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兒，你以后想當個什么人呢？”

“大好人！”

“哼，小機靈鬼，就會?；^，那大好人今天想吃什么啊？”

一只手在李鵬飛眼前上下的晃著，李鵬飛努力眨了眨眼睛，麥田里那甜美的笑容也被揮散了，“咋，咋了？”

“明兒就是選人的時候了，你咋了？咋剛穿完衣服就坐著不動了？剛起來又神游去了？”

一股怪異感不由得涌上心頭，但還是回道：“沒，沒事。走神兒了。明兒個？咋這么快？”李鵬飛一想，爹娘提那一嘴的時候好像還是在幾個月前，又好像是幾年前？沒想到一轉眼就到時候了。

“咱娘說咱全要去，今兒個就要去了，讓咱倆快點的，要不趕不上了！”

“嗷，知道了，我馬上收拾?！?

“誒呀，收拾個啥啊，就前兒個，咱娘早就收拾完了，你前兒放羊正好不在，收拾的。”

張明明拉著李鵬飛就往村口跑。

“那，那咱爹娘，哪兒，個了？”李鵬飛被牽著跑，話音都顫了。

“看咱倆睡的香先去村口了，讓二爹叫的咱啊?！?

跑了七八分鐘，參差不齊的茅草屋從李鵬飛的眼前跑過，這些茅草屋除高度不一樣，別的都是一模一樣，可能是因為他們村里屋子都是自家蓋的誰先蓋好后來的人便學他蓋吧？村子呢依山傍水，景色秀麗，就是離鎮子稍遠些。

他倆跑了一氣兒，見爹娘兩人還有一個車夫站在村口，身邊還有一輛牛車。

“爹！娘！我倆來了！”張明明喊道。

“嗯，行李放車上了，這些吃食，鵬鵬拿上，餓了吃?！钡鶎⒁换@子吃食遞到我手里。

里面的吃食用牛皮紙包著，看外形一堆是餅子，還有一個用大牛皮紙包著，還用繩子捆著，看不清是個什么東西。還冒著熱汽，看起來應該是不久前做得。

“爹！咋不讓我拿？”張明明撒嬌道。

“讓你拿？讓你拿沒今晚就吃沒了。”娘嗔怪道。

然后娘湊近我耳朵，低聲說：“鵬鵬，這一路上也要一天一黑夜，你們慢點，我在那行李的包裹內側縫了個袋，窮家富路，一路上的錢全在里頭哩，別讓人騙上走了，明明他比你大，但腦子一根筋，你多照應照應，娘不指望你們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就好了……”

“行了，行了，你表多說了，人娃娃機迷的?！钡娔镆徽f便沒完了，打斷道。

“娃娃第一次要走這么遠，你不擔心我還擔心了……”

“唉，多會兒了，人娃娃還要走了?！?

娘又把張明明叫來身旁，貼著耳朵開始絮叨。

李鵬飛聽不清娘在說什么，不過看張明明一臉的生無可戀，也便不想知道娘在絮叨什么了。轉頭去看草叢里的蛤蟆吃蟲子，那個蟲子被蛤蟆在嘴里來回的翻轉，像同村沒牙的張奶奶在吃饃。那蛤蟆邊吃，眼睛還一閉一睜，那黑溜溜的小眼睛好像反射出了李鵬飛的身影，好生奇特。

李鵬飛看不清那是個什么蟲子，瞪大了眼看才知道是個蝴蝶，和小時候和張明明抓的那只一個色兒。那是李鵬飛剛來爹娘家的時候，爹娘讓張明明和他玩，張明明在樹上抓了一只翅膀外邊黑里邊橙的蝴蝶……

他想救一下那只蝴蝶，但沒怎么思考便踢了一腳蛤蟆，蛤蟆一驚，顧不得左右，咽了蝴蝶便跳走了。李鵬飛有些懊惱，這下蝴蝶是涼透了……

一感莫名的哀傷仿佛如泉涌般涌上心頭，但還沒等李鵬飛傷感，一個聲音便傳了過來。

“嗯，都別聊了，該走了，要不遲了。”車夫扇著斗笠，老黃牛用尾巴拍打著驅趕蒼蠅蚊子，時不時甩一下頭，雖然是早晨，但三伏天可不是好惹的不僅太陽毒，蚊蟲也多。

李鵬飛被聲音打斷，一抬頭竟發現全村的人幾乎全來了，七八個熟識的同齡人好像全是要一起走。

“嘖，我看得有這么專心嗎？”李鵬飛心里納悶的想。

于是呢，他們一個一個上了牛車。并且盡量避開他們那十幾包袱和那幾乎半車多的青草。牛車不大，但上的人多，他們都盡量一人只占一丁點地方。

“路上慢點?！?

“路上小心?！?

