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河水裹著腐臭味灌入口鼻時，張小靈正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

上一秒還在張家古樓里追著蝴蝶跑，下一秒就栽進這條漂滿綠藻的河道。

三歲半的奶團子撲騰著藕節似的胳膊，繡著麒麟紋樣的紅肚兜在水面忽隱忽現。

“咕嚕嚕……張家的祖宗都這么坑娃嗎！”她吐著泡泡腹誹，突然被一股力道拎著后頸提到半空。

青灰色的巖壁上倒掛著密密麻麻的尸蟞，甲殼泛著油亮的光。

張小靈盯著最近那只足有臉盆大的蟲子，濕漉漉的睫毛顫了顫。

【這玩意兒長得好像阿貴爺爺炸的花生米哦】

“嘩啦——”

黑金古刀擦著她耳邊劈開尸蟞，墨綠色汁液濺上她肉乎乎的臉蛋。

拎著她的人一身藏藍連帽衫，側臉冷得像終年不化的雪，可掌心貼著她后背的溫度卻暖得發燙。

【爹地】

張小靈眼睛倏地亮了。

張起靈手腕一抖，刀鋒在尸蟞群中劃出銀亮的弧光。

他低頭看了眼懷里扭成麻花的奶團子，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這孩子的眉眼，像極了他記憶深處某塊碎裂的青銅鏡。

“我勒個乖乖！小哥你從哪偷的娃？”王胖子舉著工兵鏟從船頭蹦起來，險些撞翻吳邪手里的礦燈。

吳邪扶住船沿，燈光掃過張小靈掛著水草的發揪，“小哥，這……該不會是你失散多年的……”

【胖叔叔年輕時候肚子就這么圓啦？】

稚嫩的童音突兀地撞進眾人腦海。

胖子鏟子“哐當”砸在腳背上，吳邪的礦燈在張起靈和奶娃之間來回亂晃。

解雨臣擦拭匕首的動作頓了頓，連船尾閉目養神的黑瞎子都扯了下墨鏡。

張起靈沉默著把張小靈放到竹筏中央，抽出繃帶纏住她被礁石劃破的腳踝。

【爹地的手好好看！就是繃帶綁得像給粽子裹尸……】

吳邪猛地咳嗽起來，胖子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張小靈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心聲正在直播，自顧自扒著竹筏邊緣往下看。

幽綠的水面突然泛起漣漪，十幾只尸蟞正用觸角輕叩船底。

【餓餓，飯飯？】

她伸出小短手指向尸蟞群。

原本躁動的蟲群突然定格，最前排的尸蟞王抖了抖觸須，竟率領族群緩緩沉入水底。

吳邪舉著黑驢蹄子的手僵在半空，“它們這是……怕了？”

“不是怕，是收到撤退指令。”黑瞎子用刀尖挑起一只裝死的尸蟞，“你們沒聽見嗎？剛才有‘人’跟它們談條件。”

他說這話時，墨鏡微微偏向正啃指甲的張小靈。

奶團子袖口滑出一截紅繩，拴著的青銅鈴鐺發出極輕的顫音。

張起靈忽然按住張小靈的手腕。

鈴鐺表面的饕餮紋正在滲血，那血色觸到他指尖時，竟與麒麟紋身產生共鳴似的泛起金光。

【痛痛！】

張小靈眼淚汪汪地吹手心，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朱砂色的雀鳥印記。

胖子湊過來時險些被張起靈的刀鞘拍進河里，“哎喲喂，這小祖宗該不會是你們張家人特制的驅蟲香囊吧？小哥你早說啊，胖爺我背一麻袋黑驢蹄子不如抱個娃！”

吳邪突然拽住胖子衣領，“噓！玉俑在動！”

原本躺在玉棺中的青灰色干尸正在抽搐，纏繞周身的金縷玉衣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張小靈扒著吳邪肩膀探出頭，突然指著干尸胸口“呀”了一聲。

【那個奧特曼徽章在發光！】

眾人順著她手指看去，玉俑心口處嵌著的根本不是徽章，而是半塊與張小靈鈴鐺紋路相同的青銅碎片。

河水毫無征兆地沸騰起來，無數氣泡托著具浮尸撞向竹筏。

張起靈將張小靈塞進吳邪懷里，黑金古刀劈開尸體的瞬間，腥臭的腦漿濺上玉俑。

青銅碎片突然迸發刺目白光，張小靈腕間的鈴鐺瘋狂震顫。

她捂住耳朵的剎那，整座尸洞響起萬千怨靈慟哭般的尖嘯。

【爹爹救命！】

張起靈旋身將奶團子護在身下，麒麟紋身灼得幾乎要破衣而出。

當強光散去時，玉俑胸口赫然裂開一道縫隙，而張小靈鈴鐺上的血跡早已消失無蹤。

“快看！”胖子顫抖的鏟子指向洞頂。

原本長滿尸蟞卵的巖壁浮現出血色圖騰，那圖案竟與張小靈手心的雀鳥印記一模一樣。

吳邪翻開筆記的手頓了頓——最新一頁不知被誰畫了歪歪扭扭的涂鴉：戴三叔面具的自己正舉著刀，而張起靈懷里抱著個沒有臉的嬰兒。

張小靈突然指著吳邪咯咯笑起來。

【吳邪哥哥變成吳三叔的樣子好好玩哦！】

竹筏猛地撞上暗礁，在所有人墜入黑暗前，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張起靈將鈴鐺死死攥進掌心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