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該喝藥了。“

沈知微猛地睜開眼睛，喉間還殘留著穿腸毒藥的灼燒感。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腹部——沒有潰爛的傷口，沒有冰冷的鐵鏈，只有素白中衣下溫熱平整的肌膚。

“姑娘？可是夢魘了？“

這聲音...沈知微渾身一顫，轉頭對上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陳嬤嬤端著銅盆站在床前，盆中熱水蒸騰起白霧，在初春的清晨格外真切。

“嬤嬤...“她聲音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如此真實，不是夢。前一刻還在冷宮嘔血等死，此刻竟回到了閨閣繡床！

陳嬤嬤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姑娘臉色怎的這樣差？今日是初一，夫人命各房辰時去佛堂上香，可耽擱不得。“

佛堂上香？沈知微心頭劇震。這是永昌十六年三月，她及笄禮前一個月！那日王氏借口她染恙，在佛堂香爐里動了手腳，讓她當眾昏厥失儀，從此落下病弱之名。

“現在什么時辰？“她急問。

“剛過卯時三刻。“陳嬤嬤轉身去開衣柜，“老奴給您備了那件藕荷色繡梅花的...“

“換那件月白的。“沈知微打斷道，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前世她穿藕荷色衣裙，被沈月瑤“不小心“潑了香灰，在賓客面前出盡洋相。

銅鏡中映出十五歲的容顏，杏眼櫻唇，眉間一點朱砂痣鮮艷欲滴。沈知微死死盯著鏡中人，前世種種在腦海中翻涌——父親被構陷通敵，兄長戰死沙場，她那未婚夫謝玉衡親手將她送給三皇子當玩物...

“姑娘？“陳嬤嬤擔憂地喚她。

沈知微回神，取出一支銀簪插進發髻：“走吧，別讓夫人久等。“指尖觸到枕下的紫玉鐲，冰涼沁骨。這是生母留下的唯一物件，前世被王氏奪去給了沈月瑤。

剛出房門，刺耳的哭喊聲從前院傳來。沈知微瞳孔驟縮——這場景她死都不會忘！前世這天，陳嬤嬤為護著她頂撞王氏，被活活杖斃。

“姑娘別去！“陳嬤嬤慌忙攔住她，“是老爺新得的那對汝窯花瓶碎了，夫人正在處置...“

“嬤嬤在這等著。“沈知微拎起裙擺就往前院跑，心跳如擂鼓。轉過回廊，只見青石板地上趴著個血人，兩個粗使婆子正掄著水火棍往下砸。

“住手！“這一聲厲喝驚得滿院寂靜。王氏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描金護甲在晨光下閃著冷芒。

“微姐兒怎么來了？“她笑得慈愛，腳下卻踩著老仆的手，“這老貨偷盜主家財物，按家法該杖三十。“

沈知微看著奄奄一息的劉媽媽——這是她乳母！前世她懦弱退縮，眼睜睜看著乳母咽氣，成了她第一個見死不救的至親。

“母親明鑒。“她緩步上前，繡鞋踩在血泊里，“劉媽媽昨夜一直在女兒院里熬藥，如何能去庫房行竊？“

王氏臉色微變：“你病糊涂了？她分明...“

“女兒這里有太醫院脈案為證。“沈知微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實則是昨日的詩稿，但賭王氏不敢當眾查驗，“若母親不信，不如請父親來看看這'失竊'的汝窯花瓶究竟在誰院里？“

這話戳中了王氏痛處。沈知微記得清楚，那對花瓶早被王氏胞弟王德海偷運出府換了賭債。

“罷了。“王氏甩袖起身，“既是微姐兒求情，且饒這老貨一命。“臨走時那陰毒的一瞥，與前世冷宮里遞毒酒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沈知微蹲下身，用帕子按住劉媽媽汩汩流血的額頭。溫熱血跡滲過絹帕，讓她想起冷宮地磚上自己流的血。

