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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灰色紙片

通常情況下,斯帕戈會在凌晨兩點離開《守望者》報社。那時,報紙已經付印。作為剛晉升的副編輯,他在完成自己負責的專欄后便無事可做;事實上,他完全可以在印刷機開始轟鳴前回家。但他通常會在報社里閑逛,直到兩點才離開。1912年6月22日的這個清晨,他比平時逗留得更久,與負責國際新聞的哈克特閑聊。哈克特剛剛收到一封來自都拉佐的電報,內容頗為有趣。斯帕戈聽得入神,還與他討論了一番。等到他離開辦公室時,早已過了兩點半。他走到門口,不自覺地呼出一口氣,仿佛要將午夜時分在辦公室里吸入的沉悶空氣徹底排出。艦隊街上,空氣清新,甚至帶著一絲甜意,圣保羅大教堂高聳的輪廓在黎明前的微光中若隱若現,周圍一片寂靜。

斯帕戈住在羅素廣場西側的布魯姆斯伯里區。每天早晚,他都沿著同一條路線往返于《守望者》報社——南安普頓街、國王路、斯特蘭德大街,再到艦隊街。久而久之,他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尤其是警察中的幾位。他養成了習慣,在慢悠悠地抽著煙斗回家的路上,與那些在固定地點執勤的警官們互相問候。這天清晨,當他走近中殿巷時,看到一位他認識的警察——德里斯科爾——正站在巷口四處張望。稍遠處,另一名警察正悠閑地踱步。德里斯科爾抬起手臂示意,隨后轉身看到了斯帕戈,朝他走了幾步。斯帕戈從他的表情中嗅到了新聞的氣息。

“出什么事了?”斯帕戈問道。

德里斯科爾用大拇指朝身后半開的巷門指了指。斯帕戈看到巷子里有個男人正匆忙地穿上馬甲和外套。

“他說,”德里斯科爾答道,“就是那個門房——巷子里有個男人躺在一個入口處,他覺得那人已經死了。而且,他認為那人是被謀殺的。”

斯帕戈重復了一遍:“謀殺?”

“但他為什么這么認為?”斯帕戈好奇地探出頭,越過德里斯科爾魁梧的身軀朝巷子里張望,“為什么?”

“他說那人身上有血跡,”德里斯科爾回答。他回頭瞥了一眼正走過來的警察,又轉向斯帕戈,“您是報社的人吧,先生?”

“是的。”斯帕戈答道。

“您最好跟我們一起過去,”德里斯科爾咧嘴一笑,“這事兒夠您寫篇報道了。至少,可能有這個價值。”斯帕戈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盯著巷子深處,思索著那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這時,另一名警察走了過來,門房也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走吧!”門房簡短地說道,“我帶你們去。”

德里斯科爾對新來的警察低聲說了幾句,隨后轉向門房。

“你是怎么發現他的?”他問道。

門房朝他們身后的門揚了揚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煩躁,仿佛提到這件事讓他感到不快。“我聽到那扇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他說道,“我確定聽到了!所以我起來查看。然后——嗯,我就看到了那個!”

他抬起手,指向巷子深處。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斯帕戈看到,左側的入口處伸出一只男人的腳,穿著靴子,灰色的襪子露在外面。

“就像現在這樣伸在那兒,”門房說道,“我沒碰它。然后——”

他停頓了一下,做了個鬼臉,仿佛回憶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德里斯科爾會意地點點頭。

“所以你走過去看了看?”他推測道,“就是想看看那是誰,對吧?”

“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門房附和道,“然后我看到有血跡。接著——嗯,我就跑到巷口找你們了。”

“你做得對,”德里斯科爾說道,“好了,現在——”

一行人停在入口處。那入口本身冰冷而刻板,墻壁貼著白瓷磚,地面是混凝土,顯然不是個適合躺尸的地方。在灰蒙蒙的晨光中,它的樣子讓斯帕戈聯想到停尸房。而那只伸出的腳的主人顯然已經死了——那僵硬的姿勢足以證明這一點。

一時間,四個人都僵在原地,誰也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兩名警察不約而同地將拇指插進腰帶,手指無意識地擺弄著;門房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斯帕戈后來還記得那摩擦聲的刺耳;他自己則將手插進口袋,開始撥弄著里面的硬幣和鑰匙。每個人都盯著眼前這具人類的殘骸,心中各有所思。

“你們注意到沒有,”德里斯科爾突然壓低聲音說道,“他躺在那兒的姿勢很奇怪——就好像——好像是被擺在那兒的。像是先靠在墻上,然后滑了下來。”

斯帕戈以職業的眼光迅速捕捉著每一個細節。他腳下躺著一具老年男子的尸體;臉朝墻,緊貼著瓷磚,但他從灰白的頭發和胡須判斷出這是個老人。尸體穿著一套做工考究的灰色格子呢西裝,靴子也很精致;從袖口垂下的亞麻袖口同樣質地優良。一條腿半蜷在身下,另一條腿則直直地伸過門檻;軀干扭曲著靠在墻上。白色的瓷磚上沾滿了血跡,從尸體緊貼的墻面到肩膀的位置,血跡斑斑。德里斯科爾從腰帶中抽出一只手,指著那些血跡。

“我覺得,”他緩緩說道,“他是從這兒出來時被人從背后襲擊的。那些血是從他鼻子里噴出來的——他倒下時噴出來的。你怎么看,吉姆?”另一名警察咳嗽了一聲。

“最好叫警長來,”他說道,“還有醫生和救護車。他死了,對吧?”

