了那個“帽檐滴血，買東西不給真錢，還制造額外清潔工作”的撒幣詭異頭上。

帶著濃濃的怨氣，他坐回收銀臺，準備在內部系統里“藝術加工”一下報廢記錄，把這筆損失找補回來。

手指剛碰到鍵盤——

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