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抵達無人區(qū)的時侯，肖君竹電話終于回了過來，接通電話聽到他聲音，顧茉就忍不住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是師姐把電話搶了過去：“我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的志愿者，馬上就要抵達無人區(qū)了。你現(xiàn)在找個位置，我們找地方先碰頭。”

“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肖君竹愣在夕陽下。

“是。”師姐抬起夾著煙的手看了下表：“天快黑了，你報個坐標。”

“你們等下，我現(xiàn)在找找坐標。”

三天來，肖君竹和帶進去的人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無人區(qū)守株待兔等那些動物。但是除了小型動物之外，沒再見到他所想要見到的動物。正愁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手機終于找到信號，看到顧茉莉打來的未接來電。回過去，沒想是久旱后的及時雨。

肖君竹連忙找所在地坐標報過去，想起上次顧茉莉只身一人去找他的場景，不忍她再來受一次苦，對萬芳說：“要不，你讓她們把你放在附近的村落吧？”

“我不！”顧茉莉拒絕。

“這邊環(huán)境不好，晚上吃住睡什么的都不方便，你沒什么經(jīng)驗也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就不！”

“我也是女的，你怎么不關(guān)心下我方不方便？行了，我們照顧她兩天了，就剩下這么點兒路程，怎么也要把她給安全到你那來不是？”萬芳打趣道。

碰頭的時侯天已經(jīng)黑了，師姐和其他志愿者忙著往下搬帳篷扎營。肖君竹本想要去幫個忙，看他們清一色都是專業(yè)的，自覺去幫顧茉莉搬東西。

見到顧茉莉，一時也不知道該要說什么感謝的話：“吃了？”

“嗯。”

“吃的什么？”

“泡面。”

“路邊燒水泡的？”

顧茉莉?qū)嵲谑菗男ぞ裨倮^續(xù)問她，是路邊接的水還是車上帶的礦泉水，是怡寶的還是農(nóng)夫山泉的。泡面是康師傅還是統(tǒng)一的，是紅燒牛肉面還是酸辣牛肉面……

轉(zhuǎn)身，就把肖君竹給抱住。

顧不上可能會被傷自尊地推開，悶頭使勁兒地往他的懷里鉆。好多話都堵在胸口說不出來，就只想這么抱著他，像是擁有了全世界那么滿足和踏實。

瞬間，肖君竹因為緊張，身體繃得僵硬，略微小幅度地把顧茉莉往外推。

“我擔心你，我想你。”顧茉莉加緊抱住肖君竹的力度，只想把心臟貼到離他的心最近的地方，讓他能夠隔著肌膚感受到，她心里所有的擔心和思念。

肖君竹只感覺到那顆死去許久的心，莫名地又跳動了下。沒法再用理智將懷里這個，能讓自己心死灰復(fù)燃的存在推開。稍稍用力，顧茉莉就墊上腳尖，很主動地親了上去……

“行了，先忙正事。”在旁邊等了半天的萬芳，打斷他們。

肖君竹和顧茉莉同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臉紅了又紅。顧茉莉連忙躲到車上去取自己的包包，肖君竹也趕緊平復(fù)心情走到師姐身邊：“請問，怎么稱呼你？”

“怎么稱呼不重要，你先把電腦打開，我看看你們的管線圖要經(jīng)過什么地方。狗子，你電腦上是不是下載了這片的資料？都拿過來，我們比對商量下，明天該干什么活兒。”

繁星點點的夜空下，一望無際的草地上。

顧茉莉恬不知恥地躺到了肖君竹的身邊，如同先前主動跨出去的那一步。仿佛，天邊的星都在活躍地沖她眨眼睛，勾引著她柔軟地帶那些最深情和溫柔的話。

“我還想抱你。”顧茉莉不是中了愛的毒，是被人徹底打開了心門。

早已經(jīng)此起彼伏的肖君竹強裝平靜，放在草地上的手根拔起好幾株小草，緊緊地拽在手里：“你還是去睡師姐那邊吧？師姐一個人。”

“我還有話想跟你說。”顧茉莉早已信奉師姐的話，把什么自尊自愛都扔到一邊。她是真怕過了今天晚上，再沒有如此好的契機，和肖君竹這樣去說話。

“嗯？”

肖君竹的語氣這么一輕緩下來，顧茉莉心里直呼受不了，她忽然間能夠體會那個時侯師姐對薛靖的窮追不舍，也能體會郝東對她的念念不忘。

那是扎進了心底的人啊，一言一行隨時都可以左右她的心，一動則心動。

其實在這樣的時侯，顧茉莉才知道什么我喜歡你啊之類的話，根本不需要再說。她只想要去抱著肖君竹，就那么抱著他就好，就那么此刻擁有就足夠。

可她實在擔心如果不說點什么，肖君竹又要開口讓她去師姐那邊睡。

于是，她轉(zhuǎn)身輕輕靠在肖君竹的身邊，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腰上，“我也是傻，早先跟你一起做的計劃，怎么都沒想到你需要這方面的人，來調(diào)查野生動物這件事。”

“這件事我本就沒有打算讓任何人知道。”

