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的晨鐘撞破云海時，七十二峰的金頂同時亮起清光。今日是天穹宗百年難遇的盛事——混沌道體葉凌霄，正在沖擊元嬰之境。

“快看，祭仙臺上……“

山巔的云臺上，數千弟子翹首以盼。首席弟子白子瑜站在最前排，玉骨折扇在掌心敲出急促的節奏。他瞇眼望著遠處那座懸浮在半空中的白玉祭臺，嘴角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白師兄似乎不太高興？“身后傳來小聲議論。

“噓...聽說葉師兄若結嬰成功，下任掌門之位就...“

白子瑜“啪“地合上折扇，扇骨上頓時裂開幾道細紋。他怎能不惱？三日前師尊玄霄子親自為葉凌霄護法時，那句“混沌道體乃我宗中興之兆“言猶在耳。而他這個首席弟子，苦修八十載才到金丹巔峰，相比之下簡直...

“來了！“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只見一道青色身影踏空而來，每步落下都在虛空中蕩開蓮花狀的靈氣波紋。那是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眉目如劍，身姿挺拔如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周身流轉的混沌氣息，仿佛有萬千星辰在肌膚下若隱若現。

“葉師兄！是葉師兄！“

歡呼聲如潮水般涌起。葉凌霄向眾人拱手致意，目光卻不經意掃過云臺邊緣——那里站著個身穿粗布衣裳的雜役弟子，正偷偷沖他比了個手勢。那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書童葉塵，如今雖因資質所限仍是外門弟子，卻是他在宗門最信任的人。

“肅靜！“

隨著一聲清喝，七十二峰長老齊齊現身。為首的玄霄子一襲雪白道袍，袖口金紋在陽光下流轉如活物。這位天穹宗掌門看似中年模樣，眉目間卻沉淀著千年歲月才能磨礪出的威嚴。

“凌霄我徒，“玄霄子聲音溫潤如玉，“今日結嬰，為師特請出'九轉護心鏡'為你護法。“

一面青銅古鏡從他袖中飛出，鏡背九道玄紋暗合周天星斗之數。葉凌霄雙手接過，只覺觸手溫涼，鏡中似有暖流涌動。

“弟子謝師尊厚賜。“

玄霄子含笑點頭，卻在轉身時袖袍微震。一道肉眼難辨的晦暗靈力，悄然注入鏡面紋路。

午時三刻，祭仙臺四周升起九根通天神柱。葉凌霄盤坐中央，頭頂烏云已匯聚成漩渦狀。第一道劫雷劈落時，整座玉京山都為之一顫。

“是紫霄神雷！“

“傳說中只有大奸大惡之人才會遇到的雷劫！“

葉凌霄卻巋然不動。劫雷觸及他身體的剎那，肌膚下的混沌氣息突然沸騰，竟將那道足以劈碎山峰的雷霆盡數吞噬。觀禮臺上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

第二道、第三道...當第八道雷劫落下時，葉凌霄周身已籠罩在一層琉璃色的光繭中。最令人震驚的是，劫云漩渦中央竟隱約浮現出一座仙門虛影，門縫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

“天門現世！“

“混沌道體果然能溝通天地本源！“

白子瑜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他死死盯著祭仙臺，指甲不知何時已刺入掌心。而云臺邊緣的葉塵卻皺起眉頭——他分明看到，玄霄子掌門袖中的手指正在結著一個古怪的法印。

第九道雷劫降臨的瞬間，天地為之失色。那道水桶粗細的紫黑色雷霆劈落時，連虛空都出現了細密的裂紋。葉凌霄長嘯一聲，天靈處突然躍出個三寸高的小人，通體如琉璃澄澈，眉眼間流轉著混沌道韻。

“元嬰成了！“

歡呼聲尚未落下，異變陡生。葉凌霄手中的護心鏡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鏡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血色紋路。他驚駭地發現，自己剛剛成型的元嬰竟被無數金線纏住，那些細如發絲的金線如同活物，正瘋狂吞噬著他的本源之力。

“師...尊？“

葉凌霄想要掙扎，卻發現全身靈力都被禁錮。然而，觀禮臺上的歡呼聲依舊震耳欲聾，似無人察覺異狀。

“偷天換日陣下，他們只會看到你順利結嬰。“

玄霄子的聲音直接在紫府中響起，那張永遠慈祥的臉在鏡中扭曲變形。葉凌霄這才驚覺，護心鏡早已與他的氣海融為一體。

“好徒兒，你可知混沌道體真正的妙用？“鏡中伸出枯瘦手掌，徑直插入元嬰眉心，“就是能在元嬰初成時——被完整剝離！“

劇痛中，葉凌霄突然想起藏經閣那卷《天穹志異》。上面記載著歷代混沌道體擁有者的結局，清一色都是“閉關時走火入魔“。原來從三百年前的陸師兄，到五百年前的林師祖...這些驚才絕艷的前輩，都逃不過這場精心設計的收割。

“你以為能像大師兄那樣自爆元嬰？“玄霄子突然變色，“這護心鏡是用前八位道體本源淬煉過的——“

話音未落，葉凌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決絕。他引動此前在雷劫中意外領悟的“混沌逆轉“之法——那是連《天穹秘典》都未曾記載的秘術。鏡面炸開的裂痕中，玄霄子那張永遠慈祥的臉第一次出現驚恐。

“孽障！“

葉凌霄殘存的半縷神魂裹著一點本源，如血箭般射向北方絕地。最后一刻，他聽到師尊氣急敗壞的怒吼，以及觀禮臺上突然中斷的歡呼。

“葉師兄怎么突然吐血了？“

“不好！是心魔反噬！“

玄霄子拂袖震散煙塵，轉身時臉上已經換上沉痛之色：“葉凌霄結嬰時道體反噬，已然...道消身殞。“他袖中的手微微顫抖，護心鏡上一道細微裂痕正在緩慢蔓延。

......

鎮魔谷的血月終年不散。

葉凌霄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仿佛置身于粘稠的血海。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自己撞上了一具尚有微溫的軀體。

“咦？這具尸體...有意思。“

一個沙啞如鐵銹摩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凌霄努力睜開眼，看到四道扭曲的影子正俯視著自己。最前方是個形如枯槁的老者，渾濁的眼珠里跳動著幽綠鬼火，枯瘦如柴的手指正捏著他的下巴。

“天穹宗的混沌道體，居然淪落到這般田地。“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黑牙，“小子，想活命嗎？“

葉凌霄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黑血中閃爍著微弱的混沌光點。他認出了這個地方——宗門典籍中記載的“萬魔窟“，鎮壓著上古時期最兇殘的魔修。

“正邪...不兩立...“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不成人聲。

“好個硬骨頭！“旁邊一個侏儒模樣的黑影狂笑起來，隨手拍碎身旁巖壁，“老夫偏要叫你染我圣血！“

當《九獄噬天訣》的符文被強行烙入識海時，葉凌霄在痛不欲生的悲鳴中，受盡魔頭的折辱。

當四大上古魔頭強授魔功，為葉凌霄強塑魔軀成功，正欲旁觀正道魁首天穹宗的一代天之驕子道心崩潰，就此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突然，葉凌霄朝四大魔頭行磕頭跪拜之禮，淚流不止地哽咽道：“再造，之恩……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