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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方舟計劃

##它們會疼

>馬克的獵荒者小隊在舊世界廢墟深處發(fā)現(xiàn)一個異常完好的冷凍艙。

>艙內(nèi)沉睡著自稱“方舟計劃”科學家的年輕女子。

>她蘇醒第一句話是:“噬極獸不是怪物,它們會疼。”

>當馬克秘密帶她返回燈塔時,女子輕撫通訊器低語:

>“地面小隊,這里是方舟01,誘餌已投放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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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磨損的作戰(zhàn)服手套滲進來,馬克·羅賓遜的手指死死扣住一處銹蝕的管道凸緣,穩(wěn)住懸在深淵邊緣的身體。下方,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翻滾著,帶著一股陳舊金屬、腐敗有機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混合而成的氣息,沉甸甸地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隊長,B區(qū)掃描…死寂。”杰夫的聲音在戰(zhàn)術(shù)頭盔內(nèi)置通訊器里響起,帶著壓縮音頻特有的沙沙聲,還有一絲極力壓抑的喘息,“生命信號…零。連只該死的耗子都沒有。”

馬克沒回答,只是將探照燈的光束像利劍般刺向下方的黑暗。慘白的光柱切開濃稠的墨色,照亮了巨大地下空間的一角。扭曲、斷裂的粗大管道如同遠古巨獸的殘骸,從高聳的穹頂垂落,砸在下方堆疊的瓦礫和早已銹成一團的巨大機械上。灰塵在光柱中狂亂地舞動,更添幾分死寂。這里曾是舊世界跳動的心臟,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鋼鐵骨架,被歲月和某種更可怕的力量啃噬得面目全非。

“零信號?”墨城的聲音緊跟著響起,帶著他慣有的、在緊張中硬擠出來的調(diào)侃,“老杰,你那破玩意兒是不是又讓噬極獸的腥氣給熏短路了?這鬼地方,骨頭渣子都在喊餓。”

“閉嘴,墨城!”飛雪冷冽的聲音像冰錐,瞬間壓下了頻道里剛冒出頭的躁動,“保持警戒。隊長?”

馬克深吸一口氣,混合著鐵銹和塵土的冰冷空氣灌入肺部,帶來一陣刺痛般的清醒。“收到。杰夫,持續(xù)掃描。墨城,右側(cè)翼。飛雪,左翼。艾麗卡,后方警戒。推進。”他的命令簡潔、堅硬,如同敲擊在金屬上的聲音,不容置疑。獵荒者小隊像一群無聲的幽靈,沿著銹跡斑斑、布滿了可疑粘液和巨大爪痕的狹窄維修通道,向著這片龐大地下廢墟更深處,也是更黑暗的心臟地帶,緩緩推進。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懼邊緣。靴子踏在覆蓋著厚厚灰塵的金屬格柵上,發(fā)出沉悶而空洞的回響,在這死寂的巨大空間里被無限放大,敲打著每個人的耳膜。馬克的視線銳利如鷹,掃過每一個陰影籠罩的角落,每一處管道斷裂形成的黑暗豁口。頭盔面罩內(nèi)側(cè)的戰(zhàn)術(shù)顯示屏上,代表隊員位置的綠色光點緩慢移動,周圍是令人心悸的、代表絕對安全(或者說絕對死寂)的空白。

太干凈了。干凈得反常。沒有噬極獸盤踞留下的巨大巢穴痕跡,沒有那種標志性的、令人作嘔的粘稠分泌物。只有純粹的、被時間遺忘的衰敗。這種“干凈”,反而讓馬克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經(jīng)驗告訴他,噬極獸盤踞的地方,必然留下它們扭曲生態(tài)的烙印。這里的死寂,更像是一張精心布置的、等待獵物踏入的蛛網(wǎng)。

“隊長,前方結(jié)構(gòu)…不太對勁。”墨城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沒了調(diào)侃,只剩下凝重,“墻體很厚,但掃描顯示后面…有個大空洞?能量讀數(shù)…極低,但穩(wěn)定。不像噬極獸的巢。”

