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都郊外一酒館

“諸君，請!”

賢云堂掌柜的呼喝之聲混著酒香散滿了每一個角落。這是每月最精彩的時段，只要是在場的客人，每人都可賦詩一首，博得喝彩最多的，可得百年佳釀五壇。

可莫嫌五壇太少。賢云堂開在京都南城門之外，雖說是京都，但有錢有勢的客人早都被京都內的大酒樓攬去了，愿來這賢云堂的，多是落魄文人和貧苦人家。五壇，已是重獎。

短暫的寂靜之后，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既是如此，小生便來個拋磚引玉，諸位，獻丑了!”

隨著一陣呼聲，一白衣男子緩慢站起，走向酒館中央。

“京人不曾識天南，

廊樓玉閣遮遠山。

簡餐蔽袍何為伴，

五鳩啼血怨天寒。”

“好，好詩!”“詩倒是不錯，就是太凄苦了點。”“前兩句和后兩句銜接的不太好。”

喝彩聲不小，但議論聲也有。

“少小一心游遠山，

半生蹉跎散云煙。

碌碌求仙求不得，

緣是蓬萊在心間。”

“好!”“好個“緣是蓬萊在心間”!”

眾人的目光頓時投向角落里吟詩的老者，“諸君謬贊了，小老一生沉迷長生不老之術，如今行將就木之年歲才幡然醒悟。作此詩不過是給后來者的一點警醒而已。”

酒館的東南角，一青衣男子一邊聽一邊把自己杯中斟滿。就在他仰頭要一飲而盡時，忽然聽見身后一道微弱的聲音

“臥堂醉眠又一歲，

西樓夢醒珠玉碎。

劍鳴錚錚似昨日，

不見當年故人歸。”

青衣男子手中酒杯一頓，回身望去，只見身后的陰影中，一黑衣人懷抱長劍，靠墻而坐。

“有此好詩，何不上前吟誦？”

黑衣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留給你們這些客人的，我一個被老板請來看場子的，上不了臺面，”頓了頓，黑衣人又道“兄臺是第一次來賢云堂?”

“正是。”

“原來如此。一會兒記得押我贏。”黑衣人邊說邊站起身來。

“嗯？”

還不及細問，只聽老板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請諸位稍事休息，精彩的武擂就要開始了，還是老規矩，五招之內完成下注。齊慎對戰馬大成!”

黑衣人翻身而出，對面的人群中也擠出一個手持大刀的壯漢。

“呀!”大漢毫不廢話，雙手合握住刀柄，直劈對方天靈蓋。

黑衣人卻不正面迎擊，而是側身閃過，卻不料大漢手腕一抖，大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緊追黑衣人而去。

“鐺”

黑衣人迫不得已用劍一擋，雖是暫時抵擋住攻勢，可身體卻險些飛入人群。

“好來，諸位請下注!身穿黑衣的是齊慎，勝一賠五，穿麻衣的是馬大成，勝一賠二!”

一時間，錢幣像泉涌般投向馬大成，而投向齊慎的，只有寥寥數枚。

就在人們熱情高漲的時候，戰斗的情況卻是急轉直下。

黑衣人隨被震了出去，卻是腳下一蹬旁邊的柱子，飛身直取對方咽喉。大漢也沒預料到對手還有反撲之力，堪堪將身子一斜，用手中大刀去抵擋對方的劍鋒。

鐺。

旁人眼中，黑衣人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刀劍相碰的瞬間，劍身竟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從刀旁閃過。

在眾人的驚訝之聲中，黑衣人的劍尖已然抵住了對方的咽喉，而那把大刀則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承讓了。”

黑衣人瀟灑地收劍回鞘，略一拱手，便轉身消失在人群中，只留輸了銀錢的顧客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在周遭抱怨。

…………

“怎么樣，賺了多少？”回到最初的位置，齊慎的臉上又掛上了淡淡的微笑。

“真是演的一出好戲。”青衣男子的臉上也掛著淡淡的微笑。

“先生看出來了？”齊慎微微挑眉。

“你們也不過是仗著前幾日科舉，來此地的多是外鄉人又不懂武藝而已。”青衣男子緩緩道。

“先生倒是好眼力，還沒請教姓名”

“不敢，在下尹青平。”

“齊慎，齊伯安。”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不遠處的酒莊老板向齊慎招手，齊慎只好告罪離開。

…………

酒館的喧鬧聲漸漸小了，尹青平等了半晌也未見齊慎回來。他抬眼望向柜臺，那里掛上了最開始那位老先生的詩，詩頭上也新取了一個題目“白頭吟”。

尹青平將壺中酒全部倒入杯中，再次細細品味這首詩。可沒讀一會兒，那“西樓夢醒珠玉碎”便又闖入腦海。

就在尹青平的思緒逐漸飄遠之際，恍惚間，他聽到了不遠處幾人的對話。

“聽說了嗎，朝廷最近又開始抓文修了。”

“可拉倒吧，這你也信？都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了。”

“我倒是真想見見這文修到底是什么樣的，聽說開國之前啊，也出過無數大能呢。”酒館老板一邊給那桌人添了一壺酒一邊說到。

轟隆。

天空中的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尹青平走出酒館，抬頭望天，任由雨滴敲打面龐，嘴里卻念念有詞，

“上蒼保佑，明日科舉之時，我必金榜題名。”

轟隆。

又是一聲雷響。尹青平緩緩睜開雙眼，驚然發現原來黑漆漆的天空竟如同打開了一道口子，一道皎潔的月光透過層層烏云穿射而出，不偏不倚，灑滿了他的青衣。

這……這就是上蒼的回應嗎？

既是如此，我必將高中。

尹青平沒有察覺到的是，當月光灑落在他身上時，即使周圍風力正勁，他的衣角甚至都未曾擺動。

同時，一抹月華竟掙脫束縛，不偏不倚地附在了他的掌心上。

……

與此同時，宮闈之中，兩人舉頭望天。

“愛卿，怎么樣?”

“天有異象，羅盤搖擺不定，但應在東南。不過老臣無能，具體位置無法推知。”

“此異象主何事？”

“恐是……恐是文修。”

“哼。”靠前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揚，卻擋不住眼神中的殺氣，“立刻派人去查，無論是何身份，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