“可我明明幫你查過那些資料啊，我早就應(yīng)該聯(lián)系上師姐的了，害得你還跑到這來浪費三天時間。還好沒有像上次那樣出什么意外，要不我真是要自責死！”

“這跟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呀？再說你剛工作不長時間，查過資料也不知道需要什么，這個很正常的。等你再有些經(jīng)驗，就會做到看見什么，就能知道接下來要去鋪墊什么。”

“要不是這件事出，我都不知道你前段時間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為什么不早點跟我說嘛？”顧茉莉有些埋怨肖君竹，前段時間背了那么大的鍋，卻還拿博士論文來搪塞她。

肖君竹一副大男人的姿態(tài)“嘿嘿”一笑，說：“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跟你講，反正事情會水落石出的，到時候你再知道也來得及。”

好多時候，顧茉莉帶著嬌呢的責怪擔心，都被肖君竹胸有成竹地給擋回來。一副他是男人他能解決好一切，不需要跟任何人去埋怨溝通和求助的態(tài)度。

顧茉莉有些憋悶，卻又很感動。

肖君竹這樣做是不想要她去承受那些莫須有的擔心，是有擔待的表現(xiàn)！

“我最近越來越覺得，好多事情我很努力在去完成，但是到最后的結(jié)果也僅僅只是完成了而已。我不知道什么時侯才能像你那樣，能夠發(fā)散思維去思考很多潛在的危險。”

“經(jīng)驗吧，工作時間長了就好了。”

“我覺得不是，現(xiàn)在的工作對我而言，就只是完成任務(wù)去交差，整個過程我體會不到一點的愉悅，完成以后也沒有半點的滿足感。”

“那是因為你現(xiàn)在做的項目，好多都沒有到最后完工的階段。比如魚貫村，等到施工再到最后整體完成，少說也要三年以后了。那時侯你再去到新的魚貫村，看到那場景聯(lián)想到你曾經(jīng)的努力，自然而然就會有滿足感。”

料是神仙也不會想到，肖君竹和顧茉莉這兩個心底洶涌澎湃的年輕人，會在這樣的環(huán)境和氛圍之下，正兒八經(jīng)地討論著工作上的事情。

一個前輩，在對晚輩諄諄教誨！

倒是，這樣的兩個人。無須再用那些你儂我儂的情話，去證明兩人的心是越來越近。顧茉莉也不需要肖君竹去回應(yīng)她的喜歡，所有的一切她抱著他的時侯，都能夠感受到。

有了師姐和其他志愿者的幫助，調(diào)查起來簡直事半功倍。

短短兩天，基本確定下來管線要經(jīng)過的地方，是哪些動物的活動范圍，并在地形圖上全部都標注了出來。同時，還有協(xié)會出具的權(quán)威資料佐證。

這些，對肖君竹非常重要。

回程的時侯，顧茉莉主動坐上肖君竹的車，偶爾看他累得打哈欠提出要換她來開。肖君竹都搖頭說山路不好走，顧茉莉這幾天累，讓她坐副駕駛好好休息下。

在兩個人單獨所在的空間里，顧茉莉再困在累都不可能睡得著，哪怕閉著眼睛心臟也是砰砰直跳。偶爾睜開眼睛，看肖君竹卻是一臉的平靜，心中沒有任何漣漪。

顧茉莉心里，有一絲不爽。

明明前晚她覺得，他們倆的心都靠在了一起，不需要多說什么。可接連兩天工作后，再和肖君竹在車上這么獨處，別說曖昧的話語了，肖君竹連個眼神都不給！甚至還沒有上次來無人區(qū)考察時那么輕松歡脫，仿佛又回到上下級的嚴肅狀態(tài)。

顧茉莉不知道，肖君竹從那晚開始到現(xiàn)在，除了在認真工作的時侯，腦子里都是那晚的場景，此刻都是強裝出來的淡定。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顧茉莉，也不知道該要給顧茉莉說點兒什么，可他又有些期待著顧茉莉能跟他說點什么。

他喜歡顧茉莉手舞足蹈跟他說話的樣子，有自己能回答的，再時不時去附和兩句。

“那是什么花啊？看起來好漂亮。”

“格桑花。”

“為什么叫格桑花？”

“就是野花的統(tǒng)一叫法吧，也沒有什么原因。”

“我記得我小時候去外婆家里，總是喜歡去山上摘野花，有次清明回去上墳的時侯，我跑去摘了一把小黃菊，回去高高興興地送給我外婆，結(jié)果被我舅一頓狠罵！”顧茉莉說的時侯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后來我才知道，黃菊不能隨便送人。”

“呵呵。”肖君竹只是附和地淺笑，立即又恢復(fù)一本正經(jīng)：“小時候不懂事。”

一路上，顧茉莉都忍不住想要找個機會，就要跟肖君竹說話。

有時候是因為路邊的花，有時候是因為遠處的一片山，等快要到蓉城的時侯，她幾乎把自己過往的經(jīng)歷都告訴了肖君竹。但是肖君竹聽著，都是那么一副心朕已閱的表情。

