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岱是個吸收天地混沌之氣化為人形的野草，就是那種世間隨處可見的野草。

它生長在雪山之巔的混沌蓮旁，常年被積雪壓著，化為人形時跟著身旁的混沌蓮化成了一樣顏色的白發白衣。

本就是這天生地養化形的精怪，一張臉雌雄莫辨，這世間頂好的詞都難以形容，周身的氣度有著自身野草的肆意，又有著混沌蓮的清冷，遺世獨立。

野草本就沒有性別之分，化為人形的它靠著記憶中見過的人的形貌化為了男子的外形，無所事事的貼在混沌蓮旁吸收魂混沌之氣。

直到某日被個撿破爛的老頭子撿走。

那老頭子來時一身破爛的衣衫，銀白的頭發和胡子凌亂的不修邊幅，見到千岱時眼中滿是驚奇。

他本是來采混沌蓮的，可這混沌蓮他動不了，也就盯上了貼在混沌蓮旁的千岱。

他辨得出千岱是精怪，卻分不出它是何物所化，秉著不能白走一趟的態度，三言兩語便將不知人間險惡的小野草哄騙走了，收為徒弟，取名千岱。

跟著鬼牧走出雪山的千岱見哪都是稀奇的，幽靜的山谷，開滿野花的山坡……以及那熱鬧的城池，跟著鬼牧穿過這些地方，兩人到了個荒蕪的山頭，只有個茅草屋孤零零的立在那。

鬼牧是個不靠譜的師尊，一路上喝了不少酒，一身酒氣，到了地方就自顧自的進了茅草屋睡了起來，徒留千岱一個人站在原地。

許久后，千岱圍著茅草屋轉了幾圈，在旁邊的空地上建了個一模一樣的茅草屋，屋內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千岱在這座山轉了轉，等鬼牧醒來時天色已晚，出門看見那一模一樣的茅草屋，推門進去就只見空蕩蕩的屋子里美的雌雄莫辨的人正盤膝坐在中間，聽見聲響才緩緩睜開了那雙翠綠的眼眸叫了聲師尊。

鬼牧應了聲，打量著這個哄騙來的便宜徒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兩人就這樣一夜無言。

天剛蒙蒙亮，千岱便被鬼牧丟到了山下不遠處的城池里，只給它留了個傳音的玉佩掛身上。

千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人，白發白衣的模樣站在街道中很是突兀。

修仙者也有不少貪口欲的，街道開了不少的酒樓，擺了不少的小吃攤。

千岱嗅著空氣中的香氣一路追到了一個賣糕點的小攤前。

看著攤鋪上擺著的一塊塊小巧雪白的糕點，以及路人拿著靈石與攤主交換的行為，千岱似有所解的點了點頭。

賣糕點的攤主見攤前站著個氣度出眾的公子一直不走盯著他的糕點笑著開口。

“公子，來份桂花糕嗎？都是千年桂花制成的，才十塊下品靈石一份”

千年桂花？

千岱看著那雪白的桂花糕想起了雪桂花的模樣

“不了”

千岱搖頭拒絕，它現在身上可沒有靈石，還與他換不了。

這人世間的一切對于一個剛化形的精怪來說都是新奇的。

時光飛逝，轉眼間百年已過

鬼牧是個愛亂跑的，還愛撿破爛，千岱的儲物戒里就堆滿了他撿回來的破爛，有丹藥，有符箓，劍，寶具等應有盡有。

千岱這個所謂的師弟被撿回來時也是破破爛爛的。

墨色的小龍缺了個角，鱗片還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巴掌大小盤在鬼牧掌心。

“師弟？”

經過百年，當初初入人世的小野草也已成長，內斂了情緒，在這三界也闖出了些許名聲。

“怎么樣？可愛吧”

鬼牧一開始便是個隨性散漫的主，在徒弟面前更是像個老小孩，舉著手里的小黑龍像獻寶一樣。

“不怎么樣”

對上那雙狡黠的目光千岱暗道不好

“那就多相處相處就變好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顧你師弟啊”

鬼牧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極為順手的把小黑龍放進了千岱的掌心。

“今晚的月色就是好”

鬼牧進茅草屋的背影極為瀟灑，絲毫沒有心虛，徒留一人一龍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

“這么大了還不會化形？”寂靜的夜里還是千岱先開了口，提著小黑龍的尾巴在半空中晃了晃。

它倒要看看又撿回來個什么破爛。

“師，師兄好”

黑色的霧氣從小黑龍周身蔓延開，下一刻一個七八歲大的黑衣小男孩出現在千岱面前，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衣倒是隨了鬼牧。

奶聲奶氣的嗓音，一張精致的小臉，漆黑的眸子水汪汪的看著它，活像是它欺負他了……

白蓮花

這是千岱新從話本子里學的詞，用在他身上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魔族？”

千岱纖長的指尖穿過他周身的黑霧，饒有興趣的開口。

“是…”

玄墨的聲音怯生生的，可千岱分明看見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郁。

“魔族，魔族啊……”

見他承認千岱喃喃的重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一直低垂著眉眼的玄墨聽著面前男人的呢喃，它每重復一次，衣袖中的手就攥得更緊一分。

該死，他現在打不過這個男人。

在他快要將掌心攥出血時，千岱終于再次開了口。

“你叫什么？”

“玄墨”

玄墨下意識回答

“嗯，行，你去住那個屋子”

百年時間，千岱已經將最初空蕩蕩的茅草屋修建成了有六七間屋的豪華茅草屋。

將干凈的衣服遞給玄墨，看著他進了屋這才泄了氣，有些頭疼。

一個活生生的人可比老頭子撿的那些破劍里的劍靈難養多了，況且還是個魔族……

另一邊

走進屋子里的玄墨才有些后知后覺，他…居然沒有仇恨或者厭惡的表情，還給自己安排了住所？

他十分清楚魔族與修仙界一向仇恨對方，那老頭子撿他，他就當老頭子瘋癲了，可他的徒弟居然也沒有，這讓一向警惕的小黑龍呆滯了許久。

他化形后便對人的情緒敏感，所以分辨得出千岱不是裝的，而是真的不在意。

這個男人……

透過窗子看著夜晚的森林，玄墨一夜沒睡。

而緊挨著他屋子的另一間屋子里的人也同樣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