馬克停下腳步,抬手握拳。小隊瞬間凝固,如同嵌入黑暗的雕像。他順著墨城指示的方向,將探照燈光束聚焦過去。一面巨大的金屬墻壁擋在前方,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wǎng)狀的銹蝕。但仔細觀察,墻壁邊緣的線條異常規(guī)整,與周圍混亂的廢墟結(jié)構(gòu)格格不入,像一塊強行嵌入的、格格不入的拼圖。墻壁正中,隱約可見一道門形的輪廓,幾乎被銹跡完全覆蓋,與墻體融為一體。

“爆破點。”馬克低語。

艾麗卡無聲地移動到最前方,動作精準迅捷。她從戰(zhàn)術(shù)背包中取出定向爆破粘彈,熟練地將其安置在銹蝕門框的幾個關(guān)鍵受力點。小隊其他人默契地后撤,尋找掩體。短暫的準備后,艾麗卡按下了起爆器。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封閉空間內(nèi)炸開,被放大了數(shù)倍,震耳欲聾。沖擊波裹挾著濃密的煙塵和細小的金屬碎片,如同風暴般席卷了狹窄的通道。馬克在掩體后穩(wěn)住身體,頭盔面罩瞬間被飛濺的碎屑刮擦出刺耳的噪音。煙塵尚未散盡,他已猛地沖出,手中的制式重機槍槍口穩(wěn)穩(wěn)指向破口。

探照燈光束穿透翻滾的煙塵,刺入那片新暴露的空間。光柱所及之處,塵埃如金色的薄紗緩緩沉降。馬克的呼吸,連同身后所有隊員的呼吸,都在那一刻被死死扼住。

這里不像外面那個巨大的、如同巨獸墳場般的主空間。它很小,很規(guī)整。墻壁、天花板、地面,都覆蓋著一種光滑、致密的銀灰色合金,在強光照射下泛著冰冷而內(nèi)斂的光澤。歲月和災難似乎在此處格外留情,只有角落蒙著薄薄一層灰塵,以及幾道細微的、不知來源的刮痕。與外面地獄般的景象相比,這里簡直整潔得像個……無菌室?

空間的中央,一個巨大的物體靜靜矗立。

它形似一顆被拉長的水滴,或者說,一枚豎立的銀色巨卵。高度接近三米,流暢的曲線透著一種超越時代的科技感。銀灰色的外殼同樣光潔如新,上面蝕刻著復雜而陌生的幾何紋路,如同某種失落的密碼。一層淡淡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藍色光暈,如同呼吸般在它表面極其緩慢地脈動著。光暈的來源,是“巨卵”底部連接著數(shù)根粗大的、閃爍著幽藍微光的能量導管,它們深深扎入合金地板之下,仿佛汲取著大地深處的某種養(yǎng)分。

它像一個被精心供奉于此的神龕,與外面那個被噬極獸和末日蹂躪過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的老天……”墨城的聲音在通訊器里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這是什么鬼東西?舊世界的保險箱?”

飛雪的聲音依舊冷靜,但那份冷靜之下,也壓抑著巨大的震動:“能量讀數(shù)極低,但穩(wěn)定得可怕。結(jié)構(gòu)完整度……99.8%。這不可能!外面的輻射讀數(shù)能腐蝕掉一切!”

“隊長,看這里!”艾麗卡的聲音帶著一絲急迫。她的光束聚焦在“巨卵”靠近底部的一個區(qū)域。那里,一個透明的觀察窗嵌在銀灰色的金屬中。厚厚的積塵被艾麗卡用袖子粗暴地擦去一片。

光束穿透觀察窗的強化玻璃。

一張臉孔,清晰地呈現(xiàn)在光暈之中。

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臉。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長久不見天日的、近乎透明的蒼白,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黑色的長發(fā)如同海藻,在一種粘稠的、微微發(fā)光的淡藍色液體中,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姿態(tài)漂浮、舒展。她的面容沉靜,五官精致得如同舊世界博物館里那些易碎的瓷器,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彎小小的陰影。她穿著一件樣式簡潔、質(zhì)地不明的白色連體服,安靜地懸浮在液體中央,如同一個被時間遺忘的標本,一個沉睡了不知多少個世紀的睡美人。

沒有呼吸的起伏,沒有生命的跡象。只有那微弱的藍色光暈,如同脈搏般,在她周圍的空間里,極其緩慢地一明,一滅。

“冷凍休眠艙……”杰夫的聲音帶著一種科研人員特有的、近乎狂熱的激動,瞬間壓過了恐懼,“舊世界傳說級別的技術(shù)!理論上能讓人跨越漫長的時光!它……它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而且保存得如此完好!”

