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城市某個出租屋的窗戶還透出幽幽藍光。林小凡，一個標準的二十一世紀社畜兼網文深度中毒患者，正蜷縮在電腦椅上，眼睛通紅地盯著屏幕，手指因憤怒和困倦而微微顫抖。

屏幕上是某知名小說網站的頁面，一部他追了整整三年、投入了無數感情、時間和泡面錢的長篇玄幻巨著——《九霄帝尊傳》。此刻，故事正進行到最終決戰，主角林傲天（名字都透著一股龍傲天味兒）與終極Boss滅世魔尊打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眼看就要迎來激動人心的大結局！

然后……

主角林傲天突然停下了毀天滅地的招式，深情款款地望向魔尊，用一種足以讓所有讀者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溫柔語氣說道：“其實，我懂你。毀滅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太孤獨了?！?

林小凡：“？？？”

魔尊一愣，猙獰的面孔竟然浮現出一絲……嬌羞？

林傲天：“放下屠刀吧，跟我回家。我給你做……番茄炒蛋。”

魔尊：“……好?！?

轟?。?

（并非小說里的特效，而是林小凡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被這神轉折給掀飛了?。?

“我靠！番茄炒蛋？！回家？！”林小凡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泡面桶里的湯都濺出來幾滴，“老子追了三年！熬了無數通宵！氪了那么多金！你就給我看這個？！用番茄炒蛋感化滅世魔尊？！作者你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這比隔壁二大爺用二胡拉《忐忑》還離譜！爛尾！史詩級究極螺旋升天爛尾！”

他氣得渾身哆嗦，胸中一股郁結之氣直沖天靈蓋，不吐不快。他抄起鍵盤（沒舍得砸，畢竟花錢買的），對著屏幕就是一頓瘋狂輸出，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了殘影，仿佛要把畢生所學的祖安語錄和陰陽怪氣都傾瀉在這爛尾的作者身上。

“@#￥%……&*（此處省略三千字充滿人類語言藝術精華的吐槽）……最后，我謹代表全體被喂了翔的讀者，祝你買菜必漲價！超級加倍！寫文必卡文！卡到天荒地老！出門必踩狗屎！還是新鮮熱乎的！生孩子沒……呃……”

最后那個惡毒的詛咒還沒來得及敲完，窗外毫無征兆地——

咔嚓！！??！

一道慘白得刺眼的閃電，如同九天之上憤怒的神祇擲下的審判之矛，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精準無比地劈在了林小凡出租屋那飽經風霜的老舊窗框上！強大的電流瞬間擊穿了玻璃（省了開窗的功夫），帶著毀滅性的能量，直奔那個還在鍵盤上瘋狂輸出的身影！

“臥槽……不是吧？天道……也看網文？還站作者那邊？”這是林小凡意識陷入無邊黑暗前，腦海中閃過的最后一個念頭。他甚至聞到了一股……自己頭發被電焦的蛋白質糊味。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也許只是一瞬。

林小凡的意識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水里，慢慢上浮。首先恢復的是聽覺。

風聲。

不是城市里帶著尾氣和塵埃的風，而是……一種更原始、更狂野，帶著草木氣息和某種奇異腥氣的風，呼呼地從他耳邊刮過，刮得皮膚生疼。

然后是觸覺。

冷！刺骨的冷！不是空調房那種干燥的冷，而是濕漉漉、黏糊糊，仿佛整個人被扒光了扔在深秋凌晨的荒郊野嶺那種透心涼。而且……身下的觸感極其怪異，硬邦邦、濕漉漉、還硌得慌，像是……泥地混著碎石？

等等……扒光了？

林小凡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由模糊迅速變得清晰。

映入眼簾的，不是出租屋那熟悉的天花板和吸頂燈上趴著的死蚊子，而是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永遠也化不開的鉛灰色天空。幾縷慘淡的光線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吝嗇地灑向大地。

他轉動僵硬的脖子，環顧四周。

荒山野嶺！絕對的荒山野嶺！

嶙峋的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雜亂地矗立在貧瘠的黃褐色土地上。稀疏的、葉子枯黃打蔫的灌木叢頑強地在石縫間掙扎。遠處是連綿起伏、光禿禿的山巒，呈現出一種壓抑的蒼涼感。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爛植物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野獸腥臊混合在一起的、極其不友好的氣味。

“這……是哪？”林小凡懵了，下意識地想坐起來。

嘶——！

一陣刺骨的涼意瞬間從尾椎骨竄到了天靈蓋！他驚恐地低頭一看。

光溜溜！白花花?。ㄟ?，可能因為冷，有點發青）一絲不掛！從頭到腳！連條底褲都沒給他剩下！他就像個剛被剝了殼的煮雞蛋，毫無防備地暴露在這片陌生的、冰冷的天地間！

“啊啊啊啊啊——！”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劃破了荒野的寂靜。林小凡猛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護住關鍵部位，羞恥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瞬間壓過了身體的寒冷?！罢l干的？！哪個挨千刀的變態扒老子衣服？！連條褲衩都不留？！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他像只受驚的鵪鶉，瑟瑟發抖地環顧四周，試圖找到哪怕一片遮羞的樹葉。然而，目光所及，只有光禿禿的石頭和枯黃的草，連片大點的葉子都沒有！