“姑娘...“劉媽媽氣若游絲，“老奴...沒偷...“

“我知道。“沈知微咬破舌尖才忍住淚，“來人！抬劉媽媽去我院里，請濟世堂的楊大夫！“

下人們面面相覷。往常逆來順受的大小姐，今日竟像換了個人。

“怎么？我使喚不動你們？“沈知微冷笑，拔下銀簪抵在自己頸間，“還是非要我血濺當場，你們才肯動？“

這一鬧驚動了路過的二管家。半刻鐘后，劉媽媽被安置在廂房，楊大夫匆匆趕來。

“姑娘變了。“陳嬤嬤給她梳頭時小聲說。

沈知微望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嬤嬤怕嗎？“

“老奴只怕姑娘護不住自己。“陳嬤嬤老淚縱橫，“夫人在您安神湯里加東西，老奴攔不住啊...“

“今日起，我喝的每口湯藥都要經你手驗毒。“沈知微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包藥粉，“這是解毒散，收好。“

佛堂檀香繚繞，王氏正領著眾人跪拜。沈知微冷眼瞧著沈月瑤腰間的紫玉玉佩——那本該和紫玉鐲是一對，也是她的！前世直到死她才知道，這玉佩里藏著生母留下的秘密。

“微姐兒臉色不好，可是又頭疼了？“王氏關切地遞來茶盞，“快喝口熱茶。“

沈知微接過茶盞，在眾人注視下突然手腕一翻，整杯茶潑在蒲團上。滋啦一聲，繡著蓮花的錦緞蒲團竟冒起青煙！

“母親！“她驚慌失措地后退，“這茶...這茶...“

滿堂嘩然。王氏臉色鐵青，沈月瑤手中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

“定是丫鬟拿錯了熬藥的砂鍋！“王氏強笑道，“微姐兒受驚了，快回去歇著...“

“女兒不累。“沈知微徑直走到香案前，拔起那支手臂粗的龍涎香，“倒是這香有問題。“她將香頭按進清水供碗，水面立刻浮起一層油光。

太醫院判的嫡女徐小姐驚呼：“是迷魂香！久聞會致人昏厥！“

佛堂頓時亂作一團。沈知微在混亂中瞥見沈月瑤怨毒的眼神，心里冷笑——這才剛開始呢。

回院路上，假山后突然閃出個人影。沈知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進山洞。年輕男子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撲面而來，她條件反射地抬膝就撞——

“嘶...沈姑娘好身手。“那人悶哼著松開她，“在下蕭珩，有要事相告。“

月光從石縫漏進來，照出來人輪廓分明的下頜。沈知微心頭巨震——靖北王蕭珩！前世唯一沒被謝玉衡收買的權臣，最后卻因救她身中埋伏，萬箭穿心而死。

“王爺認錯人了。“她扭頭就走。

“沈姑娘不想知道令尊為何下月會被彈劾？“蕭珩的話像釘子把她釘在原地，“明日子時，西角門。“

沈知微回到閨房時，發現梳妝臺上多了碗黑漆漆的湯藥。陳嬤嬤驚慌地搖頭表示不是她放的。

“姑娘，老奴這就去倒掉...“

“不必。“沈知微端起碗，突然狠狠砸向墻角。瓷片四濺中，她撿起最鋒利的一片攥在手心，鮮血順著腕子流進紫玉鐲的紋路。

“我沈知微對天起誓，此生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紫玉鐲突然發燙，一道紅光順著血跡游走。沈知微眼前一黑，恍惚聽見個陌生女聲在耳邊說：“終于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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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沈知微剛放下染血的瓷片，紫玉鐲突然閃過一道微光。她眼前浮現出一個小小身影——竟是個穿著襦裙、扎著丸子頭的小精靈，正叉腰瞪著她。

“喂！你發個誓而已，不用搞這么大陣仗吧？”小精靈氣鼓鼓地指著滿地狼藉，“我可是等了整整三世才等到個能喚醒我的主人，結果一見面就見血！”

沈知微瞇起眼睛：“你是何物？”

“我是鐲靈阿紫！”小精靈飄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知道你所有仇人的秘密哦，包括...王氏昨晚偷偷在佛堂后埋了什么。”

沈知微眸光驟冷：“說。”

“哎呀別急嘛~”阿紫突然掏出一把瓜子，“先嗑會兒？反正他們又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