馬克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張沉睡的蒼白面容上。震驚像冰冷的電流竄過他的脊椎。舊世界最尖端的遺物?一個被時間凍結(jié)的人?這發(fā)現(xiàn)帶來的沖擊,瞬間壓過了對未知的恐懼。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而干澀:“杰夫,接入掃描。確認生命體征。墨城,飛雪,警戒范圍擴大一倍。艾麗卡,準備破拆……不,準備開啟程序。找到控制面板。”他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戰(zhàn)術(shù)匕首,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這個發(fā)現(xiàn),價值無可估量,但直覺告訴他,平靜的水面下,往往藏著最致命的暗流。

杰夫像被注入了強心針,動作麻利地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帶有復雜接口的便攜式掃描儀。他小心翼翼地將掃描儀的探針貼近休眠艙外殼上一個不起眼的、同樣蝕刻著幾何紋路的接口區(qū)域。儀器屏幕瞬間亮起,瀑布般的數(shù)據(jù)流瘋狂滾動。杰夫的呼吸變得急促,眼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圓。

“天……難以置信!艙內(nèi)環(huán)境高度穩(wěn)定!低溫液氮循環(huán)……正常!生物維生系統(tǒng)……有微弱但持續(xù)的波動!隊長!她……她不是尸體!生命體征……極其微弱,但絕對存在!就像……就像冬眠的種子!”杰夫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在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與此同時,艾麗卡憑借著獵荒者特有的敏銳和對機械結(jié)構(gòu)的直覺,在光滑的艙體側(cè)面摸索著。她的手指劃過一處幾乎與外殼融為一體的細微凹槽,用力一按。“咔噠”一聲輕響,一個隱藏的控制面板無聲地滑開。面板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下面是一排排早已在燈塔絕跡的、閃爍著微弱指示燈的物理按鍵和一個巴掌大的、布滿裂痕但仍在工作的觸摸屏。屏幕上方,蝕刻著幾個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字母:

**ARK PROJECT - 01**

“方舟計劃……01?”艾麗卡低聲讀出,聲音里充滿了困惑。

馬克的心猛地一沉。“方舟”……這個詞在燈塔塵封的古老資料里偶爾閃現(xiàn),總是伴隨著毀滅與救贖的模糊傳說。01?第一個?實驗體?還是……別的什么?他強行壓下翻涌的疑慮,目光銳利如刀:“能喚醒嗎?杰夫,評估風險。”

杰夫的手指在掃描儀上飛快操作,數(shù)據(jù)流在他鏡片上反射出跳躍的光點。“理論上……可行!維生系統(tǒng)有預設的喚醒協(xié)議!但隊長……幾百年了,任何喚醒操作都可能是致命的!而且,能量波動……”他指著掃描儀上一個微微跳動的讀數(shù),“一旦啟動喚醒程序,這個艙體的能量屏蔽可能會瞬間跌落到最低閾值,時間……可能只有幾分鐘!外面那些‘東西’……”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再清楚不過——這里的死寂,可能僅僅因為這休眠艙的存在。一旦它停止運作,燈塔小隊的位置,將如同黑暗中的燈塔般耀眼,吸引著廢墟里所有饑餓的“居民”。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灌鉛。隊員們的目光,帶著對未知的恐懼和對隊長絕對的信任,聚焦在馬克身上。他頭盔下的面容緊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帶回一個活著的舊世界科學家?其價值足以改變燈塔的未來,甚至人類的命運。但代價呢?可能是整個小隊的覆滅。

“準備喚醒。”馬克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卻沉重得如同宣告,“杰夫,執(zhí)行協(xié)議。墨城、飛雪,設置最后防線,C-4布置在入口。艾麗卡,準備應急維生設備。我們只有……最多五分鐘。”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觀察窗內(nèi)那張沉睡的臉。是希望?還是潘多拉的魔盒?答案,就在那即將睜開的眼睛里。

“明白!”隊員們的聲音帶著決絕,迅速行動起來。墨城和飛雪如同離弦之箭沖向被炸開的入口,動作迅捷地從背包中取出高爆炸藥,熟練地安置在通道的關(guān)鍵結(jié)構(gòu)點上。艾麗卡則飛快地打開一個醫(yī)療箱,取出便攜式氧氣面罩和強心針劑,嚴陣以待。

