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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我是小偷
我叫李三,請不要鄙視這個名字,因為你們的名字都是父母長輩們取的,而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我是個孤兒,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甚至連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
馬王爺從垃圾堆里撿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快被凍死了,但他說那時候好像有人在指引著他把我抱回家,他心里非常確定,我死不了。
于是我就成了這個小城里傳奇‘賊王’馬王爺的第三個干兒子。
馬王爺具體叫什么名字已經無據可查了,據他自己說,解放前他是‘洪門’的‘白紙扇’,執掌刑堂負責對違規成員的刑罰。
解放后幫會散了,他重操舊業干起了‘云雀’(扒手)的老本行。他的技術是在‘業界’被公認的,那個時候的他靠著自己過硬的手藝和狠辣的手段,硬生生把這個小城的所有云雀全部收歸麾下。
他給這些人制訂了規則,這些規則直到現在還被他那個時代的老人們所津津樂道。
馬王爺的規則是‘五不偷,一不動’。老人不偷,女人不偷,孩子不偷,殘疾人不偷,救命錢不偷。而一不動則是偷到錢包之后七天之內不動錢包里的錢,如果在這個期間失主通過道上的人找上門來,就要把到手的戰利品原封不動的送還,分文不取。
馬王爺告訴我,這叫道,盜亦有道。
撿到我之后,已年過六旬馬王爺正式金盆洗手。他找了一個那個年代常見的軍綠色帆布挎包,在上面繡了一個繁體的‘馬’字,只要他挎著這個包在這個小城的大街小巷轉上一遭,回來的時候包里的錢就滿了,那都是他那些徒子徒孫們孝敬他的。
真正使他成為傳奇的是發生在我六歲那一年的一件事。
那個時候有個來小城做投資考察的外賓被偷了一支金筆,雖然價值不高但卻讓他的投資信心產生了動搖。市里下令警方限期破案,可那個時候沒有監控,警方的手段也沒那么先進,最令他們頭疼的就是這些隱藏在人群里的云雀們了。
兩天后,幾個身穿中山裝的人找到馬王爺,請他出手幫忙找回金筆,其實馬王爺已經隱隱知道了這件事的由頭,城里來了南方的一個‘賊王’,他此舉第一是試探當地警方的反應,第二是要挑戰馬王爺制定的游戲規則。
如果馬王爺不出手,那么就等于默認了這個‘過江龍’在這個小城里新任賊王的地位。
在抽了幾袋旱煙之后,馬王爺找出了一身黑色的對襟唐裝,蹬上灑口布鞋,戴上一頂禮帽,挎著他那個軍綠挎包拉著我就出了門。
在街上轉了幾圈之后,他帶我來到了濱江公園,端著一張報紙就在長椅上看了起來。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他都坐在那里低頭看著報紙,就在我有些犯困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人從我們旁邊路過,等他走了以后,我才發現馬王爺頭上的禮帽沒有了。
我趕緊告訴他說帽子沒了,而他只是意味深長的一笑,說走吧,帽子會有人給我送回來。
當天晚上,我就再次見到了那個身穿風衣的人,恭恭敬敬的拿著馬王爺的禮帽對他鞠了個躬。
馬王爺一抖手,一塊亮閃閃的手表扔進了那人舉著的禮帽中,說:“帽子送你留個念想兒,把那金子做的筆給我就行了。”
后來我才明白,馬王爺之所以領著我在街上轉,就是在給這個新來的賊王下戰書。而新來的賊王在偷走他禮帽的同時,馬王爺便以出神入化的手法摘下了他的手表。
也是從那件事以后,我才有了戶口,馬王爺問我想叫什么大號(名字),我便看著廊檐下的燕子說,我要叫燕子。
馬王爺說這是個丫頭的名字,但他有個兄弟的綽號叫燕子,大號叫李三。
于是我就有了這個名字,也能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去上學讀書。
但放學之后,別的小孩兒跟著父母去游樂園玩,我卻在馬王爺的監督下練習開水鍋里夾肥皂,別人的孩子看動畫片,我卻要在黑暗的小屋子里盯著香火,就算淚流滿面眼睛也不許眨一下。
他常常說希望這個世道能長久太平下去,希望我永遠都不要用到他教我的手藝。
然而在我十八歲那年,馬王爺一覺睡下之后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他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也沒有留下一分錢。
我甚至連給他買塊墓地的錢都沒有。
他的徒子徒孫們湊錢給他買了棺材和墓地,一代傳奇賊王帶著只屬于他一個人的榮耀長眠地底。
馬王爺死后我就沒了經濟來源,只好放棄了學業,找了家餐廳打工。
可好景不長,有一天店里丟了錢,而我這個賊王干兒子的身份馬上被人挖了出來,第一時間成了人們的懷疑對象。
我被他們扭送到派出所,關了三天三夜才把我放出來。
也正是那三天三夜,徹底扭曲了我還未成熟的人生觀。
出來之后我重新回到那家店,把在店里吃東西的客人,連同服務員的錢統統偷了個干凈。
從那時起,我走上了馬王爺的老路。憑著馬王爺教我的手段,我很快便在這個小城里闖出了自己的名號——小賊王燕子。
年輕的我完全迷失在這個城市的燈紅酒綠之中,花天酒地縱情聲色。沒錢了就去偷,偷來錢就接著揮霍。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20歲入獄。
我因盜竊罪被判五年有期徒刑,而在我出獄之后我才發現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入獄前的樣子。
曾經最先進的聯絡方式BP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巧的手機。人們的現金也從口袋里,放到了銀行卡中。
我做夢也不會想到,小偷這個傳承了幾千年的行當,有一天會被銀行打敗。
用句時髦的話來說:我out了。
生活還是要繼續,我找了幾份工作,可是當他們知道我坐過牢之后,無一例外的辭退了我。
我沒辦法去怪那些辭退我的老板,馬王爺說過,自己做過的事,永遠都要自己扛著。我還住在馬王爺留給我的那套小四合院里,有人說這里很快要拆遷蓋高樓了,那個時候就會有補償款給我,甚至會給一套房。
但消息無法證實,我的生活卻越來越拮據。
這天晚上,‘四眼’找到了我,拿著一包熟食和兩瓶白酒,說是要給我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