“完了完了完了……”林小凡絕望了，“開局裸穿？這穿越姿勢也太他媽清奇了吧？！地獄難度啊這是！別的穿越者好歹有個破碗或者有個老爺爺，我呢？我只有一身正氣（和雞皮疙瘩）！這怎么玩？！”

就在他陷入無邊羞恥和自我懷疑，思考著是找塊豆腐撞死還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比較體面的時候，一個冰冷、機械，毫無感情起伏，甚至帶著點……劣質電子合成音質感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叮！檢測到強烈靈魂波動，符合綁定條件……】

【正在掃描宿主信息……】

【姓名：林小凡】

【種族：人族（碳基生命體，極度脆弱）】

【狀態：赤身裸體、精神受創、體溫過低、社死值MAX（持續飆升中）】

【資質：？？？（一團混沌，建議放棄治療）】

【靈魂特質：吐槽能量爆表，杠精潛力巨大，求生欲旺盛（目前主要用于遮羞）】

【綜合評價：E-（勉強達到綁定下限，本系統深感前途無亮）】

“誰？！誰在說話？！”林小凡嚇得差點原地蹦起來，也顧不上遮羞了，驚恐地四處張望?；纳揭皫X，除了石頭就是草，鬼影子都沒一個！

【綁定協議確認中……】

【協議條款：第1條：系統擁有最終解釋權。第2條：宿主必須無條件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第3條：解釋權歸系統所有。第4條：請參照第1條和第3條。第999條：宿主不得以任何形式吐槽系統（雖然大概率無效）?！?

【鑒于宿主精神狀態不穩定，跳過確認環節，默認綁定成功！】

【綁定完成！‘坑爹成仙系統’（歡樂版/內測版/隨時可能跑路版）竭誠為您服務！宿主，準備好迎接一段‘驚喜’連連的修仙之旅了嗎？】

“坑……坑爹成仙系統？！”林小凡嘴角瘋狂抽搐，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斑@名字聽起來就很不靠譜啊喂！還有那個綁定協議是什么鬼？！跳過確認？默認綁定？霸王條款也沒這么霸王的吧？！還有不得吐槽系統？這簡直是在扼殺我的靈魂本能！差評！我要投訴！！”

【滴！檢測到宿主首次吐槽系統，能量收集+1。警告：請宿主保持克制，否則將觸發‘禁言套餐’（物理版）?！肯到y的聲音毫無波瀾，但林小凡莫名聽出了一絲“你盡管吐槽，禁言算我輸”的嘲諷。

“物理版禁言？你想干嘛？電擊還是拔舌頭？！”林小凡悲憤交加，感覺剛出虎穴（裸穿），又入狼窩（系統），“先別說這些沒用的！衣服！給我衣服！我現在這樣跟行為藝術有什么區別？！會凍死人的大哥！”

【新手禮包發放中……】

【恭喜宿主獲得：】

【1.破麻布片 x1（可勉強圍住腰部以下膝蓋以上，聊勝于無，注意防風）?！?

【2.餿掉的窩窩頭 x1（富含未知微生物，食用后可能解鎖‘噴射戰士’成就，慎用）。】

【3.魅力+1（永久生效，系統備注：僅對靈長類動物之外的節肢類昆蟲（如蚊子、蟑螂）有微弱吸引力）?！?

【禮包已發放至系統空間（意念提取）。宿主，感受到本系統的貼心了嗎？】

“貼心你個大頭鬼?。　绷中》部粗饽钪懈‖F的那塊散發著霉味、破洞比布料還多的所謂“破麻布片”，還有那個顏色詭異、隱隱散發酸味的窩窩頭，以及那個槽點多到爆炸的魅力加成，整個人都快裂開了。“這新手禮包是垃圾堆里撿來的吧？！破布片？這能遮住啥？！還有魅力只對蚊子蟑螂有效？！我是要當人形滅蚊燈還是蟑螂誘捕器？！這系統絕對有毒！劇毒！”

雖然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但刺骨的寒風和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的冰冷感是真實的。林小凡強忍著罵娘的沖動，用意念提取了那塊“破麻布片”。

嘩啦。

一塊灰撲撲、邊緣參差不齊、還帶著可疑污漬的粗糙麻布憑空出現，蓋在了他腿上。

“……”林小凡沉默地看著這塊僅僅能勉強圍住關鍵部位，長度只到大腿根，四面透風，動作大點就可能走光的“遮羞布”，感受著粗糙布料摩擦皮膚的刺痛感，以及那揮之不去的霉味。