杰夫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移動,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下了一個帶有褪色“喚醒/復蘇”標志的紅色物理按鍵。

“嗡——”

一聲低沉而有力的嗡鳴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休眠艙外殼上那些原本緩慢脈動的藍色紋路驟然亮起!光芒變得刺眼,如同流動的液態(tài)藍寶石,沿著復雜的幾何紋路高速流轉(zhuǎn)!連接艙體的能量導管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幽藍光芒,仿佛被瞬間注入了狂暴的能量!整個艙體開始輕微地震動起來,發(fā)出一種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金屬蜂鳴聲!

觀察窗內(nèi),那淡藍色的粘稠液體如同被煮沸般劇烈翻滾、冒泡!大量細密的氣泡瘋狂地涌向頂部,又破裂消失。懸浮在其中的女子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她蒼白的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眉頭緊緊鎖起,嘴唇無意識地張開,似乎想要吶喊,卻只吐出幾個無聲的氣泡。

“維生系統(tǒng)過載!生命體征劇烈波動!”杰夫死死盯著掃描儀屏幕,聲音帶著驚恐的嘶啞,“她在掙扎!強行喚醒……傷害太大了!”

馬克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他一步跨到觀察窗前,隔著冰冷的強化玻璃,看著里面那具在痛苦中掙扎的身體。那張蒼白的臉因為劇痛而扭曲,長長的黑發(fā)在翻滾的液體中狂亂舞動。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抓撓著,似乎想抓住一根不存在的救命稻草。一種強烈的、幾乎要沖破胸膛的窒息感扼住了馬克。他在做什么?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親手扼殺一個跨越時空的生命?

“隊長!能量屏蔽讀數(shù)斷崖式下跌!跌穿臨界值了!”艾麗卡驚恐的聲音炸響在通訊器里,瞬間蓋過了艙體的嗡鳴,“外面!有動靜!大型目標!高速接近!”

幾乎在艾麗卡話音落下的同時,一聲震耳欲聾、充滿了原始暴戾的咆哮,如同滾雷般從通道破口外那巨大的廢墟空間深處炸響!那聲音飽含著純粹的饑餓與毀滅欲,穿透厚重的金屬墻壁,狠狠撞擊在每個人的耳膜和心臟上!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金屬被撕裂的刺耳噪音混雜在一起,如同死神的戰(zhàn)鼓,由遠及近,瘋狂地敲打著!

“噬極獸!復數(shù)!被引過來了!”墨城在通訊頻道里吼叫,聲音因為過度緊張而變調(diào),“隊長!防線撐不了多久!最多兩分鐘!這破門扛不住它們的爪子!”

“飛雪!火力壓制!拖延時間!”馬克的吼聲如同受傷的猛獸,他的目光卻死死釘在觀察窗內(nèi)。艙內(nèi)翻滾的液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澈、稀薄!那女子的抽搐漸漸平息,痛苦的表情也慢慢舒展開來。她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如同瀕死的蝴蝶掙扎著想要扇動翅膀。

“液體排空中!她要醒了!”杰夫的聲音帶著哭腔,既是激動,更是無邊的恐懼。

時間!最致命的就是時間!馬克猛地拔出腰間的重火力手槍,槍口指向通道入口的方向,身體卻半步未退。他的眼角余光瞥見艾麗卡已經(jīng)舉起了應急維生面罩,隨時準備接應。整個小隊如同一張拉到極限的弓,箭在弦上,而致命的利爪已在門外!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地下空間劇烈搖晃!通道入口處,那扇被定向爆破炸開、又被墨城他們用殘骸勉強堵住的破口,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巨力從外面硬生生撕開!扭曲的金屬和混凝土碎塊如同炮彈般向內(nèi)激射!煙塵彌漫中,一個巨大、猙獰、覆蓋著暗紅色角質(zhì)層和慘白骨刺的頭顱猛地探了進來!一雙燃燒著幽綠色火焰的巨眼,瞬間鎖定了空間中央那光芒刺眼的休眠艙,以及艙體旁渺小的人類!

