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調的公寓內。

“我給你詳細解釋一下吧，成為魔法少女的薪資是在一年二十萬，再加之補貼與社會保障會達到三十多萬，同時你也可以申請一筆無抵押的五十萬無息貸款援助。家屬擁有優先安置權。”

洛堂從堆疊的復雜文件中找出帶著薪資一項的合同書，指出上面的條款給面前的女孩看。

說女孩說實話也不太合適，看戶口資料，她早就成年了，是位有著獨自決定自己未來能力的人。

只是在前不久，她還是個學生。

有著一頭微卷棕發的女生，抿著嘴，不安地看著合同，她的手無處安放。洛堂等待著，她思考一會，才怯生生的抬頭。

“如果我死了呢。”

“每一位戰死者都有撫恤金，有軍功的人會被爭取更多，但我傾向于一般標準的是一百二十萬，家屬在安置后會給予更多生活保障，比如所有權歸你們的房子，每月的生活保障金。”

早就預備好的臺詞與條款，洛堂指出來，試圖將她的擔心給劃掉。

但感受到她沉重的情緒后，洛堂知道，她擔憂的是自己的死，與其他問題無關。

瞄了眼她的身后，皮膚皺巴巴的女人坐在靠墻的椅子上，她更加陰郁，頭靠墻垂下，凹陷的眼窩內沒有生氣。

臥室里還有咿呀的喧鬧與男孩吵鬧的聲音。據資料，洛堂知道，她還有一個十歲的弟弟與極為幼小的妹妹。

“我們需要你快點做出決定，如果你決定拒絕，那就請快點撤退，不要滯留，這座城市已經快要變成戰爭的前沿地帶了。”

洛堂嚴肅地敲敲的桌子，緊繃的空氣傳播一陣陣壓力到了女生身上，她身子不由地抖動一下。

“我知道了。”抽了下鼻子，女生回首望了望那個女人，撿起筆，簽下了擺在最上面的幾張紙。

看著她簽完后，洛堂拿起這些協議，一一拍照，從網路中上傳，然后把這些協議與合同整理，裝入文件夾中，最后對著女生道。

“一個小時后，會有軍車來接你們，你們可以收拾行李，這段時間切勿離開。”

得到了女生肯定的點頭后，洛堂再掃了一遍這個家庭里的一切，一個桌椅雜亂、醋鹽油瓶傾倒的地方。

洛堂將文件夾塞入背包內，背上包，退到門前，對著還坐在桌邊的少女敬了一禮。

左手合掌，中指輕點前額，而后便按下門把手，推門，出去，脫離了這片陰郁的地方。

回到公寓的走廊，走廊另一邊是開放式的，可以看到霧蒙蒙的天，還有小型無人飛行器在天空飛過的景象。

洛堂剛出門，就有人從角落里迎了上來，穿著黑色長衣的女性，立體的輪廓，發藍的瞳孔，從嘴里放出的聲音好似銀鈴。

加之淡金色的卷長發，帶著點桂花的可愛與溫馨。

當然，這并不是洛堂自己說的，這是她對于自己自謙的說法，她叫假雨。

“她同意了嗎？簽字了嗎？”假雨靠在他身邊問道。

“同意了，信息已經上報。”

“你是指揮官，這是該你做的任務？”

“負責征召的人已經上前線了，我勉為其難。”

假雨撩了頭發，抿了抿有點干裂的嘴唇，有些不開心道。

“她運氣不好，現在成為魔法少女，不久后也要跟我們一起放到前線。”

“不，她很幸運了。”板下臉，洛堂對著假雨嚴肅地回應。

“她父親死了，剩下她和她的母親還有兩個累贅，只有她能勉強維持這個家庭。這種家庭如果向后方城市撤退下去，我不敢想她們會遇到什么。”

“她們的一切都得不到保障，是這個城市最可憐的那一部分人。而她們卻能有可犧牲的東西換取生存，已經是大多數人可望而不可求的了。”

“我知道，我知道。”

他們正在下來，假雨在他的面前跳下樓梯，踢踏的腳步在樓道內發出回聲。

“我有時覺得我們很像丘比。”

“那是什么？”

“一種以愿望換取他人未來的可愛生物，許愿后的人會變成魔法少女，魔法少女會死，跟我們很像不是嗎？”

假雨兩只手在腦袋上扮做耳朵，張食指與中指，一彎一立，裝作可愛的模樣。

“它們也很可惡。”

“你是在說我？”洛堂覺得她意有所指。

“不，我說過，我其實來自一個魔法少女被做成動畫片，而且非常美好的世界。”

洛堂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這個已經跟了他一個多月的助理，以常人的理解來描述，她是個腦袋不健康的人。

她說，在她未出生以前，她在另一個地球生活，那里也有魔法少女。只不過她們是虛擬的，是美好的，可能有些不是，但都不是可怕的戰爭人偶。

她也想當魔法少女，但她的魔法少女資格檢驗并未通過。

“但我的戰斗素養很好，所以我只能到這里來當你的助理了。”這是一個月前，她剛剛跟洛堂講述這些時所說的。

到底該怎么跟這種人交流呢，洛堂一開始在苦惱這些，但之后他理解了，并不需要，因為假雨除了腦袋不健康以外都很正常。

公寓樓下，公路上散亂著很多東西，紙、自行車、家具，一點尸體，滿地的枯葉。

這座城市將在人們撤離后，被荒廢，然后在未來幾個月內變成一處廢墟。

現在有一場戰爭，即將蔓延到這里來了，洛堂他們也會是參與者，作為指揮魔法少女的指揮官。

戰線撤退到這里有一段空閑時間，趁著這段空閑，征召魔法少女也是很重要的任務，洛堂目前正在執行。

轟……

遠處，響徹天的聲音伴隨著沖天的煙塵，遠處一棟鋼筋水泥的大廈倒塌，那是工兵們通過爆破讓樓房倒塌形成防御工事。

假雨捂了捂耳朵，拉開路邊墨綠色越野車的車門，坐上駕駛座，拍一下喇叭。

“喂，洛堂，該走了，三點時候總指揮要組織一場會議，不著急一點可趕不上時間。”

“我知道。”洛堂應道，但腳步頓了頓，瞇上眼，細細的聽著。

在樓房崩塌的喧囂聲中，一種聲音在逐漸變大，極其刺耳且尖銳。

假雨猛拍了一下方向盤，驚呼道。

“啊，是防空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