……

村里人的關心聲隨著老黃牛的步伐漸漸遠去，天真爛漫的孩子們也離開了這個孕育他們的故鄉。

他們中有些人會回到故鄉耕耘發展，有些人會在他處頂天立地，支起一片自己的天地，再次歸來許滄海桑田，亦或不再歸來。

而那個小村莊會在他們心中埋下一個名為故鄉的念頭，這個念頭可能成為參天大樹，可能不會發芽。但對于他們這些將要去打拼的年輕人來說他們的小村莊是如蒼山般不會改變，而他們的征途將是星辰大海。

老黃牛一步一步的走，車夫用去了葉的柳條子，輕輕地拍在老黃牛屁股上，催趕著老黃牛，讓它不要貪戀路邊的草叢。

“這牛還真乖了哇，不像我們家那個活個泡，見上路上的草到走不動道了，打上還不管用?！?

說話的是我們村的張欣，外號叫丑蛋，他人高馬大的，人也好，幫父母喂馬喂牛，農活兒干的是得心應手，是村里數一數二的俊后生，也不知道這外號怎么來的?？赡芫褪菑埬棠陶f的賤名好養活？

他一開口一車的人便打開了話閘子。

“嗯，克是了，又乖，力還大，這么多人還走地蹭蹭皆的?！?

“呵，我在哎牛哇，平時還拉滿滿一車泥了?！避嚪蛞娢覀兛渌呐Ｈ滩蛔「胶土似饋?。

一行人就這樣東扯扯西扯扯，聊起了天。

這一車人加上車夫一共十一個，有我、張明明、張磊、張遙、張欣、張欣他弟弟張怡、妹妹張悅、王宏、王帥她妹王昭、還有一個趙浩然。

六男四女，全是村子里玩的朋友，十六二十來歲。

一路上說說笑笑，一上午的時光也就這么沒了。

“叔，這走的怎么越來越偏了？”張欣見走了這么久一個鎮子也沒，甚至是連村子也沒有了，上一次路過的村子已經是兩個小時前的事了，故而發問道。

其他人心底里也有些許疑問，聽到張欣問起，便附和道：

“對啊，叔，這么偏萬一碰上賊咋整？”

“叔，咋不走大路了？”

李鵬飛不作聲，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問，心底里也是奇怪。他不怎么愛聊天，除非有人問他他才搭理一句，所以從離開村子就開始看風景，從視野開豁的農田到樹木叢生的森林路是越來越難走了，遇上個盜匪之類的也確實是難辦，心里早是懷疑了起來。

難不成車夫想害他們？這個想法一出李鵬飛便又否定了，畢竟是同鄉，雖然他們不怎么認識車夫，但父輩的交情也不淺，不可能無緣無故害他們。

車夫許是不耐煩了說了一句。

“行了，行了，叫啥叔，我有那么老嗎？叫哥，這個路就是這么走的?！?

緊接著又沒好氣地跟了一句

“你以為我不想走大路?。咳サ穆窙]有！問，問，問，我還能把你們賣了不成？”

眾人聽完，便收了聲，大眼瞪小眼，氣氛尷尬。

太陽不知不覺爬到正中，老黃牛喘著粗氣不怎么走了。車夫看了看日頭說：“行了，行了，你們人下車吧，行李啥的你們看好，這周圍有條河，我先去給牛飲個水。”

等眾人下了牛車，車夫便給老黃牛松了車，牽著去飲水了。

“叔，啊不，哥，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順便打壺水?！睆埨诤暗溃又鴱埨诳纯幢娙耍f道：“你們打不？要打就給我吧?！?

三伏天，天氣熱，眾人的頭上滿是細汗，水壺也便早早沒了水，于是紛紛將水壺遞給了張磊。

“我和你一起吧。”李鵬飛見這么多水壺他一個人也拿不了便說道。

“我也去吧?！蓖鯉浺驳?。

“你，你一個……”王磊話沒說完，便被王帥一個眼神瞪得沒了下文。

“那我也去！”張明明附和道。

“你？你又要去湊熱鬧去？還是讓你舅舅我去吧?！壁w浩然笑道。

張明明一臉不服氣得看著趙浩然，卻是無法反駁，因為他娘還真是趙浩然的姐姐，雖然是表親吧，但怎么說還真是他的舅舅。

“行了，行了，你們先去吧。我和在哎群小的留的看行李?！睆埿赖馈?

“行，走了。”王磊回道。

“你好好在這兒待著，我和他們去打水了，你要餓了就自己先吃點?！?

“噢噢噢，知道了，你怎么和娘一樣煩??？還有我是你哥哩！你倒管起我來了？”

李鵬飛身體一怔，他什么時候這么啰嗦了？而后，那種莫名又讓人窒息的哀傷又來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心臟，讓心臟被迫的驟停。

“喂？喂！”

“嗯？”

“你怎么了？”張明明關心道。

“沒、沒事。”

“你不是生病了吧？怎么剛說句話就一動不動了，嚇死我了都。”張明明慌道。

“沒啥事，嘖，也不知道咋了?！崩铢i飛緩了口氣又回頭和王磊他們道：“那我們走吧。”

王磊幾人忙問道：“你沒事吧，要不在這兒先歇歇？”

“沒事了，可能是在車上晃久了有點暈，不咋，走吧。”

“磨磨唧唧的，干啥了？”車夫等幾人等了一氣，質問道。

“唉，來了?！?

說罷，李鵬飛提著幾個水壺向車夫走去，剩下的王磊三人見李鵬飛沒啥事了，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