“開火!”馬克的咆哮和槍聲同時炸響!重機槍的狂暴火舌噴吐而出,子彈打在噬極獸堅硬的骨甲上,濺起一溜刺眼的火星!飛雪的狙擊槍發(fā)出沉悶而致命的轟鳴,墨城的突擊步槍子彈如同潑水般傾瀉!艾麗卡一邊舉槍射擊,一邊死死盯著正在開啟的艙門。

“咔——”

一聲清脆的泄壓聲。休眠艙正面的弧形艙門,如同綻放的花瓣般,無聲地向兩側(cè)滑開。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烈化學藥劑氣味的白色寒霧洶涌而出!

就在這冰與火交織、死亡近在咫尺的瞬間,一只蒼白、纖細、近乎透明的手,顫抖著,從翻涌的寒霧中伸了出來,無力地搭在了冰冷光滑的艙門邊緣。緊接著,一個身影踉蹌著向前撲倒。

艾麗卡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用盡全力抱住了那個倒下的身體。入手冰涼、柔軟得不可思議,輕飄飄的仿佛沒有重量。應急維生面罩第一時間扣在了女子的口鼻之上。

馬克的子彈精準地打在噬極獸試圖再次撞擊入口的巨爪關(guān)節(jié)處,濺起一片惡心的粘液和骨屑,暫時逼退了它。他猛地回頭,目光如炬,穿透彌漫的硝煙和尚未散盡的寒霧,死死盯住那個被艾麗卡半抱半扶著的蘇醒者。

她看起來比在液體中沉睡時更加脆弱。濕漉漉的黑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水珠不斷滾落。那件白色的連體服緊貼著身體,勾勒出過分單薄的輪廓。她似乎耗盡了蘇醒帶來的最后一點力氣,身體完全倚靠在艾麗卡身上,頭無力地低垂著,只有扣在口鼻上的氧氣面罩邊緣,隨著微弱的呼吸,蒙上一層又一層轉(zhuǎn)瞬即逝的薄霧。

突然,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電流擊中。她猛地抬起頭!

那雙眼睛!

馬克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瞳孔的顏色是極其罕見的、如同最純凈冰川般的淡藍色,清澈得近乎妖異。但這清澈之中,此刻卻翻涌著驚濤駭浪!那不是初醒的迷茫,不是獲救的喜悅,更不是面對猙獰噬極獸的恐懼。那里面充斥著一種……一種難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洪流的——痛苦!一種巨大的、足以撕裂靈魂的悲慟!她的視線,甚至沒有聚焦在近在咫尺的噬極獸身上,而是穿透了彌漫的硝煙,穿透了冰冷的金屬墻壁,死死地、死死地“釘”在通道破口外,那片噬極獸盤踞的、翻騰著血腥與暴戾的黑暗深處!

她的嘴唇在氧氣面罩下艱難地翕動著,喉嚨里發(fā)出微弱而嘶啞的氣流聲。艾麗卡下意識地將耳朵湊近。

“……不……”第一個音節(jié),輕得如同嘆息,卻帶著令人心悸的顫抖。

緊接著,她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扯開了礙事的氧氣面罩。冰冷的空氣瞬間灌入她的肺部,引發(fā)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但她的聲音,卻在這咳喘的間隙,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泣血般的悲鳴,清晰地、絕望地刺破了震耳欲聾的槍炮與獸吼,狠狠撞進馬克的耳中:

“別……別開槍!它們……它們不是怪物!它們……會疼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jié)了。馬克扣動扳機的手指,僵在了冰冷的金屬上。飛雪瞄準鏡后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墨城咆哮的槍聲,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短暫的、難以置信的停頓。甚至連通道口外那只狂暴噬極獸再次撞擊的動作,都似乎凝滯了一瞬。

什么?她在說什么?

馬克的大腦一片空白。在燈塔的所有認知里,在無數(shù)次血與火的戰(zhàn)斗中,噬極獸就是毀滅的化身,是毫無理智、只知殺戮與吞噬的扭曲怪物。它們的嘶吼是殺戮的信號,它們的痛苦是戰(zhàn)士的勛章。會疼?這兩個字像一個荒誕絕倫的冷笑話,狠狠砸在他的神經(jīng)上。

然而,那雙淡藍色的眼眸中翻涌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純粹到極致的痛苦,卻又如此真實,真實得令人窒息。那不是作偽,不是瘋狂,更像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折磨?

