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已經(jīng)褪去了夏日的悶熱，早晚都泛著涼意。山頂那棵桃樹今年的桃子結的格外的多，好像要補齊前些年沒有結的果子一樣。那座墳頭長了很多的雜草，都快和旁邊的墓碑一樣高了。

老人坐在墓碑旁，身子微微的靠著那塊墓碑，臉上的老年斑已經(jīng)很明顯了，斑白的頭發(fā)在風中慢悠悠的晃著，眼角的皺紋中隱隱透著一絲水花。

許久后老人才慢慢的開口說道：“當初語文課上，老師講到蘇子的詩，那首千古第一悼亡詞《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當老師講到那句“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時潸然淚下，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一首詩讓老師全然不顧體面，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淚灑當場。當時年少，不懂其中真意，只覺老師是故作高深，強說愁罷了?！?

也許是時過境遷的苦澀難言，老人的眼眶逐漸蒙上一層霧水，雙手也從后面撐在地上，抬起頭看向了天空說道：“你離開后的許多年里我一直會想起這首詞，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很多年了，每每想起我都忍不住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前兩天孫兒問我說：“爺爺，教書先生說這首詞是您為了悼念奶奶所做的是不是啊，可是教書先生將這首詞的時候為什么要哭呢？難道教書先生也想奶奶了嘛？””

老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我忽地想起當時老師講解這首詞的時候的場景，我才明白那不是故作高深，千百年來什么都變，但是總有那么一刻是古今相通的，就像蘇子悼念逝去的王弗，老師悼念亡妻，教書先生留戀逝去的原配，我想要見到你一樣?！?

說到此刻，老人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言語也早已泣不成聲，旁邊的桃樹枝在風中輕柔的劃過老人的頭頂，像是撫摸深愛的人一樣溫柔。

......

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天上的星星也不再遮蔽光芒，競相炫耀著自己。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初七的月亮還沒有將整個大地照亮，但依舊照亮著那棵樹，那塊碑以及那位靜坐的老人。

老人抬眼看著月亮慢慢升起，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

終于，夜色將正片大地籠罩，微弱的月光下已經(jīng)看不清老人的面貌，就好像是哪里什么都沒有，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夜色中老人正了正衣冠緩緩開口道：“蘇先生，你我相隔千百年，我借你的詩欺世盜名十余載，愿您勿怪。今日，我將您的詞還給您?！?

緊接著便聽到老人吟頌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起初老人聲色低沉，越往后越是悲涼，期間夾雜著抽泣聲，最后反而是有種喜悅之情。

最后老人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墓碑，輕輕的撫摸著，語氣輕柔寵溺的說道：“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