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敵軍已在十里外扎營！”

林德昭站在軍帳前，望著遠處朝國的那座城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刀柄。東風卷著濕潤的海風刮過他的臉龐，他卻似毫無知覺。一個月前，他剛成為武國最年輕的廳守，手里掌握著加斐、三川之地，意氣風發；而現在，連續三日的攻城失利已在他眉間刻下深深的溝壑。

“主公，探子回來了。”前軍大將馮唐快步走來，聲音壓得很低，“守城的確實是唐軍，主帥姓王，據說是個厲害角色。”

林德昭點點頭，揮手示意馮唐退下。他轉身回到帳內，燭火在他深褐色的瞳孔中跳動。桌上攤開的地圖標滿了紅點，每一個都代表一次失敗的進攻。陳吉秀的命令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五日之內，必須拿下這座城池。

“報—敵軍派來信使！”

林德昭猛地抬頭。片刻后，一個身著唐軍服飾的年輕士兵被帶了進來，恭敬地遞上一封信函。

“我家主帥說，請將軍過目。”士兵的聲音有些發抖。

林德昭展開信紙，熟悉的字跡如雷霆般擊中他的心臟，

“德昭吾徒：暌違十載，不意重逢于兵戈之間。明日辰時，愿與君城下一晤。師玄策手書。“

信紙在林德昭手中微微顫抖。王玄策，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十年前那個在本心寺傳授他槍法、教授他兵法韜略的身影，如今竟站在了對面的城墻上？

“回去告訴你家主帥，”林德昭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似人聲，“明日辰時，我必赴約。”

林德昭立在營帳中央，久久未動。

火光映在他臉上，那張年輕卻已風霜滿目的面孔，如被戰事與舊事反復錘煉過的鐵石。

他緩緩坐下，手中緊握著那封信，像是握著一個時代的回音。

“十年了啊……”

他低聲喃喃。

那年他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一心想著證明自己，而王玄策卻是他心中的山，風骨峻拔、意氣如霜，如今竟成了彼此刀鋒所指的敵將。

他們曾在本心寺中對影長談，也曾在晨鐘暮鼓間論兵如水。

現在，一個是陳吉秀麾下的總大將，一個是唐軍堅城的主帥。

宿命的鐘聲響起時，無人能再置身事外。

林德昭閉上眼，像是在與命運達成一場無聲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