“隊長!!!”飛雪尖銳的警報聲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這詭異的凝滯,“第二只!右側(cè)通道!破墻了!!!”

“轟——!”

伴隨著又一聲巨響和金屬撕裂的刺耳噪音,右側(cè)的墻壁猛地向內(nèi)凸起、破裂!另一只體型稍小、但速度更快的蛇形噬極獸,覆蓋著滑膩的深紫色鱗片,如同攻城錘般撞了進來!它布滿利齒的巨口張開,腥臭的涎水滴落,幽綠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離它最近的墨城!

“墨城!閃開!”馬克的吼聲和槍聲同時爆發(fā)!子彈擦著墨城的戰(zhàn)術(shù)頭盔射向噬極獸的眼睛!

太近了!墨城只來得及向側(cè)面撲倒,噬極獸布滿倒刺的巨尾如同鋼鞭般橫掃而過!“砰!”一聲悶響,墨城像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抽飛出去,撞在冰冷的合金墻壁上,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掙扎了幾下,一時竟無法爬起。

通道入口處,那只被馬克火力壓制的巨大噬極獸也再次發(fā)起了狂暴的沖擊!整個空間在兩只巨獸的肆虐下劇烈搖晃,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如同末日降臨的前奏。

“撤退!交替掩護!帶上她!走!!!”馬克的聲音撕裂了空氣,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他手中的重機槍噴吐出最后的火舌,暫時逼退入口的巨獸,同時一個翻滾,險之又險地躲開蛇形噬極獸噴吐過來的、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酸液彈。綠色的粘液濺落在旁邊的休眠艙外殼上,發(fā)出“滋滋”的恐怖聲響,冒出刺鼻的白煙。

飛雪的狙擊槍沉穩(wěn)地響起,精準地打在蛇形噬極獸試圖再次撲向墨城的關(guān)節(jié)處,延緩了它的動作。艾麗卡咬緊牙關(guān),將蘇醒女子冰冷而輕飄飄的身體用力背到背上,用急救綁帶迅速固定,另一只手舉起手槍,對著逼近的陰影連連開火。杰夫連滾爬爬地沖到墨城身邊,奮力將他架起。

“走!走啊!”馬克咆哮著,打光了重機槍最后一個彈鼓,毫不猶豫地將其丟棄,拔出了腰間威力巨大的手槍和戰(zhàn)術(shù)匕首,如同磐石般擋在通道入口和隊員撤退路線之間。他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和噬極獸龐大的陰影下,顯得無比渺小,卻又帶著一種頂天立地的決絕。

撤退的路線是預先規(guī)劃好的,但此刻每一步都踏在刀鋒之上。爆炸的火光在身后瘋狂閃爍,噬極獸的咆哮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冰冷的空氣里彌漫著硝煙、血腥和噬極獸特有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艾麗卡背著那輕若無物的女子,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她能感受到背上軀體傳來的微弱顫抖,仿佛一片在寒風中隨時會凋零的葉子。

終于,在付出了墨城手臂骨折、杰夫被碎石劃傷臉頰的代價后,小隊狼狽不堪地沖出了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地下設施,回到了相對開闊但同樣危機四伏的地表廢墟。一架涂裝著燈塔標志的重力體如同鋼鐵堡壘般守在前方,艙門敞開著,駕駛員焦急地揮手。

“快!登機!”

馬克是最后一個撤入重力體的。沉重的艙門在他身后“哐當”一聲死死閉合,隔絕了外面噬極獸不甘的咆哮和廢墟的冰冷。機艙內(nèi)光線昏暗,只有儀表盤發(fā)出幽幽的光芒。重力體引擎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迅速升空,將那片吞噬了太多生命的廢墟甩在下方。

死里逃生的疲憊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所有人。墨城靠在冰冷的艙壁上,臉色慘白,抱著骨折的手臂呻吟。杰夫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眼鏡歪斜,臉上血跡斑斑。飛雪沉默地檢查著裝備,眼神依舊銳利,但緊繃的肩線暴露了她的疲憊。艾麗卡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女子放下來,讓她靠在自己身邊。

馬克摘下沾滿灰塵和汗?jié)n的頭盔,汗水沿著他剛硬的臉頰線條淌下,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他抹了把臉,目光銳利如刀,第一時間掃過隊員,確認傷勢。墨城的手臂需要固定,杰夫是皮外傷……最后,他的視線,定格在那個蜷縮在艾麗卡身邊的蒼白身影上。

