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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數據陰影
電梯內的LED屏泛著血紅色的幽光。
陳默盯著跳動的“22”。
指尖無意識地碾過掌心月牙形的舊疤——那是三個月前在市一院急診室,第一次看見視野邊緣浮動的“精神值5.9”時,指甲深深掐進肉里留下的印記。
后頸的紅斑又在發癢。
結痂的皮膚蹭過襯衫領,扯下一小片淡褐色的皮屑,黏在布料上像片曬干的血跡。
凌晨三點的寫字樓走廊浸在冷白的燈光里。
營銷部的玻璃門虛掩著。
打印機的嗡鳴混著刺鼻的煙味涌出來。
王建軍的皮鞋跟敲打著地面,“咚咚咚”的節奏撞進陳默耳膜,像某種倒計時的信號。
策劃案散落在地。
煙灰缸里半截香煙還在燃燒,火星明滅間,他看見自己改了七版的PPT封面上,咖啡漬暈開的“用戶畫像”四個字,顏色竟和后頸的紅斑一模一樣,暗紅中透著發黑的邊緣。
“小陳啊,”王建軍踢開腳邊的活動預算表。
鞋底碾過“活動時間”欄。
勸退協議推過來時,紅色的公章在臺燈下泛著油光,像道新結的疤,“客戶要的是煙火氣,不是你寫的這種……文藝青年日記。”
他指間的煙灰落在紙上,燙出幾個焦黑的小點,“順便提一句,你媽在ICU的費用,這周要是再拖——”
后頸的癢意突然變成針刺般的疼。
陳默盯著對方西裝口袋里露出的U盤。
金屬外殼上沾著半枚指紋——那是他昨天誤存了私人文件的工作盤,里面藏著兩段視頻:一段是母親插著呼吸機的監控錄像,另一段,是他偷偷錄制的、后頸皮膚下紋路蠕動的畫面。
還有個加密文檔,記滿了深夜里浮現的紅數字:壓力值、焦慮指數、以及某次情緒崩潰時,突然暴漲的體能數值。
“U盤給我。”他的聲音發悶。
喉間像堵著團浸水的棉花。
王建軍挑眉,抽出U盤在指尖轉了個圈。
金屬反光晃得陳默瞇起眼:“想要?”
煙味混著酒氣撲面而來,對方湊近時,他看見組長鬢角新添的白發,和母親化療后稀疏的發絲重疊在一起,“跪下來磕個頭,叫聲‘爸’,東西都給你——反正你爸走得早,缺個長輩教你做人對吧?”
【壓力值:78%(臨界值80%)】
【精神值:5.8(危險臨界值6.0)】
太陽穴的血管突突跳動。
陳默后頸的皮膚下,某種滾燙的東西順著脊椎爬上大腦。
指尖忽然傳來異樣的觸感——不是憤怒,而是極致的冷靜,像寒冬臘月跳進冰水里,所有感官都被凍得發亮。
他看見王建軍喉結滾動的頻率。
看見對方手腕動脈跳動的節奏。
甚至看見U盤外殼上自己指紋的螺旋紋路,每道溝壑都清晰得可怕。
下一秒,他的手已經掐住對方咽喉。
骨節碰撞的脆響里,王建軍的瞳孔縮成針尖。
這個每天幫自己訂咖啡、改文件的下屬,此刻指尖的力道竟像夾著鋼鉗,指腹按在動脈上的觸感,分明是某種蟄伏已久的野獸終于露出爪牙。
陳默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轟鳴,卻又清晰地數著王建軍掙扎的次數:第一下踢腿,第二聲悶哼,第三次指甲抓撓他的手臂——
那些抓痕滲出的血珠是暗紅色的,落在U盤上,暈開外殼內側的細小花紋。
“滾。”他松開手,后退半步。
U盤被捏在掌心,金屬邊緣硌得生疼,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他安心。
王建軍癱坐在地上咳嗽,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
而陳默盯著自己發抖的指尖——那里沾著一小塊帶血的皮膚,指甲縫里嵌著王建軍的肉屑,混著后頸滲出的黑色液體,在地面洇出小小的、不規則的斑,像某種正在生長的陰影。
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陳默抓起桌上的工牌塞進褲兜。
指尖掃過鍵盤時,看見自己電腦屏幕上未關的文檔——那是他偷偷記錄的“數據觀察日志”,最新一條寫著:【2025.6.10凌晨2:43,壓力值突破75%時,后頸紋路可見度提升40%,伴隨金屬腥甜的味覺】。
落地窗外,“6·18全球狂歡節”的LED屏正在倒計時,紅色的數字映在玻璃上,和他后頸的紅斑彼此交疊,像兩團不會熄滅的火。
電梯下降時,陳默盯著鏡面里的自己。
后頸的紅斑已經蔓延到耳后,在皮膚下形成細密的網狀紋路,像被水墨暈開的樹根,從頸椎向肩膀延伸。
母親昏迷前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她枯瘦的手摸著他的后頸,監護儀的“滴滴”聲里,她說:“小默……你小時候這里有塊月牙形的胎記,怎么現在……變成樹根樣了?”