德里斯科爾彎下腰,用拇指按了按尸體放在地上的手。

“死透了,”他簡短地說道,“而且已經僵硬了。好了,吉姆,快去!”

斯帕戈一直等到警長到來;等到手推救護車抵達。更多的警察也隨之而來;他們將尸體搬上擔架,準備送往停尸房。這時,斯帕戈才看清了死者的臉。他久久地凝視著那張臉,警察們則在整理尸體的四肢。斯帕戈心中充滿了疑問:這個人是誰?他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兇手的目的又是什么?還有許多其他問題。斯帕戈的好奇心固然帶有職業色彩,但其中也夾雜著一種本能的厭惡——一個同類竟如此草率地被奪去了生命。

死者的臉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那是一個大約六十到六十五歲的男人;相貌普通,甚至有些樸實,除了耳垂到下巴之間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白胡須外,臉上干干凈凈。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嘴角和眼角周圍有許多深深的皺紋;你會不自覺地想到,這個人一定經歷過艱難的生活,承受過身心的雙重風暴。

德里斯科爾用手肘輕輕捅了捅斯帕戈,沖他眨了眨眼。“最好跟我們去停尸房,”他低聲說道。

“為什么?”斯帕戈問道。

“他們會搜查他,”德里斯科爾耳語道,“明白嗎?然后你就能知道關于他的一切了。這對你寫報道有幫助,對吧?”

斯帕戈猶豫了。他已經熬了一整夜,直到遇見德里斯科爾之前,他還滿心期待著回到房間后享用一頓熱騰騰的早餐,然后一頭栽進被窩。況且,一通電話就能讓《守望者》派個人去停尸房。這種事現在并不在他的職責范圍內,現在——

“你可能會寫個大標題,說什么‘神秘案件’之類的,”德里斯科爾建議道,“你永遠不知道這些事背后藏著什么,真的。”

德里斯科爾的最后一句話讓斯帕戈下定了決心;此外,他內心深處那種對新聞的渴望也開始蠢蠢欲動。

“好吧,”他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他重新點燃煙斗,跟著這支小小的隊伍穿過依舊空曠寂靜的街道。他走在后面,心中不禁感慨:謀殺竟能如此悄無聲息地進行。毫無疑問,這是一起謀殺案,而它正被一群例行公事的官員們安靜地沿著倫敦的主要街道運送,沒有喧嘩,也沒有騷動。真是——

“我的看法是,”一個聲音在斯帕戈耳邊響起,“我的看法是,事情發生在別處。不是那兒!他是被搬到那兒的。這就是我的想法。”斯帕戈轉過頭,發現門房正走在他身旁。他也跟著尸體一起過來了。

“哦!”斯帕戈說道,“你認為——”

“我認為他是在別處被擊倒,然后被搬到那兒的,”門房說道,“也許是在某個人的房間里。我聽說過倫敦這片地方發生過不少怪事!不過——昨晚他絕對沒有經過我的門房——我可以發誓。還有,他是誰?我很想知道。從我看到的樣子來看,他不像是會出現在我們這兒的人。”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斯帕戈說道,“他們會搜查他。”

但斯帕戈很快就意識到,搜查一無所獲。法醫表示,死者毫無疑問是從背后遭到重擊,顱骨骨折,幾乎當場死亡。德里斯科爾認為,這起謀殺是為了搶劫。因為尸體上什么都沒有。一個穿著體面的人理應戴著手表和表鏈,口袋里有錢,甚至可能戴著戒指。但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被發現;事實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沒有信件,沒有文件,什么都沒有。顯然,兇手在擊倒死者后,將他身上的一切都洗劫一空。唯一可能的身份線索是,死者戴的一頂灰色軟帽似乎是最近在西區一家高檔商店購買的。

斯帕戈回了家;似乎沒有什么值得繼續停留的了。他吃了點東西,上了床,卻睡得極不安穩。他并不是那種容易被恐怖事件嚇到的人,但他最終意識到,早上的事件已經徹底毀掉了他的休息機會。于是他起床,沖了個冷水澡,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出門了。當他從布魯姆斯伯里漫步離開時,他并沒有明確的目標,但半小時后,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停尸房附近的警察局,這并不讓他感到意外。在那里,他遇到了剛下班的德里斯科爾。德里斯科爾一見到他就咧嘴笑了。

“你運氣不錯,”他說道,“就在五分鐘前,他們在死者的馬甲口袋里發現了一張皺巴巴的灰色信紙——它滑進了一條縫隙里。進來吧,你可以看看。”

斯帕戈走進警長的辦公室。不一會兒,他就盯著那張紙片看了起來。紙上只有一行用鉛筆潦草寫下的地址:羅納德·布雷頓,律師,國王座法院步道,倫敦,圣殿區。

譯者:順衍
上架時間:2025-03-12 15:48:04
出版社:北京真故傳媒有限公司
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已經獲得合法授權,并進行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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