她依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濃密的陰影,濕漉漉的黑發(fā)貼在額角和臉頰,顯得更加脆弱。氧氣面罩重新扣在她臉上,隨著微弱的呼吸蒙上白霧。在重力體引擎的巨大轟鳴和隊員們壓抑的喘息聲中,她安靜得像一尊易碎的瓷偶。

突然,她的手指,那幾根纖細、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動作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仿佛只是無意識的神經(jīng)抽搐。

但馬克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瞬間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

緊接著,她的手動了起來。以一種極其緩慢、近乎夢游般的姿態(tài),摸索著,移動著。她的手指,最終停留在了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那里,白色連體服的布料下,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堅硬的凸起輪廓。

她的指尖,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在安撫什么活物般的溫柔,在那個凸起上,緩緩地、反復地摩挲著。動作細微,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專注。

馬克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一種冰冷的、比面對噬極獸利爪時更加深沉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無聲地爬升。

重力體在灰暗的云層中平穩(wěn)飛行,下方是無盡的廢墟之海。機艙內(nèi)只有引擎的低沉轟鳴和傷員的粗重呼吸。馬克靠坐在冰冷的金屬艙壁上,頭盔放在腳邊,臉上混雜著汗?jié)n、灰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那個蜷縮在艾麗卡身邊的蒼白身影。

她依舊沒有睜眼,安靜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只有氧氣面罩邊緣那微弱而規(guī)律的霧氣,證明著生命的頑強延續(xù)。艾麗卡盡職盡責地守在一旁,不時檢查她的脈搏和呼吸,動作輕柔,眼神里卻充滿了復雜的困惑。

就在這時,那個安靜的身影,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不是蘇醒,更像是一種在沉睡中無意識的調(diào)整。她的頭微微偏向重力體舷窗的方向,似乎在感受著飛行帶來的微弱氣流。幾縷濕漉漉的黑發(fā)滑落到她蒼白的頸側(cè)。

然后,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發(fā)生了。

她的右手,那只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以一種極其緩慢、如同羽毛飄落般自然的姿態(tài),輕輕抬起,落在了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指尖觸碰到白色連體服下那個小小的、堅硬的凸起輪廓。

馬克的呼吸瞬間屏住。全身的肌肉在無聲中繃緊,每一個細胞都在高度警覺。

那只手,沒有像之前那樣溫柔地摩挲。它只是安靜地覆蓋在那里,掌心貼著布料下的輪廓。

緊接著,馬克看到了。她的嘴唇,在氧氣面罩下,極其輕微地翕動起來。沒有聲音,沒有氣流沖擊面罩的痕跡。那是一種純粹的、無聲的唇語。

馬克死死盯住那兩片蒼白而干裂的唇瓣。他受過最嚴酷的觀察訓練,能讀懂戰(zhàn)場上敵人最細微的唇語信號。此刻,那無聲的翕動,在他眼中被無限放大、清晰無比:

“地面小隊……”

她的唇形停頓了一下,那雙緊閉的眼睫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瞬,仿佛在感知著某種無形的信號。

然后,唇瓣再次無聲開合:

“……這里是方舟01……”

又是一次微不可察的停頓,仿佛在確認某個遙遠的回應。覆蓋在左胸的指尖,極其輕微地向下壓了壓。

最后幾個唇形,清晰而緩慢地完成:

“……誘餌已投放成功。”

無聲的唇語落下,覆蓋在左胸的手也極其自然地滑落下來,垂回身側(cè),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昏迷中的一次無意識抽搐。

重力體的引擎聲依舊低沉而單調(diào)地轟鳴著,機艙內(nèi),墨城壓抑的呻吟,杰夫粗重的喘息,飛雪檢查裝備的輕微金屬碰撞聲……一切都和幾秒鐘前沒有任何不同。

但馬克的世界,卻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凍結(jié),然后墜入了比下方那片廢墟更深、更冷的深淵。

方舟01……誘餌……投放成功?

每一個無聲的詞語,都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他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對舊世界遺民的、帶著巨大犧牲換來的希望。

冰冷的寒意,不再是順著脊椎爬升,而是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淹沒了他四肢百骸。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咔”聲,在引擎的轟鳴中微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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