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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冬天還是來了 (1-10)

1餐廳:B單位的信息交流匯集地

午餐菜單周二晚上準時被傳到職工群里。看上去一如既往的不錯:

菜品:

干炸帶魚

水煮肉片

香菇油菜

西紅杮炒雞蛋

青椒木耳炒肉

主食:

米飯

炒面

肉茸

饅頭

粥:

綠豆粥

湯:

青瓜紫菜蛋花湯

水果:

蘋果

不過,有些職工并不買賬,網名“ZD”的員工在群里發牢騷說:“吃好吃賴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趕緊把工資給發了!”

馬上有人接茬:“是啊,什么工會福利、午餐補貼、生日賀卡,都是逗著人玩兒的!解決不了啥實際問題!”

“大家算算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有閑錢干點正事兒,大家都得過日子呀!”

“再拖幾個月不發,下班后咱們都去菜市場揀菜葉去吧!”

”我這兒騎車摔傷了,胳膊骨折了都不敢去醫院,現在干挺著呢!聽說吃黃瓜籽管用,同事們有誰知道真的管用嗎?“

”管用。單位門口的兩家藥店都有賣的。“

”劉哥,我家里還有半瓶黃瓜籽,是老媽吃剩下的,明天我拿給你吧。“

”謝謝、謝謝啦......“

......

已經10個月沒發工資了。這是B單位的痛點、難點。

接下來又有不少人跟風,說的話越來越難聽。辦公室主任畢建可能想剎一下群里的負面情緒,發信息說:“請注意講話分寸,注意文明用語,希望大家都能從大局出發,維護單位形象,領導正在千方百計地想辦法......”

ZD突然爆了粗口。指名道姓的國罵。

職工群里頓時沉默了。

第二天,星期三。一個平常的日子。

太陽高高的,天空藍藍的,這個四線濱海小城的冬天清冷冷的。B單位的辦公大樓在藍天下巍峨挺立,這幢25層的辦公大樓投資1個多億,于2008年建成,當時正是主流媒體最紅火、最鼎盛的時期,大樓被命名為“媒體大廈”,在落成典禮上,政商兩界的領導們幾乎都到場了,因為那時他們都需要媒體正面的鼓與呼,也都畏懼媒體的監督與批評。如今,媒體大廈依然矗立如昨,大廈院外單行車道兩旁的停車位上停滿了車,院內停車場上也停滿了車,對于不了解B單位內情的人來說,一眼望去,完全是一派人丁興旺、繁榮發展的大好局面。冬天的風在空中陣陣刮過,干爽冰涼,打到臉上很硬,有種割痛感。大樓里的每個樓層都裝滿了人。一個四線小城,人口不足200萬,這家唯一的主流紙媒媒體單位的員工竟然多達700余人。每個員工每天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采編部門的編輯們,每個夜班都要熬到凌晨一兩點鐘才能下班回家,記者們是這個城市文化戰線上最最辛勤的一群小蜜蜂,每天出去采訪寫稿,他們的足跡遍及城市的大街小巷和各行各業;經營部門的職工們則是一支戰斗精神高漲的生力軍,他們不怕拒絕、不畏失敗,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直到廣告客戶把廣告款打進了單位賬戶上,才會鳴鑼收兵;行政后勤的工作人員一樣勤勤懇懇,每天上下班都要準時打卡,每個人一天要打四次卡.....但是,不知為什么,從十年前開始,這里的人們忙啊忙,單位的收入卻在一年比一年少啊少,職工的荷包一天比一天癟啊癟,到如今,青黃不接的日子已經過了將近10個年頭了。

中午11:20,B單位的午餐準時開始。人們陸續走出各自的隔子間、走出各自的樓層,乘電梯來到3樓餐廳用餐。這時候的電梯上上下下最為忙碌,每一趟幾乎都人滿為患。

記者高麗不愿與人擁擠,也討厭擠擠匝匝地排隊打飯,總是下樓比較晚。當她斟酌著寫完長篇通訊的最后一句話后,看電腦上的時間顯示11:55,才起身去吃午飯。半個小時的用餐時間已經過去,餐廳的人明顯少了,自助餐盤里的菜也大都剩了些菜底兒,個別已經空了,高麗隨便盛了幾樣菜,看到寧寧、陸明還有幾個同事在1號雅間用餐,便掀簾進去和他們坐在了一桌。

餐桌上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不過是些單位前景、業務困難之類的話,高麗因為剛到,饑餓感讓她先是埋頭吃飯,沒有加入大家的對話。沒等她吃幾口,只聽寧寧說:“聽說咱們單位有幾個人辭職了?”

