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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眾生的死相
看著被水霧洇濕又淌出如人生亂象水流軌跡的鏡子。
隱約中,鏡中那人滿臉胡茬,眼神疲倦而脆弱,紅絲散亂的眼角生出攢集的魚尾紋,正如他在三十年前看的民國某個作家寫出的那句話。
“那朵花歪著頭在搪瓷杯中,笑他,花是勿忘我?!?
這些年,葉瀚文似乎是睡了一覺,長長的呼氣散不完淤積的沆瀣。
他忽然發(fā)現(xiàn)似的…
梁蕾大概死在了2012年,距今大概13年。
梁蕾死于自殺,就在葉瀚文開人生第一場演唱會的時候,梁蕾從禮堂頂落下。
那是一場異常精彩的演唱會,群星為之黯然,記者之王黃冠亨評價他百年一遇,有天王之資。
只是當(dāng)梁蕾妹妹梁曉旋抱著她變形破相身體進入演唱會現(xiàn)場后。
一切都結(jié)束了。
葉瀚文砸鋼琴時,左手小指折斷,那節(jié)小指就是天使折斷的翼,自追悼會開始,就永遠陪著梁蕾,被風(fēng)吹散在了南京的七月。
從那以后,葉瀚文腦中就一直響著一首似有若無的旋律,那首旋律成了精靈,有自己的名字,叫門撒都爾的夏天。
從此,他再也沒碰過鋼琴。
去美國的時候,梁蕾的妹妹梁曉旋跟了過去。和他住了半年,梁曉旋就離開了,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他就又和一個叫榎津的日本留學(xué)生鬼混在一起。
榎津有一個叫榎津館的畫館,面積很大,一個獨棟的小別墅,巨大的落地窗有鋒利的銀蘭色。外面是一個日式溫泉,被繁花如錦的夏天緊緊抱著,不起眼的地方還有一個月白色涼亭,一個榻榻米,一個蒲團。
那個女生喜歡畫畫,喜歡在葉瀚文昏暗無光的記憶角落里洗澡,每次熱氣騰騰的巨大浴盆上方都懸浮著大團窒息人的水霧,水面上是玫瑰花瓣簇擁的小腦袋,人比花嬌,水下是榎津白皙水潤的青春身體。
她的身體布滿細淡真實的藍色毛細血管,腹股溝和小腹尤其清晰,映襯的榎津皮膚白皙而病態(tài)。
然后呢。
葉瀚文又想起了在某個陽光和煦的周末。
榎津又叫了男生到別墅,又在那個占據(jù)了半個房間的巨大浴池中洗澡。
透過巨大落地窗,榎津就能看到葉瀚文孤單的如孤雛般坐在窗戶外面大理石臺沿子上,蕩著腿。
葉瀚文也能聽到背后傳來歡愉的銀鈴笑聲,葉瀚文靠著巨大落地窗,雙膝輕蕩,把自己浸淫在如水的白灼陽光中。
他感覺自己睡著了,溫暖而傷心。
那個夏天,已經(jīng)是梁蕾死去后,梁曉旋跟著他又離開他,他跟著榎津鬼混了近半年后的日子,幾乎是過去一年。
他感覺自己不是睡著了,而是已經(jīng)死了。
他夢到了梁蕾。
梁蕾穿著白色衣服,依舊滿臉輕佻,身體不盈一握,滿臉驚喜卻沒看他。
他真想在夢里抱住她,她的國在夢里,他的她卻只能在云端。
她圍著他嘰嘰喳喳,如梁祝里面的蝴蝶,最后落在他懷里。
然后他就醒了。
榎津靠在他懷里的時候,把他驚醒了。
“我以為你不會醒。我喜歡你?!?
榎津仰頭看著葉瀚文。
紅紅的小嘴欲拒還迎,卻沒有絲毫欲望,只有塵土對天空的無限向往。
榎津纖細白皙的雙腿絞殺在一起,如同圓規(guī)損壞后不聽話的兩條細腿,騰起空又落地。
“吻我?!?
葉瀚文看了榎津一眼,推開她,自顧自走到?jīng)鐾だ?,躺在榻榻米上?
那個被榎津帶進來的男子松垮著睡衣也走了出來。
“小子,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榎津一根汗毛,我就弄死你?!?
說完他看了榎津一眼,“我走了。”
他走的灰溜溜的,想必不全是因為榎津沒有回應(yīng)他,還包括榎津一向以刻薄冷漠著稱的殺手眼神。
榎津笑了起來,花枝亂顫,風(fēng)情萬種。
她脫去和服,里面什么也沒穿,她把衣服疊放在水邊,如同一條纖細的白魚,輕緩游動。
游了十分鐘,就走出來,抓著和服,向著葉瀚文的榻榻米邊上走來,一屁股坐下,把榻榻米壓出一個明顯的圓潤優(yōu)美弧形。
水光吱吱的身體水珠亂跳。
她從衣服里掏出煙盒,熟練的彈出一支煙,一邊點燃夾在手上,一邊騎坐在葉瀚文的身上。
葉瀚文被壓的有些喘不過來氣。
“我想起來了,梁蕾死了,而我再也不是天才了,我感覺每天都在做夢?!?
“要不要來點刺激的,我這兒還有一些貨?!?
不等說完,榎津就如雀躍的小獸,從葉瀚文這只鈍獸身邊跑走。
榎津拿來的是一包白色粉末,“聽說對你這種性冷淡很有效,當(dāng)然了,它主要能治愈你腦袋的所有秀逗?!?
榎津的日語口音中,透著一股北海道的腥味,還有一股南方水鄉(xiāng)的粘糯,她說過,北海道也是一個雪國,下雪的時候,整個世界就如同死了一樣。
活著的也在裝死,一動也不敢動,似乎在恐怖片中玩一個叫木頭人的游戲。
十二點鐘,鐘聲準(zhǔn)時響起。
巨大而激蕩人心的蒼白色鐘聲,像是一道巨大的影子撲擊下來,充滿把人從死亡中弄回來的偉力。
榎津如同一艘借水滑翔的白魚,半濕的身體貼著榻榻米,微微一挺,滑入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