社死值，再度飆升！

他顫抖著手，笨拙地把這塊破布在腰間打了個死結（確保它不會輕易脫落），然后生無可戀地坐在冰冷的石頭上，抱著膝蓋，試圖汲取一絲可憐的溫暖。白花花的大腿和小腿肚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這他媽就是修仙？開局裸奔，系統坑爹，禮包垃圾……”林小凡欲哭無淚，“別人穿越要么廢柴逆襲，要么天賦異稟，我呢？開局就在挑戰羞恥心極限！賊老天，你玩我呢？！”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凌亂但速度頗快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粗魯的吆喝，由遠及近傳來。

“快點！磨蹭什么呢！今天這片區域的柴火要是砍不夠數，晚飯都別想吃了！”

“知道了，張頭兒……”

“唉，這鬼天氣，凍死個人！”

林小凡渾身一僵，頭皮瞬間發麻！有人來了！而且聽聲音還不止一個！

他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煞叛弁?，最近的灌木叢離他也有十幾米遠，而且稀疏得根本藏不住人！他現在沖過去，絕對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完了！社死現場要升級了！從荒野裸奔升級為當眾裸……哦不，是當眾破布片裝行為藝術！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能清晰地聽到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林小凡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讓我原地消失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者說，系統顯然覺得這還不夠“驚喜”）。

幾道人影轉過一塊巨大的山巖，出現在林小凡前方的山坡小路上。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矮壯、滿臉橫肉、穿著灰色粗布短打、腰間別著一根油膩膩皮鞭的中年漢子，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監工角色（雜役頭目張屠）。他身后跟著四五個同樣穿著粗布衣服、背著大捆柴火、面容憔悴、凍得瑟瑟發抖的少年，年紀看起來都不大，正是雜役弟子。

張屠正罵罵咧咧地催促著后面的少年，目光隨意地掃過這片亂石坡。然后，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了一塊大石頭旁邊——那個蜷縮著的、只在腰間圍了塊破布、皮膚凍得發青、造型極其辣眼睛的身影上。

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雜役弟子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鐵釘，“唰”地一下，齊刷刷地聚焦在林小凡身上。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風聲、呼吸聲、甚至柴火摩擦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名為“極致尷尬”的死寂，在這片荒涼的山坡上瘋狂蔓延。

林小凡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一道道目光，充滿了震驚、茫然、疑惑、以及……無法抑制的、看珍稀動物般的獵奇感。他的臉頰像被火燒一樣滾燙，耳朵里嗡嗡作響，恨不得立刻挖個三百米深的地洞鉆進去，永遠不再出來。

張屠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一雙綠豆小眼瞪得溜圓，仿佛看到了什么顛覆他人生觀的奇景。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喉嚨里只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是被一口濃痰卡住了。

終于，一個年紀最小、看起來有點呆愣愣的雜役弟子，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指著林小凡，用充滿了純真（或者說缺心眼）的語氣，大聲問道：

“張……張頭兒！那……那個光屁股的傻子……是新來的嗎？”

“……”

林小凡：“……”（內心：你才傻子！你全家都傻子！我這是行為藝術！行為藝術懂不懂？！雖然是被迫的?。?

【滴！檢測到宿主遭遇高強度圍觀，精神受到嚴重沖擊。】

【社死值+10！+10！+10！……（持續刷屏中）】

【當前社死值：87/100（即將突破臨界點！宿主，請挺??！你的羞恥心正在創造歷史?。?

【新手任務發布！】

【任務名稱：初啼（社死版）】

【任務描述：在十名以上智慧生物的注視下，對著正前方空氣，聲情并茂地進行一段不少于三十秒的深情表白。表白對象不限（可以是石頭、樹木、空氣分子），但必須飽含真情實感，感人肺腑！】

【任務時限：5分鐘】

【任務獎勵：新手期保護（暫時免疫物理傷害1次）+魅力+1（范圍擴大至小型哺乳動物）】

【失敗懲罰：社死值鎖定MAX，并附加‘人形自走嘲諷光環’（被動，持續24小時）?！?

【任務提示：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加油，宿主！用你的‘真情’打動這個世界吧?。ㄏ到y誠摯鼓勵.jpg）】

林小凡看著腦海里刷屏的社死值提示和那個金光閃閃（在他看來是血淋淋）的新手任務，再感受著身上那一道道幾乎要把他洞穿的目光，以及張屠那張由震驚轉向極度嫌棄和看垃圾一樣的臉……

他眼前一黑。

完了。

芭比Q了。

這坑爹的修仙之旅，還沒開始，就已經在社死的深淵里，螺旋升天了！

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從林小凡光溜溜的小腿邊掠過，像是在為他奏響一曲凄涼悲壯的……社死進行曲。

林小凡的坑爹修仙之旅，就在這寒風、破布、圍觀、以及一個讓他恨不得原地去世的任務中，轟轟烈烈（且極其不體面）地，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