“是嗎?都是誰?”高麗一邊咀嚼,一邊關切地問。

“說是新聞網的劉小荷,行政的許欣宇,日報還有兩個。”

“現在能離開的都是有勇氣的,或者有足夠的底氣。”高麗說。因為如果是員工主動辭職,按照勞動法的規定,單位是可以不給補償的,而目前單位最缺的就是錢。

“是呢。聽說劉小荷談了個男朋友,挺有條件的,說愿意養著她,不讓她上班了,”寧寧說,“許欣宇是調走的,到哪個單位就不清楚了,日報那兩個,一個據說老公有家族企業,回家當全職太太去了,另一個因為年輕,還不到35歲,參加國企的招聘考試,被錄用了。”

“辭職人員的工資怎么辦?都給補了嗎?”高麗問。

“補了。走一個補一個。”

在座的同事們幾乎異口同聲地為辭職的幾個人點贊,并說能有機會走,絕對是好事一樁,可嘆的是自己沒那個機會或者勇氣。大家尤其對劉小荷的好運表示出明顯的艷羨之情。

高麗的眼中浮現出劉小荷的形象,疫情期間她們在一起參加過志愿者活動,一個很清秀溫柔的女孩子。不知為何,高麗在祝福她的同時,心中卻隱隱產生了一絲不安全感,“男人的情感真的那么可靠嗎?”她在內心里悄悄地說,但沒有表達出來。

陸明忽然說:“有確切通知,晚報要停刊了,日報也要砍掉一半,只留4塊版,說是省委的意見。”

人群很明顯吃了一驚。有人問:

“晚報停刊,那么多的人員怎么安置?”

“是啊,不僅有采編的編輯、記者,還有校對組的、機房制版的、印刷廠的......”

“還有發行人員!人數多著呢!”

“應該都去辦新媒體吧。”陸明說。

“日報只剩下4塊版,明顯也得裁人啊——像副刊、新聞視野、評論部等估計撤的撤、合的合,根本用不著那么多人了。”

“聽說要成立11個行業部,每個部設立兩個主任崗位,一個負責創收,一個負責采編,今后就采編和經營一體化了。”

“如果都去做新媒體,如果每個部門都能起個號,幾個人把這個號做起來了,那還能在單位繼續上班啊?單位能給大家提供什么?報紙這個平臺已經不行了!”

“是啊是啊,如果幾個人起一個號,又能做起來,掙了錢誰還往單位交?肯定辭職單干去了!”

大家議論紛紛,好像都沒心思吃飯了,菜品雖然還算豐富,但是人人味同嚼蠟。

寧寧是多年的創收標兵,她很有見地地說:“這次改革前,欠員工的工資、績效和業務提成能不能補發?如果不給補發,會不會今后就黃了?”

在座諸人片刻鴉雀無聲。因為每個人都在被欠薪。10個月不發工資,幾乎人人上有老、下有小,有的人還背著車貸、房貸,日子艱難程度可想而知。而改革意味著和從前割斷,單位哪來那么多錢給大家一次性補清?如果不補,每個人的利益都必將受損。

“咱們單位的人就是太老實了,大家應該團結起來,一起去找一找!”忽然有人發言打破沉默。

“是啊,有必要的話應該寫份材料,找文筆好、兩口子都在一個單位的,他們對欠薪的感受最深切了。”

高麗的心情糟糕極了。雖然她知道人群里的發言最終都跑到領導耳朵里,出于習慣性的謹慎沒怎么參與討論,可是作為一名老記者,一名在主流媒體工作了將近一輩子的老報人,她的肚子里似乎裝滿了千言萬語,而且百結愁腸千頭萬緒,簡直不知從何說起。先是驚異,接著是失望,最后簡直有些憤怒了。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情緒為什么會這么復雜。如今自媒體蜂擁崛起,主流媒體式微,給她的生活帶來了多大影響?那些為之奮斗過的青春與熱血,那些奮筆疾書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那些孜孜以求的充電學習,那些斤斤計較的咬文嚼字,就這樣被歷史的洪流沖散,就這樣以如此無奈的形式走向結束。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又毫無辦法。在大勢面前,個人是多么渺小。

幸虧,她的愛人不在媒體行業,孩子也已經就業。雖然10個月不發工資也給她的生活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影響,但是,畢竟,相對于單位那些雙職工、相對于那些離異的或未婚的單身員工,她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高麗心情復雜地離開餐廳,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去附近的小公園遛彎兒消食,她直接回了辦公室。乘電梯時和寧寧說:“有時間我們在一起坐坐吧,喝喝茶,聊聊天。”

寧寧很爽快地應和著,到了12層,提前下了電梯。

高麗知道,她和寧寧之間是蜻蜓點水式的友誼,這在單位同事之間是極為普遍的,而且人人心知肚明,都十分講究分寸,不會對這種友情存在過分的奢望。剛才這類相約,也是很形式化的,也許哪一天有閑了會真地在一起喝茶聊天,也許壓根誰也沒當真,不過是一種不至于空場的口頭交流。

然而,單位的未來在哪里,今后的改革會是什么樣,那么多的人員該何去何從,這些又會給自己帶來哪些影響和變化?高麗的心浮在半空中,久久不知落向何處。

版權:昆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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