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瓷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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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雨釉
暮色像打翻的鈞窯釉料桶,將云層染成詭譎的絳紫色。我猛踩油門沖過第三個黃燈,后視鏡里那輛黑色賓利的鍍鉻車標在雨幕中泛著鯊魚齒般的冷光。車載導航突然黑屏,儀表盤指針開始癲癇似的亂顫,藍牙耳機里傳來林深發(fā)來的加密語音:“他們啟用了信號干擾器,后備箱里的素坯......“
玻璃炸裂的脆響截斷了他的警告。我急打方向盤避開迎面而來的渣土車,輪胎碾過積水坑的瞬間,后備箱傳來瓷器迸裂的悲鳴——那是母親留在世間的最后一批未燒制素坯,在顛簸中碎成齏粉。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凌亂弧線,霓虹燈牌“青瓷博物館“的藍光刺進瞳孔。后視鏡里的賓利突然加速,車頭保險杠精準撞上我的左后輪。失重感襲來的剎那,我本能地護住胸前的翡翠吊墜,母親墜樓那天的監(jiān)控錄音在腦海中炸響:“......23點47分,琺華彩梅瓶墜落聲比人體著地早0.3秒......“
車身在柏油路上旋轉出青花纏枝紋般的弧線,副駕駛座上的釉料罐迸裂開來。鈷藍色青花料潑灑在空中,與安全氣囊爆開的雪白形成詭異的水墨畫。我的后腦撞上B柱,溫熱血線漫過睫毛時,恍惚看見那些懸浮的釉料珠在暴雨中凝結成星子,每一顆都映著母親墜樓時翻飛的雪紡裙擺。
金屬變形的呻吟聲里,有雙手正在撕扯扭曲的車門。松木香混著硝煙味強勢侵入鼻腔,男人銀灰色袖扣擦過我鎖骨,在路燈下折射出碎冰似的光。他黑色襯衫被鋼筋劃破的裂口處,腰腹間暗紅色的陳舊疤痕若隱若現(xiàn),形狀像極了景德鎮(zhèn)老窯廠被雷擊中的那株枯槐。
“呼吸。“他的聲音帶著奇異的金屬顫音,手掌托住我后頸的力道像在捧一件出土的裂瓷瓷器。暴雨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在我染血的雪紡裙上暈開深淺不一的青花色水痕。當他的指尖按壓我腕間搏動的血管時,我聽見他腕表齒輪轉動的輕響——那是百達翡麗Ref.5002的報時聲,與母親遺物盒里停擺的舊表如出一轍。
意識消散前,我咬破舌尖嘗到釉料特有的鐵銹味。混沌中感覺他摘走我發(fā)間沾著的碎瓷片,放進西裝內袋時指尖發(fā)顫。警笛聲穿透雨幕時,他忽然將額頭抵住我滲血的太陽穴,滾燙的呼吸里裹著句模糊的囈語:“這雙眼睛...不該盛著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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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頂燈在雨簾中暈染成破碎的虹彩。我蜷縮在擔架上,看著急救員剪開浸血的裙擺。小腿上的玻璃碴在無影燈下閃著磷火般的幽藍,像極了母親工作室里那些未完成的曜變天目盞。當鎮(zhèn)痛劑注入靜脈時,記憶突然裂開道縫隙——男人轉身接電話的瞬間,后頸處有塊皮膚透著不自然的瓷白,那是長期佩戴某種醫(yī)療器械留下的痕跡。
“患者右肩胛骨發(fā)現(xiàn)陳舊性燙傷。“醫(yī)生的聲音忽遠忽近,“疤痕呈現(xiàn)柴窯龍窯特有的鱗片狀......“我猛地睜眼,監(jiān)護儀跳動的綠光里,床頭柜上的汝窯天青釉花觚正插著三支白色山茶。花瓣上的晨露折射著冷光,在墻壁投下蛛網(wǎng)似的陰影,與二十年前母親墜樓現(xiàn)場的血滴噴濺圖驚人重合。
手機在枕下持續(xù)震動。林深發(fā)來的解剖報告在視網(wǎng)膜上烙下燙痕:母親第三腰椎處的陳舊性骨折,證明墜樓前曾遭受重物擊打。我攥緊染血的衣角,那些青花色血跡突然在眼前扭曲變形,漸漸勾勒出顧氏集團徽章上的纏枝蓮紋。
走廊忽然傳來錯落的腳步聲。“承哥,老爺子說柴窯改制勢在必行......“透過門縫,昨夜的男人正背對房門而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撫摸著窗臺上的冰裂紋筆洗。晨光將他側臉鍍上窯變釉般的幽藍,腕間沉香木珠串壓著的那疊文件扉頁,赫然印著我設計的“雨過天青“釉專利申請書。
檀香無風自動。當他轉身的剎那,我瞥見他領口銀灰領針的鷹首逆時針偏轉十五度,藍寶石眼珠里閃過串加密字符——那正是母親遺囑中提到的“龍紋密碼“。
“蘇小姐對曜變盞也有研究?“他突然推門而入,指間轉著那枚沾血的碎瓷片。我后背抵住冰涼的瓷枕,看他袖口滑出的鉑金鏈綴著把老式黃銅鑰匙,齒痕與母親日記里描摹的柴窯秘鑰完美重合。
監(jiān)護儀發(fā)出尖銳的警報。他俯身時,領針暗格掉出片靛青色瓷片,邊緣釉色與我翡翠吊墜里藏的殘片嚴絲合縫。當他的陰影完全籠罩過來時,我聽見窗外驚雷劈開云層,暴雨在鋼化玻璃上沖刷出血管般的紋路。
“這滴淚釉燒得不錯。“他的拇指突然按上我鎖骨處的朱砂痣,那里正滲出細小的血珠,“可惜火候差了二十度。“疼痛炸開的瞬間,我藏在被子里的手摸到個冰涼物件——是把刻著程氏藥業(yè)Logo的手術鉗,鉗口還夾著片沾有福爾馬林味的器官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