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西南，蠻荒邊緣。

是夜，月色如洗，銀光遍地。

一處坊市之中，一名麻衣少年正對著圓月禮拜。

拜完月亮，少年又朝著案桌上的瓷瓶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禮畢，一道月華飛入瓶中。

少年趕緊取過瓷瓶，將里面的月露倒出，用玉盒封好。

這“月露”只有在月圓之時才能采集，運氣好一個月可得一滴，運氣不好，三五個月不見一滴也是有的。

回到屋中，少年取出朱砂、獸血，放在硯臺中按比例調配好。

忙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取出玉盒，將里面的月露倒入硯臺之中，那月露與顏料涇渭分明毫無融合的跡象。

少年一道法訣打出，月露與調好的顏料緩緩融合，最后變成了金黃色。

少年名叫姜毅，這顏料的制作方法乃是姜家祖傳，相比于普通顏料，能夠提升三成的成符率。

就是憑借這多出來的三成成符率，姜毅才能在南山坊市堅持到現在。

三年前，姜毅十五歲的時候，姜父留下一筆靈石后就再無蹤跡，只留他們母子在這坊市討生活。

母親乃是沒有靈根的凡人，父親走后憂思成疾，也于去年走了。

更要命的是，靈石花完了，這個月的房租馬上到期，如果明天再交不上房租，他就得離開坊市。

坊市之外妖獸橫行，劫修遍地，他這種練氣一層的修士出去，不是喂了妖獸，就是被劫修殺死。

所以，他今天必須做出足夠的斂息符。

斂息符是一階下品符箓，也是姜毅現在唯一能熟練做出來的符箓。

姜毅調好顏料，取出符紙、符筆，靜氣凝神，手中符筆穩穩落在符紙之上。

不久，隨著最后一筆落下，符紙上光華斂去，符成！

姜毅微微松了一口氣，有了這張符保底，最起碼下個月的房租有了。

三張斂息符一塊靈石，加上之前自己攢的兩張，足夠下個月的房租了。

但是這還不夠，姜毅要吃飯，也要修煉，還得準備新的符紙、顏料，就連符筆也該換了。

這只符筆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筆頭上的狼毫掉了不少，已經影響到成符率，再用一兩次就必須得換了。

把成品斂息符放在一旁，用玉盒鎮住，姜毅又開始繪制下一張。

姜家祖傳的“月華寶墨”雖然成符率高，短板也很明顯。

這種墨不易保存，制成一個時辰之后，上面的靈力就開始逐漸減弱，十二個時辰之后就和普通的制符墨水更合適無異。

所以，姜毅必須抓住這僅有的幾個時辰，盡可能的多制一些斂息符出來。

南山坊市已經連續三個月沒見滿月，姜毅的符箓庫存已經見底，再不抓住這次機會，他可就要去野外跟妖獸拼命了。

一夜忙碌，斂息符總計成符二十張，成符率達到了四成。

顧不得休息，姜毅把祖傳的瓷瓶藏好，帶著剛制成的斂息符出了門。

房東一般是傍晚來收租，他得趕在傍晚之前把制好的斂息符賣出去。

……

天色尚早，街上人影稀疏，攤位也只有三五家。

“小姜，今天來的挺早啊，這個月的攤位費什么時候給我？”

說話的是一位五六十歲模樣的消瘦老頭，也是這個攤位的主人。

老頭姓紀，煉丹為生，勉強能煉出二品丹藥“回春丹”，是坊市一頂一的煉丹師。

這個攤位就是紀老頭用煉丹賺的錢買下的，姜毅只是租了攤位一角，每月三十顆靈砂。

這還是紀老頭看姜毅可憐才租給他的。

“紀老放心，賣完今天的符箓，我就把這個月的攤位費給您。”

說著，掏出一塊破舊的白布鋪在地上，上面又擺了三張斂息符。

紀老頭看了看，也沒再說話。

姜毅知道老頭不喜多話，也沒再多說什么。

不久，一個滿臉絡腮胡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三顆回春丹。”

絡腮胡是練氣后期的強者，名叫李有田，是一支獵妖隊的隊長，經常來紀老頭的攤位購買丹藥。

紀老頭收了三枚靈石，遞出一個白色的瓷瓶。

一枚靈石一顆回春丹，概不還價，這是紀老頭的規矩。

見絡腮胡買完東西要走，姜毅趕緊出聲道：“李大哥，上好的斂息符，要不要來幾張？”

絡腮胡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這符好是好，就是比別家貴了些。”

斂息符市價三十靈砂一張，姜毅賣一靈石三張，合三十三靈砂一張，確實比別家貴了一些。

“一分價錢一分貨，我這符可比別家的好用，斂息效果也好，貴點也是應該的。”

絡腮胡看了看姜毅擺出的斂息符，問道：“就這三張？”

姜毅賠笑道：“還有一些，不知道李大哥要多少？”

“三枚靈石十張，賣的話我就要了。”

斂息符是最基本的符箓，修士在野外經常用到，要是能便宜點，他也懶得再跑到別人那去買。

姜毅又從懷里摸出七張斂息符：“您再給添十顆靈砂，這些都是您的。”

一枚靈石可兌換一百顆靈砂，一顆靈砂又能買一碗靈湯餛飩，一碗靈湯餛飩能頂好幾天。

所以，姜毅還是想堅持下。

絡腮胡搖頭道：“就這個價，你不賣我就去別家看看。”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能省點誰都不會多花的。

姜毅一咬牙，道：“最后十張了，便宜賣給李大哥，祝李大哥一路順風去，靈石滾滾來。”

這些話都是姜毅跟其他商販學來的，俗，但是好使。

絡腮胡接了符箓，遞出靈石，笑道：“小姜這嘴是越來越甜了。借你吉言，這次發大財！”

說罷，拱拱手走了。

絡腮胡走后，姜毅又掏出三張斂息符放在泛黃白布上。

紀老頭瞥了一眼，也沒說什么。

姜毅之所以租紀老頭的攤位，就是為了蹭老頭的客戶。

作為南山坊市僅有的兩位能煉制二品丹藥的煉丹師之一，紀老頭從來不缺客戶，而且都是大客戶。

能蹭到一個客戶，就夠姜毅小發一筆。

兜里有了三枚靈石，姜毅那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剩下的每張符箓都是錙銖必較，盡可能的多賣一點。

托紀老頭的福，日頭剛剛西斜，姜毅的斂息符就全部賣完了。

加上之前剩下的兩張斂息符，總共賣了六枚靈石零六十枚靈砂。

付了紀老頭的攤位費，姜毅開始在街上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