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最后一批貨就要運進來了，那個小臥底一個月內(nèi)清理干凈。”

昏暗的書房里，一人施令，一人應(yīng)聲。

威尼酒店包間。

“云笙姐，一個小臥底，不如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顧云笙緩慢吐出幾口煙，眉頭輕皺，眼里閃過幾抹不悅。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他。”

“為什么？你說你好好的非要在家里藏個警察，咱們這一行最忌諱的可不就是警察了。”

門外，來接她回家的秦郁川突然愣住。

顧云笙慵懶的再次聲音傳出。

“你懂什么？獵物只有自以為掌控了一切時才最會放松警惕。”

話落，她的臉上閃過一抹得意，卻又瞬間低垂眼眸，看著手中煙頭上閃爍的點點火光。

下一秒用力掐滅。

昏暗的包間里唯一一點火光被磨滅。

門外秦郁川愣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凝固。

顧云笙在騙他？！

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大啊，我說這幾年那幫警察怎么都沒了動靜。”

一陣調(diào)笑聲后，秦郁川后脊發(fā)涼。

和顧云笙并肩作戰(zhàn)臥底八年，任務(wù)進度緩慢，他懷疑過是上面給錯了情報，懷疑是敵方警惕性太高，甚至懷疑自己的能力有限……

都從來沒有懷疑過顧云笙。

細思片刻，一股寒意從秦郁川腳底升起，慢慢往周身蔓延著，如墜冰窖。

他死死咬緊牙關(guān)，漫不經(jīng)心的調(diào)侃再次傳出，“云笙姐，我覺得你這樣遲早要露餡，到時候以秦郁川的性格，肯定會和咱們魚死網(wǎng)破的。”

“那就讓他一輩子也別知道不就行了。”

顧云笙低著頭，半遮的眼眸看不出情緒，只是靜靜看著手上的平安扣。

那是他們兩人執(zhí)行臥底任務(wù)前一天，秦郁川替她求來的。

一枚小小平安扣，與她手腕處的另一塊鑲鉆機械名表格格不入。

聽到她篤定的語氣，包廂里的所有人安靜一瞬，默契不再提，重新開了香檳。

不可置信的秦郁川拖著沉重的步伐，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威尼酒店。

一陣雷鳴，暴雨瞬間傾泄。

他卻像感知不到天氣一樣，頹然走進了雨中。

冰冷的雨點打在身上，他那雙不停顫抖的手緊緊握拳，過往的一幕幕不斷閃現(xiàn)腦海。

他和顧云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直到大學(xué)時她因為嚴重違紀被迫退學(xué)去了國外。

而那次違紀也是因為他。

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利用替犯罪分子傳遞了贓物。

顧云笙察覺不對勁時，只是默默接過他手里的背包，笑著說:“秦老大辛苦了，這趟好事就讓讓我這個小角色吧。”

那時的她賭上了自己的一生職業(yè)生涯，最后寧愿退學(xué)也沒有將他供出來。

后來再見面便是五年后的警局實習(xí)，她作為國外頂尖的特訓(xùn)專家回國。

自此兩人重逢，顧云笙的愛意不再隱藏。

可他分不清自己對她是愛還是愧疚。

直到又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時，顧云笙為了掩護他被抓，忍受了非人的折磨。

被救出來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全身沒有一處皮膚是完整的。

他整夜守在病床前。

然而顧云笙只是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淚，“別哭，拯救世界的英雄流血不流淚。”

這是他曾經(jīng)的豪言壯志，沒想到卻成了她用來安慰他的情話。

那一刻，他想:顧云笙，我真的要欠你一輩子了。

冰冷的雨水不斷拍打著他瀕臨崩潰的意識。

“郁川！”

一聲熟悉的聲音喚回他的理智，顧云笙滿臉著急的奔向他，身后的下屬打著雨傘緊追。

搖搖欲墜的身體在最后一秒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云笙蹙眉，滿眼擔(dān)心，連帶著聲音都多了幾分顫抖，“郁川？你怎么了？”

秦郁川輕輕抬眸，看著顧云笙因為擔(dān)心而五官皺成一團的臉，焦急的情緒里看不出絲毫假意。

他迷茫了。

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臥底任務(wù)的時候？上次她因為自己被抓的時候？

還是更早……早到他們重逢的時候她就是敵方的臥底，假意與他執(zhí)行臥底任務(wù)，不過就是為了利用他掩人耳目，騙過警察的盤查行走私之實。

秦郁川不敢再深想。

如果她的身份是假的，起誓的信仰是假的，和他說的話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對她所有的信任與愛意，只在一瞬間分崩離析，被這場大雨徹底沖散。

渾渾噩噩地被送到醫(yī)院，意識模糊間他感覺有人在替他擦拭身體，額頭上的涼巾一遍又一遍的被換下去。

他知道是誰，在這里除了顧云笙沒有人會主動靠近他。

破碎的愛意里藏著不甘心，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空洞無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明明是和從前一樣的關(guān)心，秦郁川此刻只覺得虛偽又可笑。

許久后，他只是垂眸，眼底情緒交織，一半麻木一半絕望。

太多太多問題哽在喉嚨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他不敢問，因為得到的答案或許也是假的。

高燒加上藥效讓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病房空無一人。

一旁的手機響起，來電界面顯示，陳朵。

顧云笙身邊最好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