眼看快要到蓉城，顧茉莉有些慌。

她越來越摸不透肖君竹，那天晚上和這兩天在路上的表現(xiàn)，為什么相差這么大？她更是不想在到了以后，肖君竹就把她送回家，然后回到單位距離再被拉大。顧茉莉就是想要盡可能的辦法再跟肖君竹多待會兒。

于是她說：“待會兒到了，叫上師姐一塊吃個飯吧？”

“沒問題。”

“那么，吃火鍋？”

“可以的。”

“師姐開了個酒吧，環(huán)境氛圍什么的都還挺不錯，今晚不用著急趕回去加班，吃完我們再去坐坐吧？順便，可以再跟他們探討下后續(xù)方案。”

“好。”

“那我跟師姐講？”

“嗯。”

顧茉莉歡喜雀躍著給萬芳打電話，約好后就恨不得能快點到。

她知道萬芳的酒量跟肖君竹不相上下，等喝得差不多再去萬芳酒吧，說不定肖君竹酒后能給她說點兒什么，她特別期待也特別想聽的話。

萬芳接完顧茉莉的電話，隨手就給薛靖發(fā)了條短信：“晚上吃火鍋，不見不散。”

自從繪圖店子開張，薛靖只要不去工地基本都在店里。收到短信的時侯剛好在打圖，雷悅拿他的手機在用淘寶買東西。看到消息是師姐發(fā)來，把手機還給薛靖：“我來打。”

薛靖還以為是雷悅體諒自己，接過手機換了她來，而后就看到師姐的信息。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雷悅，料想她剛才應(yīng)該是沒有看到，才背著他回了信息：“回來了？”

“嗯，大概八點左右到。”

“那好，我估摸著時間過來。”

薛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跟雷悅坦白這事，瞞著雷悅說公司有應(yīng)酬要去吃飯。

雷悅其實在等薛靖告訴她，晚上是跟萬芳吃飯，那樣她即便心里有什么不爽，也沒有辦法抱怨。沒想到，薛靖竟然對她撒謊！

他們有天雷悅跟薛靖晚上聊到上學(xué)的事，薛靖說這些年他都沒有再和萬芳聯(lián)系，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今天算什么？還存了電話號碼，還要約出去一起吃飯，還不主動坦白？

女人天生醋壇子，尤其面對自己愛的人。

至少在這個時侯雷悅心里的醋壇子，徹底打翻了。

薛靖把她送回到家離開后，雷悅跟著追出去，打個車跟上薛靖。

肖君竹的車在繞城高速上突然爆胎，緊急把車停靠在路邊更換，師姐的車一路領(lǐng)先早到了火鍋店。沒有預(yù)定，只剩下靠近窗戶的大圓桌能坐。

剛到?jīng)]多久，薛靖也到了。

“不錯，還是跟以前一樣守時。”萬芳起身，伸手要和薛靖擁抱。

薛靖自認為和師姐是過去，現(xiàn)在相處起來的輕松，更像是一個就不見面的老朋友。靠近禮貌性地抱了抱，遞給師姐一支煙說：“他們還沒到？”

“在繞城修車，估計還得有會兒。”

“怎么樣，這次去順不順利？”

躲在火鍋店外面的雷悅，看到薛靖不僅和師姐擁抱，還很自然地坐在了師姐身邊，兩人一同抽著煙親密在交談著什么，完全無視桌上其他人的存在。

雷悅的心里排山倒海般的涌動，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沖進去，可又在那瞬間想起父母吵架時，莫安芬那潑婦一般讓自己反感的行為。

最終，還是忍下來。

此時的萬芳跟上學(xué)時有了天壤之別，身上所有棱角都已經(jīng)消失，歲月沉淀在她身上，給到任何人都是一種舒適相處的親和力。薛靖聊著聊著，狀態(tài)也是越來越放松。

萬芳把煙放在雙唇之間，湊近了薛靖手里的打火機：“你結(jié)婚了？”

“沒，剛把雷悅給追到手。”

“啊——”師姐短暫的吃驚，順手把拿煙的手放在薛靖的肩膀上：“不錯，沒想你還真是個情種，這么多年終于修成正果，恭喜！”

“謝謝。”

“我說師姐，人都有女朋友了你還這樣主動，該不是還想要挖墻腳吧？”師姐旁邊的那個志愿者打趣著說：“看你這個樣子，是不是余情未了？哈哈。”

“去你！”萬芳朝著他吐了口煙圈：“我跟老薛，那是青春留下的革命友誼，怎么可以用挖墻腳這么俗的詞來形容？再說，你啥時候見我干那么齷齪的事？我要喜歡誰要去追誰，那肯定都是直接明著來的。別瞎說了啊，待會兒你得先喝三杯！”

萬芳直爽而又明確的態(tài)度，更是讓薛靖放松下來和她相處，兩人有說有笑一直到顧茉莉和肖君竹補好胎趕來。

雷悅看到他們越來越親密的交談，心里抓狂再也沒辦法看下去，轉(zhuǎn)身打著就約朱迪娜出來，兩人去到酒吧街找了個酒館，準備借酒消愁喝它個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