那時他以為是母親意識模糊,此刻卻看見鏡中的紋路正在輕輕蠕動,每根“根須”的末端,都泛著淡黑色的光澤。
走出寫字樓時,凌晨四點的風夾著細雨。
陳默摸出煙盒,只剩最后一根——煙嘴處的淡金花紋磨得發舊,是三個月前那個暴雨夜,穿長風衣的男人塞給他的。
當時他被醉漢按在巷口毆打,男人突然出現,拳腳落下時帶起的風聲像利刃,臨走前塞給他煙盒,風衣下擺掃過他小腿,他看見對方后頸露出的皮膚下,黑色紋路如活物般流動,像……某種和自己相似的東西。
“抓住他!王組長說他打人了!”
喝聲從身后傳來。
三個男人從側門沖出,領頭的那個戴著黑色口罩,手腕纏著紗布——是昨天幫王建軍整理過文件的實習生。
陳默轉身就跑,鞋底在潮濕的地面打滑。
后頸的紋路突然劇烈跳動,視野邊緣的紅色數字流變成刺眼的血紅,像有人用紅漆在空氣里寫了個“殺”字。
他摸出褲兜的鹽酸舍曲林,瓶身標簽被汗水洇開,“焦慮癥治療”的字樣模糊成一團,唯有說明書上的警告清晰無比:【過量服用可能導致意識模糊、幻覺,或伴隨異常力量爆發】。
三顆藥片灌進喉嚨,苦味在舌尖炸開,混著后頸傳來的灼熱感,順著食道燒進胃里。
【是否消耗精神值1.0,強制激活「陰影共鳴」?(當前精神值5.3,最低可降至2.0)】
【檢測到「暗痕香煙」存在,是否啟動「物品共鳴」?】
視野突然傾斜。
陳默撞進旁邊的巷口,墻面上的霓虹燈在視網膜上拖出長串殘影,紅的、藍的、紫的,最后都匯成深黑的底色。
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變成野獸般的低喘,指尖觸到墻面的瓷磚,竟生生摳下一塊——混凝土碎屑混著血珠落下,而他后頸的紋路正順著手臂爬向指尖,皮膚下泛起細密的青黑色,像被陰影吞噬的血管,所過之處,瓷磚表面竟泛起細密的霜花。
“別跑了!你他媽——”
最先追上的男人伸手抓向他肩膀,指尖剛碰到布料,陳默已經轉身。
膝蓋頂在對方胸口的瞬間,他聽見肋骨錯位的“咔嚓”聲,像掰斷枯枝般清脆。
男人倒飛出去,撞在垃圾桶上,發出含混的呻吟。
而陳默盯著自己的手——掌心的皮膚下,黑色紋路如蛛網般蔓延,觸碰到的金屬垃圾桶表面,結了層薄冰,在細雨里滋滋融化。
剩下兩人剎住腳步,口罩下的呼吸變得急促。
陳默向前半步,鞋底碾過碎玻璃,“咔嚓”聲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陌生的沙啞:“滾。”
后頸的紋路爬到下頜,他嘗到嘴角滲血的味道,卻不覺得疼——反而有種久違的、酣暢的清醒,像被囚禁多年的困獸終于撞開了牢籠,那些曾經讓他恐懼的紅數字、讓他痛苦的皮膚異變,此刻都成了身體的一部分,隨心跳起伏,如臂使指。
兩人轉身逃走,腳步聲在巷口消失。
陳默靠著墻滑坐在地,藥勁和體力透支讓他眼前發黑。
口袋里的U盤掉在腳邊,他撿起時,發現外殼內側刻著行極小的字,借著便利店的燈光勉強辨認:【當陰影開始啃食靈魂,別做被吞噬的肉,要做陰影的牧羊人】。
字跡邊緣有些磨損,最后幾個字被蹭得模糊,卻像一把鑰匙,插進他心里某個塵封的鎖孔。
凌晨五點,第一縷晨光爬上樓角。
陳默摸出那根暗痕香煙,打火機的藍光映亮他后頸的紋路——此刻那些黑色脈絡正在消退,卻在皮膚下留下淡淡的、永不消失的痕跡,像被烙進血肉的印記。
香煙點燃的瞬間,視野角落跳出行提示,字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
【「暗面親和度」+8%(當前20%)】
【警告:人格閾值剩余73%,當閾值歸零,你將失去「陳默」的所有痕跡——】
提示消失。
陳默盯著煙頭明滅,后頸的皮膚下,某個沉睡的東西輕輕顫動。
遠處傳來環衛車的轟鳴,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細碎的光——而他坐在陰影里,捏著U盤,忽然笑了。
那些在深夜里折磨他的紅色數字,那些讓他恐懼到窒息的皮膚異變,那些被醫生診斷為“精神分裂前兆”的幻覺——從來不是病。
是鑰匙。
是打開另一個世界的,帶血的鑰匙。
而他后頸的“樹根”,正在黎明前的陰影里,悄悄汲取第一縷黑暗的養分,等待著下一次情緒崩潰時,破土而出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