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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邂逅
張金海離家出走是在一個晚上。這是張金海早有預謀的一次出走,老婆誤以為他去了鄉下,鄉下有一排排的豬舍,豬舍里養著幾十頭母豬,上百頭豬崽。
確切地說,張金海是開著寶馬車,拉著一個漂亮的女人走的。目前,張金海和這個女人扯不上任何關系。但張金海對這個女人,還是有想法的。她比張金海的女兒小五、六歲。剛剛三十過半。長得白白凈凈,大眼睛,長睫毛,不仔細看,不了解她的人,以為她滿頭烏黑的秀發是真的。其實,她早就剃了禿子。只有在城里,才裝扮得十分得體,氣質不凡。到了廟宇,不是和尚也酷似尼姑。這不男不女的,遭到很多鄉下人的白眼和非議。管他呢,現在只住在租的車庫,每天四點起床,燒香拜佛,白天一忙就是一天,又不回鄉下。她說起話來,嘴角邊的黑痣一挑一挑的,帶著某種莊嚴和倔強。
女人現在單身,二十幾歲結婚,三十歲離婚,說離婚也不對,老公曾經和她鬧離婚,她不離,老公就在生病時,在醫院跳樓了。女人信佛,看風水、拆八字、相面、看手相無所不能。大家都管她叫大佛,還有人叫她活菩薩。佛友們則稱她居士,鄉下人稱她看香的。她姓白,名字和人長得一樣儒雅,一樣飄逸,一樣漂亮。叫白胡。她母親姓胡。常常的,知道她名字的,都叫成了白狐。不知名字的,稱她白仙,或小白仙。
白胡在老公走了之后,臥床不起,得了抑郁癥。媽媽陪她看過很多心理醫生,都說她壓力大。老公的死,對她刺激太大,醫生寫了張紙條,說,回去弄來補補,幾月后會有成效。媽媽拿過來一看,上邊標注著:一、補鐵、鋅、鉀、鈣少量,加玉米須水(煮開)。二、純白公雞血、純黑狗血,摻朱砂,壓驚。后寫:選其一,服用。
媽媽半信半疑,心理醫生也會開偏方?死馬當成活馬醫,目前又沒什么好辦法。
哎!媽媽嘆息著。她一直處在惶恐不安、深深的內疚與自責之中。怪只怪當年利欲熏心一一也不全是呀,農村嫁閨女不都是賣閨女嗎?張家、李家、王家打發閨女,男方不都買了一百二十平的樓房,開來幾十萬的豪車嗎?外加二十萬彩禮,多嗎?農村就靠種點糧食賣了掙點錢,出去打工掙點錢,再沒有什么來錢之道。家里有男娃的,閨女嫁人不要點,將來男娃娶親,用啥?兒子娶媳婦,不也是一樣嗎?就是彼此循環這么個過程!一旦這樣想,白胡的媽反而想開了,又覺得理所應當。
白胡的老公張健沒工作,結婚進城后,住著豪宅,白胡雖然開著車,拉著他兜風,他卻整日悶悶不樂,一直高興不起來。
有一句話,總愛從張健口中時不時冒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白胡說。實際一點好嗎?
這句話,多少次,都讓白胡如鯁刺在喉,鋒芒于背。
這不就是現實嗎?就是因為太實際了!
張健父母老了,已經失去房貸車貸的償還能力,張健只能打腫臉充胖子!
夜色很濃了。遠光燈,近光燈,跑馬似的穿過,深邃、空曠,似一雙雙鬼魅的眼睛。
白胡太乏了,坐在車里,倚著一堆黃表紙小睡了一覺。由于車子顛簸難行,把白胡弄醒了。
到大洼橋了?
是啊,橋上不讓過。從河套走。張金海駕駛著車,回頭對她說。車子像遇著逆風的船,行得很慢。
這橋修得忒慢了。
沒錢唄。
不是說,你出資修了嗎?
我那點錢呀,太少。剛夠去年工人工資。
你真有錢。
還不是托你的福。再過二十里,就是我的豬廠了,路過了,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到鳳凰山不早了,我們還得拜廟,念經。
是呢,你說,我要那個豬廠,又有啥用?
你凡心不改,干嘛還跟我走?白胡反問。
怎么啦?我說說豬的事,我就會妥協嗎?我是堅持的,認真的。就比如你吧,蠻可以掙大錢,也不用賣樓賣車呀。別人的施舍,是別人情愿的!
掙大錢?憑我幾句話,就收人家幾百幾千?我做不到。
張金海一踩剎車,嘎吱,車停下了。
咋了?
我下去看看。張金海開車門下了車,發現車前一塊大石頭。河套這段路,車也少,又是夜深人靜,張金海一邊慢行一邊回頭說話,車子前邊底殼卡在石頭上,他全然不知。他當時心不在焉,雖看破紅塵,許多煩心事,紛紛擾擾,像一團亂麻,縈上心頭。他傻傻地杵在夜色里,河套臨時路段的一面,是一片低矮的樹木,黑乎乎的,和著風聲,嗚嗚響,給這靜謐夜增添了幾分神秘、陰森。
什么時候白胡下了車,站在后邊,手扶車門前方,張金海卻絲毫不曾察覺。張金海說完前邊有石頭,就倒退著進駕駛室,準備把車倒出來,這一瞬間,他哐當一關前邊的車門,才知道出事了!
白胡哎呀慘叫一聲,嚇了張金海一跳,急忙下車問,怎么啦?
白胡的一只手早抽回來,她的后車門開著時,手指搭在兩門中間的縫上,張金海一關車門,一下子把她的手指夾了!車門力量不小,白胡捂著手,疼得眼淚快下來了。
快看看!看看!張金海手忙腳亂地抱住白胡肩頭,白胡一掙,哭叫著,夾手了!夾人家手了!想啥呢?把張金海扛個趔趄。
張金海抱著怨氣,低著聲音說,人不大,力氣不小。就去車里拿出手機,麻利地打開手電筒照。看見白胡的無名指研破,血順著白胡的另一只手指縫滲了出來。
由于張金海趴俯在白胡身邊,一股清香的味道,像一縷縷美妙的旋律,鉆入他的鼻翼,沁入他的心扉。
他湊上去,像哄孩子一樣,想給她吹吹,氣上丹田,剛到嘴邊,欲呼出時,她又用肩頭扛了一下,不用你!有創可貼嗎?
沒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